想要掌控整片区域，比较简单的方法是在地理上将各个地方的关隘互相交错，使其难以独立成防御体系。
但现如今各个城邑还算是独立，甚至可以用一句地广人稀来形容，能做的也只有将不同地方的人轮流调任，达到不让一个地方势力盘踞的目的。
那些人自然是不愿意的，甚至很多先前投奔过来的管事文人都极力劝谏，不乏有言语中夹带着讥讽的，皆被宋锦等人阻了回去。
闻仪听闻这件事之后便也将这个推后了的学宫建设提了出来。
传播知识和技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培养出符合的人才，改变一个人三观的难度远高于重新培养新人，桑余南寻还算好些，多的是试图影响身边人的家伙。
偏生姚文君似乎沉迷于收编临近的势力，在各种器械和充足粮草的加持下，原本就算是难得精锐的兵卒势如破竹，许多处于交界无人管控的城邑听闻她前来干脆开城门投诚。
所有人都觉得姚文君会在意那个虞地旧部建立的地盘，但她却有意绕开了那片地界，将周围的地方慢慢蚕食，留下那一片孤岛。
不少人都能觉察出戏耍的意味，但如果此事能让这个武力超群的家伙放缓脚步，宋锦等人是完全不在意那些旧部的死活的。
某种意义上的祸水东引。
闻仪将修改过的章程又阅读了几遍，这是阿暮和姚文君小师弟几个帮忙修订出来的。
比起原本自己写出的草稿，这份方案明显符合实际很多。原本闻仪的想法是将管理于技艺并行，但现阶段大家还是更倾向于师傅——学徒的模式，通过大量的实践完成学习。
“所以压缩一些理论，更多的偏向于实践吗？”
不仅如此，阿暮几个还讨论出类似于分级的考量，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或者擅长在某个方面专精，能够和平安稳地生活也是极好的。
她点点头，对着身边的阿暮笑着道：“真的很好，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几个了。”
阿暮很认真点点头。
趴在旁边的黑毛猫咪慵懒地抬起身，在阿暮身上蹭了蹭，补充已经变得极淡的味道。
“喵嗷。”
鱼丸伸了个懒腰，决定去外面走走。
居住在平邑的人自然都知道这只体型巨大的猫咪是城府中养着的，如果不被讨厌的话还能摸一摸猫脑袋，讨个好彩头。
毕竟过几天就要开始申报了，这几天不少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反倒显得正常巡视的兵卒有些格格不入。
阿暮拿了盖着印章的文书和猫咪一并离开了前厅。
早已等在外面的几人神情期待，看到阿暮点点头之后压低声音欢呼，然后勾肩搭背地往已经修缮完毕的学宫走去。
学宫建立在校场不远处的空地上，这里原本是行商队伍休整存放货物的地方，后来扩建了外城，那些交易也不在这边，将空地休整之后便新建了类似于集体宿舍的建筑。
最开始人们还以为是供给兵卒休息的，但后来还是工匠告诉他们这是“学宫”。
城中议论不断，宋锦询问过闻仪之后干脆将消息放了出去，一来平息城中的留言，二来也为不在附近的人提供足够的时间去做准备。
*
自所谓的联盟破裂，地盘尽入姚文君几人之手，加牙和执离开了那片地界，跟那群带着身份木片的人一起生活在平邑外的区域。
比起那群被抓了还不服气甚至口出恶语的人，加牙其实松了口气，甚至有些隐秘的庆幸。
在这片乱世之中，单独的城邑只能算是炮灰，原本她的计划就是找一个能够最大程度保全城邑中居民的势力投诚，只不过还没等她和执选定，姚文君和闻仪就直接打破了脆弱的合作。
最开始她还有些担心，但后来发觉这似乎比自己预想中的结局还要好些，闻仪很用心地将新归拢的地盘安抚下来，冬日的物资也足，加牙边收拾东西和执一并离开。
外城新建的时候，宋锦从这群人中招募了不少人帮忙修建外城，一些人也就此积攒了写钱财，居住在新建的外城中。
加牙似乎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整日泡在工坊之中，其他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朝娘和执二人。
三人仍旧合住在一起，外城的院子虽说也不算大，但价格也不是一个人短时间内能凑齐的。几人合计之后干脆先将钱财集中起来先找好居住的地方，毕竟房子数量和城外的人比起来真算是九牛一毛。
事实证明她们的决策十分正确，没过几天新建的那一批屋子已经被经过查验的人瓜分干净，剩余的只能继续等待。
冬日工坊要做的事情比起其他时节要少些，新工匠第一年要做的东西也只有老工匠的一半，所以加牙大多数时候都在研究些新奇古怪的玩意儿。
执拎着一些在院子里一起做的吃的，朝娘则拿着一只布袋子，二人结伴往熟悉的地方走去。
这边大都加工一些木制玩意儿，平几木案居多，还有雕刻，虽说属于外城规矩没那么严，但真正涉及铁等金属材料以及弓弩的地方是不允许无关人员进入的，每一个上面也会有隐藏的特殊标记，那群匠人大都不得外出，和这边完全不一样。
