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片里常见场景。
你想吗？
声音幽幽。
她完全地贴在四仔的胸膛上，宛如一滩水，将他从头到脚吞噬，没有实体，触碰不着，无力挣扎，只能缓缓沉入水底。
很多人都想的，难道你没有看我的样子？不美吗……
她的声音没有刻意魅惑，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纯真，头依偎在男人的颈窝，猫似的蹭了蹭。
四仔双眼无神，怔怔望着虚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无法动作，无法出声，五感不知被什么包裹，迟缓地接受着外界的一切，尽管内里已经焦灼拉扯到爆炸。
她还在触摸。
缓缓摸遍男人精壮的胸膛，喃喃：很多伤疤……
手悄然向上，压过他的喉结，下颌，耳垂……
这里？
她不必向上看，全身都是用于感知的眼睛。
手继续抚摸后脑，问，这道疤怎么来的？
四仔当然回答不了她。
乌云轻移。
一束月光倾泻，横亘在四仔的脖间。
像是突然显形，他看到一截在月光里的手，腕上粗糙的缝线将他的目光死死钉住。
视线剧烈摇晃，他强忍着不适和作呕，竭力稳定地移向女孩的脖颈，瞳孔骤缩——
也是缝线和血痂。
她的大半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出有没有眼珠。
四仔宛如电击，明明不能动，但眼睛猛然乱晃，瞠目欲裂。
长发如深海触手，丝丝缕缕落在他的脸上，男人悲怆地震颤，逃不出黑色的牢笼。
她蹭了蹭他的脸，大发慈悲，给溺水的人施与呼吸的口鼻。
“啊——”
像暂停键取消，他伸长了脖子，脖颈额头爆起青筋，深深捯气，眼睛充血。
四仔控制不住地颤抖，头痛的厉害，整个人依旧晕沉。——他能动，但仅能以很小的幅度。
他睁大了眼睛，想努力看清她的样子，但都是徒劳。眼前隐约一个黑影，勉强能看出是长发女性。
努力抑制酸涩的眼眶与鼻腔，他知道她是谁了。
恐惧压着爱意，愧疚抑制本能。痛，从四肢百骸传来，直冲大脑。
她低头，贴的更近，几乎与他面贴面。
仿佛阴森的污水透过身体，世上最健壮的男人也会不寒而栗，不再像凉水覆面、若即若离，四仔的嘴唇已经发紫了。
他强撑着，勉力移动麻痹的手臂，在空中，一寸一寸，终于落在她的腰上。
不再惧怕。不再想逃。
四仔用了最后的力气，把她搂在怀里。
她不懂，但在温热的怀里，听到有力的心跳，熟悉的感觉太过明显，久不思考的大脑终于迟缓地运转，一字一顿：
林、林林……森……
这句话直抵四仔的大脑深处，尘封的记忆涌现，泄出腐朽的气味，昏黄温馨的旧画一帧帧闪过。
看不清了，四仔眨了眨眼睛，干涩、疼痛、水色模糊。
他才发现自己哭了。
不知道何时开始，泪水像断了闸的水龙头，无声无息地铺了满脸。
泪水咸涩，脸上脖子到处都是，连带着她的脸颊也沾了点。
嘶。
她微微皱眉。过于灼热，不喜欢。
本能让她起身逃避，伸手握住另一样可以变热的东西。
“不……”
四仔瞪大了眼睛，他的声带像是被撕裂了，干涩难听，“别，别这样……”
唇瓣颤栗，叫出那个令人心碎的名字。
我求求你。别这样。
但她不听，执着于坐上那火源，这能让她感到舒服。
四仔露出濒死而绝望的表情。——昔日的侮辱已经足够，他不愿让她再这样。
微弱地抽气，他太疲惫和虚弱，所有神气神都被她丝丝缕缕吊着，吸着，一举一动都受她掌控。
他快要窒息了，精神涣散，眼睛逐渐失神。
就这样吧，他欠她的。
他放弃了挣扎。
一缕清风穿堂而过，门无形开了。
“收手吧，”一道醇厚有力的低语响起，“你不会想害他的。”
她暂缓动作，歪着头，“你是谁？”
四仔的脸白的吓人，心跳一声慢过一声。他认得这个声音，断断续续地叫，“龙、龙哥……”
“别说话，你现在精力不济。”
男声安抚完，继续跟她沟通，“跟那些人不同，他心里没有恶念，所以看不到你的样子，何必害了无辜的人？”
“谁有我无辜？”
下意识反驳，她的声音逐渐尖利起来，手下本能成爪，刺破了男人的胸膛。
她的话比利爪更锋利，直挺挺捅进四仔心口，一口血梗在喉间，巨大的内疚和歉意要把他淹没。
龙卷风叹气，“你已经报完仇了，那些人横死，没有全尸……”
她面无表情，淡淡道：“那是他们应得的。”
恨，好恨，所以拼起自己破碎的身体，把内脏掏出来装起。艳丽的女人，勾搭下流的男人，碎成一片片。
漂洋过海，时间好久，死了几个人，记不清了，只知道，吸得越多，越快乐，越有力量。
但是……要力量干嘛……
记不清了……
“我喜欢这样，”她坐在四仔身上，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你跟我是同类，干嘛阻止我？”
沉默了一会儿，空中渐渐显形。
“……你只是忘了，如果坚持要做，一定会悔，”银发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向她伸手，双眸温和而坚定，“跟我走吧，我带你走，那个世界你会喜欢的。”
她怔怔地，一时犹豫不定。
四仔忽然叫他，“龙哥，我……”
“不必说了，”龙卷风垂眸看他，眼神深邃沉痛，“四仔，别背那么多，但人活在世，总要背负些什么，我们这一代是，你们也是。”
躺着的男人静静听着，眼眶红肿。
“好好活下去。”
龙卷风一手拉着她，一手拂了拂四仔的额头。
沉疴减轻，枯木逢春。
做完，他转身迈步，轻盈地带着她一起跃出屋子，向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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