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瑞巧说出把羊卖了的话，胡秀秀立刻从板凳上腾地站了起来。
她厉声道：“瑞巧！你好算计！居然把主意打到这群羊的身上来了！”
瑞巧也缓缓站了起来，她的声音也不再平静：“大嫂，羊是爸养的，凭什么不能卖了给他治病？”
胡秀秀尖叫道：“你说羊是爸养的？羊是爸养的？那现在爸都住院多少天了？他还能放羊么？不还是我把地里的活儿丢下来，让你哥一个人干，我去山上放羊！所以，这羊就是我们的。”
这时候，梁剑锋清朗的声音响起来了：“各位长辈，各位兄弟姐妹，能否让我说几句话？”
大舅点了点头：“剑锋，你说。”
“关于这群羊是不是大姨夫养的事情，主要看平时大姨夫在家是不是他负责上山放的，而不是看他受伤之后是谁代放几天……”
说到这里，梁剑锋转头：“表嫂，你也说了，你这几天是把地里的活丢下来让表哥干，那以前那么多年，你也不可能都把地里活儿丢下去放羊吧！要说你误了几天工，那立松表弟请了一个月的假，算不算误工呢？”
胡秀秀一下子被噎住了，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瑞巧忍不住看了梁剑锋一眼，她没想到，这一次，他能仗义直言。
梁剑锋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明显有着鼓励的意味。
瑞巧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同盟。
这时候，董立海实在忍不住了。
他也站了起来：“瑞巧，羊是爸放的没错！可是，养羊是贴钱的！羊秋冬天要吃草料，羊要打疫苗，羊生病了要看兽医……”
瑞巧听了，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哎呦，大哥，我从来没有养过羊，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养羊根本不挣钱！既然如此，那这么多年，爸妈在你们家，可以说是吃你们的，喝你们的，你们还要承担他们养羊钱的损失，你们这负担，可真的不轻啊！”
“就是！谁让我们是老大呢！只有自认倒霉呗！”胡秀秀哼了一声。
瑞巧不慌不忙地道：“大舅，大伯，三姨，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们能同意。”
大舅说：“什么请求，你说。”
“既然爸妈不能挣钱，拖累大哥大嫂，那，这么沉重的负担，怎么能让大哥一个人挑着，当然是要几个子女均摊了。”瑞巧缓缓道
“怎么个均摊法？”大舅立刻问。
瑞巧轻轻咳嗽了一声：“爸妈和大哥大嫂分家单过，把爸自己开垦出来的那份荒地和口粮田分给爸妈自己，再把那群羊分给爸妈，这样，以后就不用再拖累大哥大嫂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大舅大伯三姨还有梁剑锋，是赞赏的表情，尤其是梁剑锋，看着瑞巧的眼神，都有些发亮了。
董老太和董立梅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董立松不由得眉开眼笑，他觉得自己以往是真小看瑞巧了，没想到自己的婆娘这般厉害。
董立海和胡秀秀则是一脸的惊慌和措手不及。
瑞巧上前两步，对胡秀秀道：“大嫂，如何？”
胡秀秀没有做声。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瑞巧当然不肯就此放过胡秀秀，她要乘胜追击：“大嫂，这样以来，可以极大减轻你的负担啊！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胡秀秀不由得涨红了脸，不过，她还想作垂死的挣扎：“你说得倒是轻巧，养羊的草料钱，疫苗钱，给羊看病的钱，我们已经贴进去了，你却要把这群羊卖了全给爸治病？”
“哦，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啊！这一茬养羊的费用你们家贴，那下一茬养羊的费用，我们家贴，卖了羊所有的钱归公公婆婆，第三茬养羊的费用大姐贴，卖了羊还是把钱给公公婆婆，这样就公平了！”
说完，瑞巧又扭头道：“大舅，这就等于，我们三个成年子女，一起支持公公婆婆养羊，如何？”
大舅点了点头，对大伯和三姨说：“我觉得瑞巧这个主意不错，你们觉得呢？”
“哎！大舅！等等！等等！我爸我妈年纪毕竟大了，我们家院子大，房子又宽敞，爸妈在乡下也住惯了，我又是长子，这分家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提了。”董立海见势头不妙，立刻开始认怂。
瑞巧冷笑道：“大哥，瞧你说的，好像爸妈只有你一个儿子，就只能指望你一个人照顾一样！爸现在倒是躺在医院里呢！你倒是去照顾呀！你弟弟一个人照顾都累死了呢！”
董立海哑了，他张了张嘴，脑子里拼命搜刮着词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眼前这两口子百般恶赖的样子，想起上辈子他们对自己的种种欺压，瑞巧怒火中烧。
