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形势不足一秒就发生改变。
“哇——”信一讥笑一声“我真系好惊”他握住腰间手柄，滑动枪套，手指贴在板机上，枪口正对着牌桌上人脑门，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我真的好怕）
刚才还气焰嚣张马仔们瞬间失魂丧胆，前人踩着后人鞋尖，挨肩并足往后退去。
大发仔将砍刀扔开，手举过头顶，蹲下不敢动弹“唔好呀…唔好劳气呀，信一哥...”他本想仗着人多势众，借此机会威风一把，日后在手下面前也好立威。
“大佬，我哋嘅人都被绑喺办公室”阿鬼从后头跑来，气喘吁吁道：“赌场钱都畀呢班狗崽子用麻袋装住”
（大佬，我们的人都被绑在办公室，赌场的钱都被这帮狗崽子用麻袋装着）
信一无奈摇头，这帮小鬼如今真是要翻天。
“阎王爷畀借你十个胆，竟然够胆嚟龙城抢钱”他言语带着骇异，握枪的手往门口方向片偏了偏，警告道：“我唔系你老豆，冇义务畀你散使钱，而家带埋你嘅人同我扯”
（阎王爷借你十个胆，居然敢来龙城抢钱，我不是你老豆，没义务给你零花钱，现在带上你的人给我滚）
.....
阿鬼是看着天义盟一帮人上了一辆面包车，头也不回开走，才转身回赌场。
服务生和小弟正在收拾残局，阿鬼免不了要教育他们一顿才肯罢休，小弟们头低着像只鹌鹑。
“唔怪佢哋，细个冇见过呢场、拧转头骨场那度多派啲人手就得”信一把腿搭在牌桌上，顺便点支烟。
（不怪他们，年纪小没见过这场面，回头场子多派点人手就行）
大佬都出来打圆场，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他遣散小弟向信一走来“龙城嗰边等着您开股东大会”
“嗯”他不咸不淡应声，手里拿着布仔细擦拭枪身，瞥了眼阿鬼，开腔道：“天义盟嗰班叉烧都走啦？”完事后手指勾着板机圈递给他。
“走了”阿鬼回应他。
但见状赶忙快步上前双手接过，还绊了个踉跄，他定住身道：“大佬小心走火”但掂量着发觉重量不对，按下圆钮后弹夹脱落手中，随后发出惊骇声“空的？！”
先头大发仔被吓得屁滚尿流，却没想到信一只是用空枪来唬人，诈这些不知天高地厚小鬼，效果却这么好。
“那不然呢？”信一挑眉，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叮嘱道“你听日亲自去次SFC，黑珍珠呢件事唔就咁抄篇”
（你明天亲自去趟SFC，黑珍珠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翻篇）
阿鬼点头“大佬放心，我会亲自去，不过听大发仔呢意思，蒋仲年而家同天义盟交好，宋人杰呢系帮佢嚟寻仇呢”他转念一想，又道：“会唔会系总华探长同大陆zf联合，暗中畀我哋龙城使绊子，借机扳倒我哋？”
“不会”信一一口否认“回归后大陆zf最紧要嘅系，先自家清理门户！，我哋呢位探长在位期间呢，做咗几多好事呢，净系洪兴一个帮派嘅贿款，就够佢晚年饮识食唔忧，佢而家忙住甩身，惊系早就准备好后路跑去外国，匿埋大陆zf都嚟唔切”
（回归后大陆zf最要紧的是，先自家清理门户，我们这位探长在位期间干了多少好事呢，光洪兴一个帮派的贿款，就够他晚年吃喝不愁，他现在忙着脱身，怕是早就准备好后路跑去国外，躲着大陆zf还来不及呢）
这一可能性被剔除，阿鬼困惑挠头猜测“咁会唔会系东升，乌鸦呢仔可比佢大佬串多咗，新官上任三把火，佢都急住做出一番成绩嚟畀东升元老们睇。”
（那会不会是东升，乌鸦这小子可比他大佬嚣张多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急着做出一番成绩来给东升元老们看看）
信一唇角一弯，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勾，指间升起腾腾白雾模糊了眉眼，给他增添几分痞气“东升边有咁多钱建仓，要真系佢，蚀咁多钱，今日嚟嘅就唔系天义盟，乌鸦佢惊系要亲自出马”
（东升哪有这么多钱建仓，要真是他，亏损这么多钱，今天来的就不是天义盟了，乌鸦他怕是要亲自出马）