加牙此刻就在盯着几块木料连接处，似乎有些苦恼。朝娘二人看着她盯着眼前的东西，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不过没有打扰加牙。
这东西比起其他木案大很多，由各种木条组合而成。执还在思量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闻仪却多了些惊讶。尽管中间的木板还没有加上去，单看这个方框倒是很像床架。
加牙看到这两个人过来，打了个招呼，然后动手开始查看连接处的问题。
“先过来吃点东西吧，也不急于一时。”
执明显知道加牙在研究什么东西，见现在不忙了招呼着她先出来，一会儿再继续考量。
加牙也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让这边的工匠都先去休息，一会儿再过来继续。
这算是力气活儿，饭食的供给还是充足的，但一般工匠的食物比起她们来说还是略微差一些。加上上面对这些地方都十分重视，二人就经常给忙碌的加牙送些吃的。
朝娘帮着搬过来一张木案，将篮子放到上面，然后小心取出一只不算大的瓷罐。
里面的东西还是温热的，入口刚好，旁边还有一小碟菜，是近些日子收获的，每人分了些。朝娘等加牙吃完了东西，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这是在做什么？”她指了指另一边被胡乱堆叠起来的木条，单看形状实在是没办法分辨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加牙也没有隐瞒，将东西收拢好之后放到一边，然后带着两人重新回到了院子那边。
“看这个！”
加牙挺开心地拿着几块木头拼合尝试，有些像是先前那些东西的缩小版。
被削成各种形状、能够拼接在一起的木块是平邑乃至整个国度孩童的玩具，条件好些的就选取更好的材料，不好的就自己拿木头雕刻一些，孩子们都玩得很开心。
执小心将东西拿起来，观察了一番之后小心将木条取下，最后将两边的小架子合上，将原本一整个架子拆成了个折叠的小块，看起来十分精巧。
虽说最开始她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有些不好，但自小和加牙一起，她自然能感觉到现在的她是真的很放松与开心。
这就足够了。
执在几人没注意的时候叹了口气，将最后一点迟疑压下，专心听加牙的话。
“看吧，我觉得这东西拆解也是很方便的，也可以将这个思路用在其他地方，能省不少空间和运输成本。”
传统用木片拼叠体积大不说，单个地方损坏就会导致整体无法使用，现在只需要更换一些配件就可以了。
一边的朝娘也点点头，然后将今天从拿回来的东西递了一套给加牙，大小正合适，也比几人现在穿的保暖一些。
她手巧，先前也是新邑工坊中的工人，逃出来之后原本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但却是几人中最先找到合适工作的。她将自己的经验同那些水力畜力带动的机器结合起来，不懂的就拉着加牙一起研究，居然帮着工坊取得了不小的进步。
原本还想着要从哪里弄些冬日的衣服，这边的主事人就找了过来，给朝娘这些人送了券，凭其向府库领取衣物。其他的银钱都给了执，由她帮着统筹。
应当说能够跨越长距离到达新城邑的多是实力强、运气极佳，或是二者兼备的人，宋锦几个经过检查之后收拢了不少有才的人，工坊那边也多了些生力军。
原本那边多是以闻仪那些基础构建的东西，同这些站在传统技艺巅峰的人碰撞出了不少火花，城府中时不时就能得到些有趣的消息。
闻仪回来之后几人的事情也少了些，有时候桑余都会被喊去帮忙一同核验仓廪中的东西，毕竟现如今商队的规模越来越大，账册管理也更加困难，很多时候就连桑余都要再三核对，其他人几遍算出不一样的结果就更正常了。
此次的商队中有姚文君从东边传来的信件，闻仪拆开之后得知她终于要对那些背叛过自己的人动手了。
【……近日常忆往时，忽觉无趣。】
【商者行之为利，谋者思之为智，兵者行之为何？】
这些问题并不需要闻仪给出回复，因为下一封快传回来的战报已经告诉了留守在平邑中的人姚文君的答案。
“报——姚将军已至东都，半日破城门。”
“报——叛臣已尽皆被看守，东都城府已被控制。”东都的城府被征为临时宫殿，哪怕寒酸了些，但那些书卷和仓廪中的钱财都不能作假。
“报——姚将军率兵追击残部，大胜！”
接二连三的消息将平邑原本因为冬日变得有些沉闷的氛围重新活跃起来，不少人蹲在告示前面，磕磕绊绊地读着上面的东西，时不时还会有人在后面询问，好不热闹。
等这一场风波终于过去，外面也已然被积雪覆盖，路上只有深深浅浅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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