她才不会轻易放弃眼前的大好机会。
于是，她又逼问胡秀秀：“大嫂，尽孝是每个子女应该尽的，你不能光顾着自己尽孝，总得让我和大姐也有机会尽个孝吧？”
胡秀秀的脸，终于开始发起紫来。
她实在拿瑞巧没有办法了，于是，她求助一般地看着老公董立海。
董立海在心里飞快地拨打着小算盘。
这些年来，他靠着父母帮忙，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万一父母的二十亩荒地分了出去，他爸再不给他养羊了，那他两个儿子以后娶媳妇盖房子，就得省吃俭用累死累活才能做到。
这损失可就太大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家是万万不能分的，而今之计，唯有妥协了。
这时，只听大伯说：“立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家，到底是分，还是不分？”
董立海便苦笑道：“大伯，家是不能分的，爸妈年纪大了，眼看需要人照顾了。”
说完，他又转脸对瑞巧冷冷地道：“他二娘，你作来做去，无非就是想要钱嘛，这样吧，我明天就去山里壮他外婆家，去借两千块钱来，这六千块钱，咱们三家平摊就可以了！”
瑞巧摇了摇头：“那可不行，家，必须得分，羊，也必须得卖，我们可不想占大哥大嫂的便宜，也不想顶不孝的骂名！”
说完，她转脸对着董立梅：“大姐，你说呢！”
董立梅脸上露出了痛快的表情。
可想而知，许多年来，面对精明无赖的弟弟弟媳，董立梅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是娘家弟弟，一般做姑姐的，都对弟媳忌怕三分。
她点了点头：“我赞成瑞巧！”
胡秀秀瞪了董立梅一眼，高声嚷道：“不是都答应给钱了？你怎么还啰嗦！”
瑞巧端起大桌上的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因为，你钱给得不够！”
大伯点了点头：“立海，你爸妈确实能干活挣钱，这医药费，应该分四份，你给两份。”
“不行大伯，我们实在没有那么多钱啊！”见大伯公开发话，胡秀秀失声道。
瑞巧斩钉截铁：“那就分家卖羊好了！”
胡秀秀瞪视着瑞巧，咬牙切齿，恨不得扑去将她活活撕碎。
瑞巧翘起双唇，回报以云淡风轻的微笑。
这时候，董老太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董立海：“立海！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和你爸这些年对你的好，算是好到狗身上去了！”
然后，董老太又道：“这个家，必须得分了！”
见婆婆这样说，胡秀秀知道大势已去，她是个聪明过顶的人，知道这时候态度不能再硬了。
于是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开始争取利益最大化。
眼珠转了几转，她知道，还是得从自己的那对双胞胎儿子身上下手。
于是她的语气立刻变软了：“妈，您那两个孙子舍不得你和爸啊！他们俩可是你和爸一手带大的啊。”
见她提到了大壮和二壮，董老太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董立海也是个极为精明的人，见老婆这个样子，立刻配合：“秀秀，妈要是一定要分，那就听妈的吧。”
“不行！”胡秀秀断然否决：“大壮二壮离了爷爷奶奶，觉都睡不好的，这几天，二壮经常在梦里哭醒，说想爷爷奶奶了！”
一听这话，董老太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低了头，不说话了。
这时候，一直不开口的三姨，突然说话了：“姐姐，哥哥，他大伯，要不，我看就这样吧，这次，就让立海把家里所有长成的大羊给卖了，小羊羔留下，姐夫出院了继续给他们养。那卖大羊的钱，全给姐夫交医药费，剩下的立梅，立松两家平摊，如何？”
瑞巧在心里迅速算了一下，董老头起码养了三十只大羊，二十多只小羊羔。一头大羊可以卖一百多块钱，总共四五千钱块总是有的。
嗯，也差不多了，看来这三姨做人还是挺公平的。
大伯大舅听了，也都连连点头：“他三姨的这个主意很好，就怎么办吧！”
胡秀秀和董立海对望一样，都是铁色铁青，却不敢再做任何反驳。
梁剑锋微微一笑：“妈，要不，我叫同事用大车去拉羊到县城卖吧。”
说完，他深深看了瑞巧一眼：“弟媳，表哥田地里农活繁忙，你就随我走一趟吧，把钱拿去医院。”
瑞巧点了点头：“大嫂，你要不要一起去？”
胡秀秀看着瑞巧，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她没好气地说：“反正那些羊都给了你们了，不够你们自己添，我去干嘛！”
瑞巧这才看了董立松一眼，却见董立松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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