他站起身，手撑着牌桌，逐一分析道“洪兴龙头前阵死咗，底堂主都倒泻箩蟹，佢哋冇时间都冇呢个力挑衅我哋龙城”
阿鬼余光撇见桌腿旁有枚20元绿色筹码，他弯腰将它拾起，放上牌桌，喃喃道：“大佬，你将香港所有帮派都排除，总系唔系关圣帝君显灵派蒋仲年畀我哋下圈套啦！”
信一蹙眉，盯着阿鬼刚放上牌桌那枚绿色筹码，缄口不言，似是默思。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澳门嗰边有咩大粒佬嚟过香港吖嘛？”
（澳门那边有什么大人物来过香港嘛？）
阿鬼眼睛往左上方虚空撇，思量着，缓缓开口：“雷振东仔，早年间喺澳门做赌场生意，又靠拍电影赚咗唔少钱，吉祥提过一口，前排先返香港，讲嚟认……祖归宗”他打量大佬神色，开口“大佬熟识吗？”
（雷振东儿子，早年间在澳门做赌场生意，又靠拍电影赚了不少钱，吉祥提过一嘴，前阵子才回香港，说是来认...祖归宗。大佬熟识吗？）
信一将烟碾灭，冷哼一声“老熟人了，四仔肯定估唔到，今次新仇旧恨一齐算”
阿鬼对往事纠葛不甚了解，这一番话听得云里雾里，他抬手看眼腕表，斟酌开口“呢股东大会…您仲去呀？”
“为什么不去？”
-
龙城会议室里，偌大厅内上空已经飘荡着白烟气。
大长桌上尽头主位还空着，其余两旁席位已经满座，时不时传来细微杂乱说话声。斟茶小妹屏住呼吸，生怕咳出声，惊扰一众元老。
她捏着杯盖的手指微微发颤，战战兢兢往杯里倒进滚烫开水，身旁留着山羊胡中年男人不耐烦拨开她手臂，呵斥道：“识唔识规矩，咁焮，我点饮？”
（懂不懂规矩，这么烫我怎么喝）
大家早已习惯此人性情，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小妹嘶了声，抽回手，手背上迅速泛起一片红，她咬唇忍住鼻尖酸楚，说声道歉便拿着水壶退下。
山羊胡还在骂骂咧咧，他啐一口“tmd咩呢家嘢，会唔会服侍人”
与他隔桌相对，穿黄西装男人开口制止“好喇好喇，孟大成，同一个细路女重计咁多”他端起茶杯，吹开飘在上头沫子嘬一口。
往事涌上心头，当初跟着大哥龙卷风创立龙城帮，他排行老三，如今大哥退隐，二哥狄秋告老在家。
偏偏大哥早早就定下信一当接班人，多年来他一直心存芥蒂，论辈分资历，自己怎么着都要比这毛头小子适合，可天不遂人愿。如今这老四狄伟敢爬自己头上拉屎，还敢教训起他来了？孟大成压抑许久怨气就要爆发。
他对着黄西装男人道：“狄伟阿，就算唔论尊卑，论辈分，你都要叫我声三哥，点啫？见大佬唔计你二哥过错，就开始捳头做人，喺呢龙城耀武扬威？”
狄伟涨红着脸，一言不发，却将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
看他吃瘪，孟大成继续拱火“你二哥当初出卖龙城联合外人背飞大佬呢啲嘢先过去几耐啊，唔通就唔记得咗呀”
在座众人早已知晓这段不堪回首往事，不过都为这情面碍口没提起，如今却被孟大成挑破这层遮羞布。
坐他右侧白发老太爷轻咳一声，扯他衣角示意少说几句。
“你！”狄伟霍地站起身，手指向他。
“啪啪啪”
正门入口处传来掌声。
“三叔好架势，我要再迟啲，惊系要兄弟阋墙”信一双手抱臂靠着门框，饶有趣味盯着他。
室内忽地安静下来，席间众人见龙头到场，敢忙噤声不言，全都唰唰地站起身一大片。
孟大伟循声转头望向他，神色划过一丝惶恐，但迅速恢复自如，不情愿跟着起身。
桌椅拖着地面传来长长嘎吱声，信一不喜欢这响动。
他穿过过道，在一众元老目送下，走向正中主位坐下。
信一将袖口挽起，点支烟道：“都坐吧！”
大家闻言松口气跟着入席而坐。
他对着孟大成下首位白发老太爷颔首：“叶叔，许久唔见，你身体仲好？”
叶鸿生正喝着茶，闻言身躯一抖，将陶瓷杯放下，被这声问候吓得不轻“好多…好咗好多，额…托你嘅福，仲惦记住我呢把老骨”
话语间，胡子上的小茶水珠顺着下巴弧度滴落在桌面，他掏出方巾擦拭着。
这其中可就牵扯出一桩陈年往事，当初他见信一少年老成，品貌非凡，便上赶着自作主张帮着作媒，想着能与龙卷风当个亲家。
哪知席宴上，见了自家千金一脸娇羞，信一也不入坐，面色一凛，收敛着怒意和自己道：“我小孩都两岁了!你和我开什么玩笑？”
