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陈恪!你又在发什么呆?”黑板前的男人把搪瓷杯的盖子甩到桌子上:“开会呢!不是和你过家家,你要一直这个状态,趁早把这身警服扒下来,赶紧给我滚蛋!”
陈恪这才回过神,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89式警服,身旁一个方圆脸的女孩扯了扯她的袖子,往门的方向指了指,便起身带她离坐。
方圆脸的女孩叫卢欢,俩人出了会议室后,女孩脸上便恢复了生动的神情,带着她去茶水间。
“唉董队那老头子也太针对你了,你才刚来一个月,都不熟悉也是很正常的嘛,而且胆子这玩意练一练就好了,过几天我带你跑步锻炼锻炼身体,再说了,开会太无聊我也都要睡着了。”
陈恪一边往自己杯子里倒茶叶,一边过滤脑中的信息。
她在明安开了一家市里最大的花圈寿衣店,以一手出神入化的扎纸人手艺闻名,母亲是一名颇有才干的刑警,但被人报复早死,父亲因受不了这噩耗每天混混沌沌酗酒度日,前不久喝醉在外面摔倒就没醒来。
而她在赶去警局认领父亲尸体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本以为死无全尸,结果醒来却是1991年,她变成了明安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总队重案三队同名同姓的一名刑警。
她突然抓住卢欢的胳膊:“今天是几月几号?”可能她攥得过于用力,卢欢有点惊讶,但也连忙回道:“10月21,怎么了?”
10月21日,正是妈妈因公殉职的日子,不过不是1991年而是1994年,陈恪在心里重复道,还有三年,还有三年,虽然感觉在三年内要捉住真凶还是有些困难,但好歹是有机会了,还算来得及!
而刑事侦查总队共有三个支队,重案一队、重案二队和重案三队。
重案一队是特殊支队,执行一些秘密任务。重案二队是精英支队,破获过很多大案要案,会上骂陈恪的董霖便是第二支队大队长。
重案三队就比较寒酸,刚刚成立两年,大队长是一名中年女性,叫做蔡瑛,在外地出任务还没见到,另一位成员就是卢欢。
这两年里,三队没什么作为,要还是继续这样下去年底估计要面临解散的结局。
而新的成员原主只是一个刚进警队一个月的菜鸟刑警,胆子很小,性格比较软,身体素质也一般,所以很受大家嫌弃。
本来分配到重案二队的陈恪在闯下几次祸后直接被董霖踢了,被发配到三支队。
去哪都被白眼,只有卢欢即使知道陈恪的“光辉事迹”也没有嫌弃过她,经常帮她解围。
刚刚也是一样。
明明还没到结束的时间,会议室的人们突然鱼贯而出。“卢欢!快走了,出警了!”有人在叫她。
听到出警陈恪也跟着大部队往楼下走,楼底下停着两辆警车,她看卢欢上了哪辆正要上,就被董霖关了车门直接拦在了车外。
“出警不需要你,你在局里把资料…”
还没等董霖说完,陈恪没有丝毫犹豫,重新把车门拽开,干脆利落地坐了进去,好像被嫌弃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董霖皱眉又要说些什么,陈恪抬了抬下巴,声音很平静:“前面的车都已经出发了,你再磨叽是要耽误出警吗?”
一秒以后车发动起来,大家都安静如鸡,只有陈恪自如地靠在车座上。
在只有她能看到的角落里,卢欢扯了个大大的笑脸,唇边漾起一颗小小的梨涡,又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陈恪母亲是被一个连环杀手杀害的,这个连环杀手异常狡猾,手段残忍,一直都没有被抓住。
她要想抓住连环杀手,只能尽可能多得参与出警,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现在的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这赶上的第一个案子她必须去,万一就有线索了呢?