待人气冲冲走后，只留下一桌丰盛精致菜肴，一脸尴尬不知所措自己和掩面小声抽泣千金。
桌上众人已经谈起前阵子黑珍珠股票下跌，幸亏公司及时脱手，才免于一场危机，为此账面上还多出一大笔资金收益。
叶鸿生回神，也跟着附和。
信一却敲敲桌子，对着左手旁，下首位狄伟道：“四叔，你点睇？”
（你怎么看？）
一直默不作声狄伟抬起眼皮，顿了顿开口道：“呢确实系件好事，唔太得滞冒险，更何况你喺买入前并未与喺度股东开会斟盘”
这话挑不出毛病，下首几位元老也跟着小声议论，频频点头。
信一扫视这群老滑头面上神色，正欲开口，但却被打断。
“我话侄丫，你而家年纪都唔细，点解仲同几年前一样钟意出头冒尖，咁大嘅事都不和叔伯兄弟们商量一番”
（我说侄子啊，你如今年纪也不小，怎么还和几年前一样喜欢出头冒尖，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叔伯兄弟们商量一番）
孟大成往后一靠，翘着腿扯起嗓子，高亢声量回荡在偌大会议室“唔怪三叔讲嘢难听，如果传出去，媒体指唔定点编排你，去小咗讲，系你后生气盛，太得滞浮躁，想做出一番事业大家都可以理解，都就几个长辈包容你，但去大咗讲，系你个话事人独裁专权，目无尊长。讲，龙城公司都唔系你蓝信一一人产业”
（别怪三叔说话难听，这要是传出去，媒体指不定怎么编排你，往小了说，是你年轻气盛，太过于浮躁，想干出一番事业大家也能理解，也就几个长辈包容你，但往大了说，是你这个话事人独裁专权，目无尊长。再说，龙城公司也不是你蓝信一一人产业）
信一不恼反笑，他身体前倾，手臂撑着桌面，声调带着凌厉“唔系我架，唔通系三叔你呀？”
（不是我的，难道是三叔你的？）
孟大成神色一僵，心跳如鼓点，没想这小子在元老面前毫不顾忌他这个叔叔面子，他不自然咳声“自然…咁自然都唔系我架…”声音却越说越小。
（自然...自然也不是我的...）
“诸位”信一未再搭理他，回过头对着一众元老正色道：“我知大家心有顾虑，所以呢次入股黑珍珠嘅所有资金，全部嚟自我个人私产”
话毕，底下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狄伟猛地抬起头，睁大眼不可置信看着他。
信一叩响桌面，场子立即安静下来“今次靠黑珍珠所有嘅收益，包本银，交税后，我会畀阿鬼如数冲入公司账面，年尾喺度各位分红”
“蓝总大气丫，呢笔数数字可唔细”
“系丫，果真系后生仔脑子使得“
“龙卷风冇睇走眼，只有噉嘅人，先至可以带领龙城一路长虹”
有钱不拿是傻子，元老们得了好处，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恭维话。
会议结束。
阿鬼将主位椅子往后撤，留出走动空间，信一起身给狄伟丢去根烟。
从孟大成身旁经过时，手掌却重重拍上他肩头，可把人吓得一哆嗦。
信一弓腰，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三叔，保重身体”
孟大成怒目圆睁，转过头来和他对视。
信一脸上带着戏虐轻笑，唇角勾起，似乎嘲弄他。
眼神不屑好似在讲：我，比你更有资格当话事人。
有个很隐晦暗示hhhh
绿色筹码：澳门绿
SFC：香港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
五亿探长雷洛事件大致发生在六十年代左右，不过文中我将它延后至八十九十年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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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番外篇 龙城 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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