车朝着外郊驶去,半个小时便到了,案发现场是在一个私人别墅附带的园林区,因为是私人地产,周围没有旁观群众,只有民警们有条不紊地进行调查工作。
车在园区湖边停下,大家往下坡的湖边走,已经提前到达的民警开始为大家介绍详细情况。
下午一点左右,辖区民警接到死者父亲的电话,称自己的大儿子死在自家别墅园区湖边,他当时是带着两个儿子来湖边钓鱼,小儿子待了一会嫌无聊闹着要回去,因为私人区不会有其他人闯入,于是他叮嘱大儿子注意安全后便放心地送小儿子回家,等再返回的时候就看到了大儿子溺死在了湖里。
而这位父亲是明安响当当的名人杨郑,明安信托投资公司的董事长,明安首富,在改革开放期间投资了多项产业,在没几年的时间里便坐拥了上亿资产。
正说着,众人来到湖边,周边已经用警戒线保护了起来,湖边非常显眼地仰躺着一具男童尸体,旁边地上坐着他的父亲。
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他整个人湿漉漉的,脸色蜡白,嘴巴乌紫,眼神发直,胸腔剧烈地颤抖着,活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水鬼,旁边的民警和他说话也听不到。
陈恪上下打量了这位父亲几眼,除去狼狈的姿态来说令她觉得特别的是他的年纪,听到首富她还先入为主以为是个至少五六十的啤酒肚大叔,没想到是个面容姣好的青年人。
说成青年人真的不过分,身高腿长,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说实话长相不输90年代的男明星,这样身份显赫又长相出众的男人应该会非常受人欢迎。
陈恪搜刮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杨郑的名声真的非常好,性格儒雅,在办理企业的同时非常注重公益事业,还多次购买海外流失的国宝捐给国家,除此之外在自己25的妙龄不幸丧妻,还曾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会永远为自己的妻子守寡。
真是个各个方面都挑不出错的妙人。
卢欢性格好,擅长安抚家属,于是她拿了毛毯和热水把杨郑带去警车后备箱上坐着休息。
陈恪也跟着坐过去,环视了一下周围环境,这处私人园林坐拥在一处山谷里,园林面积很大,开发不完善,从居住的别墅到湖边只有一条小土路,没怎么开始平整,全都是小碎石,开车经过时有些颠簸。
湖泊差不多有80亩左右,动植物生长得很好,在岸上能看到密度很大的水草,湖泊与一条小溪相连,哗哗地往东流去了。
杨郑用毛毯把自己裹起来,喝了一整杯热水下肚,终于缓过来了一点,又往岸边自己孩子的尸体看过去,眼神异常悲伤。
“请您将今天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一下。”
杨郑又续了杯热水,开始回忆起来:“今天中午我带着俩儿子去钓鱼,到了地方把鱼竿刚架起来没多久,我小儿子突然说很困,不想钓了,想回家睡觉,这个地方很安全,我真没想到…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哽咽着:“我不配做父亲,我真该死!”
眼看着话题要跑到别处去了,陈恪提醒道:“然后呢?”
“然后我叮嘱了我大儿子几句,让他就呆在湖边的凉亭边钓,别的地方哪里也不可以去,接着开车把小儿子送回去,再开车回来的时候就…”
说到这他几乎要说不下去:“就看到我大儿子躺在水里一动不动,我很害怕,跳到水里把他拉到岸上,用了人工呼吸心肺复苏都没用,都没用,他没气了!然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说罢他不吱声了,用手掌遮住脸,实在是很悲痛的样子。
“请问您带着小儿子离开具体时间是?”
杨郑推了推眼睛,回想了一下:“差不多十二点半左右吧。”
“那您返回钓鱼地点是?”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一点半。”
陈恪站起身环顾四周:“您这园林确定不会有外人闯入是吗?”
“是的,虽然我们在这住得少,但是安保做得很好,出入口只有一个,其他地方安了电网,有外人闯入会有警报的。”
“您家除了您和两个儿子还有其他人吗?”
“我们家还有个管家,叫做黄利生。”
“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出来?”
“没有。”
如果杨郑没有说谎的话,从整个事情经过还有案发现场粗略的估计来看,大概可以排除刑事案件,有可能就是一个不幸的孩子溺水事件。
陈恪又往周边看看,湖边都是沙石,技术民警在旁边寻找线索,除了去世孩子和父亲的脚印没有其他痕迹。
旁边的路上除了警车,还停着一辆普通的黑色桑塔纳轿车。
“那辆车是你的?”陈恪指着车问。
“是。”
这款车型在90年代市面上处于中等价位,十几万就可以拿下,对于老百姓们还是比较昂贵,但是对于杨郑这种身价的人来说就相当于亿万大佬只爱喝蜜雪冰城。
杨郑注意到陈恪多看了那辆车一会,随即很贴心地补充道:“我对车不是很有兴趣,只要能开结实就可以,左右就是个代步的工具。”
陈恪客气地笑了:“您说的是。”杨郑点了点头转过去继续和卢欢补充一些细节。
陈恪绕着轿车走了一圈,和周围环境明显不同是车轮非常湿润,甚至不知道在哪粘上了泥土,后备箱也湿湿的,里外都挂满了细细密密的小水珠。
她非常顺利坐进车里,座椅还挺合适舒服,车内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董霖朝着她走过来,大力地敲车窗玻璃:“赶紧下来,别给其他人添乱!”
然后又大声在场地里分布任务:“大家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法医和技术科的人排除刑事案件,咱们就可以收队了,那个杨先生,可能还需要您和我们回一下警队,做个详细笔录。”
这时车上的人落下车窗,声音干脆又清晰,一点一点砸进大家的心里:“董队长这回您可错了,这是一场刑事案件,那个小男孩不是自己掉进水里的,是被人扔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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