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村长话音刚落就围上来二十几条精壮汉子。
这些汉子的功夫都在二贵之上,其站位也颇有章法。
李家村靠着丧尽天良的买卖生存了许多年,有后手也正常。
二贵一看马上要撕破脸,立即退到人群中,正要溜走,被李村长一把攥住左小臂。
二贵立刻脸颊堆笑:“叔儿,我被下了毒,体力不支,打不了架。”
“李家村村规,带外男进村者死!”
村长年轻的时候修习过一门奇功,右手的力道极大,二贵挣扎间村长的手越攥越紧,二贵左手手指被勒得发紫。
二贵觉得自己的左手胀得要爆开。
一咬牙,一个旋身,只听见“卡吧”一声,左小臂从肘部拧断,同时李二贵右手变出三枚柳叶镖,眼也不眨的刺向小臂与大臂相连的那点儿皮肉。
李二贵疼的嘴唇发白,在李村长震惊的目光中捂着胳膊快速走向姜不言和谢玉。
“我发过誓,所有李氏族人,我必尽数锁拿入狱!我吃了孩子们的贡品,自然要给她们和她们的母亲们一个交代,你们村的罪你清楚,株连难逃。”
谢玉这话说的云淡风轻,甚至连手里的折扇都未放下,完全不在意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只求……今……今夜不死。”李二贵声音颤抖,眼白充血,瞪着村长的眼睛里全是恨意。
李村长盯着谢玉三人,目光如铁,几瞬便下定决心,抬手一挥。
第一个人朝着谢玉冲了上来,谢玉脚尖一点,抓起李二贵,踩着来人的肩膀,轻飘飘地落在姜不言身后的树上。
出头鸟被踩了一脚,迫不得已调转方向,正好向姜不言袭去。
其他人看见场上就剩下一个年轻的少年,一齐扑上去。
“杀了他!得了赏钱请兄弟们快活。”
十几个人各有站位,呈现出合围之势。
姜不言灵巧一转避开出头鸟的攻势,长鞭挥舞,如蛟龙出海,十成力的一鞭子下去,血肉横飞。
“他鞭子上有倒刺!都注意点!”
一个人刚说完,他右臂又被划了一道。
这一鞭速度比之前慢,大家都看的明白,姜不言的鞭子上光溜溜的根本没有倒刺。
能用鞭风就能把人伤成这样,不是一般的内力。
看到兄弟们的惨样,外围的壮汉行动间都有些犹豫。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阵法都不堪一击。
谢玉靠在树上看着树下的情形,姜不言坠崖昏迷的时候他试探过他的内力,恢弘磅礴,中正平和。
只能说不愧是沧云山悉心教出来的小弟子,除了太过单纯没心眼,单论武功,风云英雄榜前十不在话下。
区区这几个人,根本没必要担心。
李二贵靠在树枝上,抻出腰带,将左臂勒上止血。
谢玉余光看见李二贵的动作:“你这手法够狠,脾气能屈能伸,若非李家村人,我还真有点儿惜才了。”
“留得青山在,要是死了……什么都没了。”李二贵闭上眼睛,根本懒得管树下的争斗。
李村长见壮汉们出现颓势,急的敲锣,转过身去,对着其他村民。
“要是这两个人走出去报官,想想你们自己有几颗脑袋够砍!”
“全都给我上!”
李村长一声令下,不仅是前面的汉子们,就连李家村的其他男子也都抄起铁锹、镐头打了上去。
拐卖妇女这件事,是李家村的主业,牵扯甚广,让所有村民没有一个敢说自己干净。
所以到了关乎李家村生死存亡的时候,几百人都不惧生死。
男人们杀红了眼,前面的趴下,后面的马上补上。到了这个份上,就算一鞭子能打倒三个,但体力终究有限。
姜不言的额头上全是汗珠,既要回击震慑又不能把人伤得太重,简直是处处掣肘,打到现在,心力交瘁。
谢玉两个手掌在嘴巴前面合拢,朝姜不言大喊:“少侠!擒贼先擒王!”
他飞身下树,直直地朝村长的方向袭去,如今村里能拿得起武器的男人全都去了姜不言那边,正好给了谢玉一个机会。
村长想要伸右手格挡,却晚了一步,胸口受了一拳,喷出一大口鲜血,谢玉赶紧侧身躲过。
“你可真不讲究,把我这衣服都弄脏了。”
谢玉看着溅上了血点儿的衣角,撇嘴。
谢玉提着李村长的后衣领子,拎小鸡似的把人提起来,左脚一动把二贵刚才扔下的铜锣踢向人群。
锵——
砸中某个倒霉鬼的脑袋,混乱的战团明显停滞了一下。
“我若是你们就赶紧收拾东西逃跑,”谢玉抓着村长,施展轻功三两步就到了数百米开外的地方,“虽然……跑也跑不掉~”
看见谢玉带着村长跑了,姜不言也赶紧追上去,还不忘从树上提上李二贵。
“去县衙?”姜不言问道。
谢玉看了他一眼:“你不累?也不饿?”
“那你先看着他俩,我去吐一会儿,好久没运动了,真有点晕。”
姜不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老头砸过来,几秒钟后草丛里果然响起呕吐的声音。
姜不言无语望天,此时的天际已经微微露出亮色,树上偶尔传出鸟叫。
许久,谢玉从草丛后面走出来,又飞快地找了个河边洗漱,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将折扇挂在腰间,背对着清晨的日光走回来。
身姿挺拔,衣摆如流云,最普通不过的粗布白衣,却衬托的他像谪仙一般。
“首先,”谢玉清清嗓,“县衙不能去。”
姜不言不解:“师兄交代过,遇见麻烦事第一件事先飞鸽传书给他,第二件事就是找官府衙门。”
谢玉一把扇子摇地呼呼作响:“李家村地处兖州乾封县,离县城不远,步行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这种情况下,李家村这么多外来人口怎么可能不惊动县衙,不信你问问老头,县太爷肯定和他交情不一般。”
姜不言低头看看老头,后者早就晕过去,李二贵已经恢复了些气色朝他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你把这个老头和账本扔到兖州刺史府门口,这种累及几十年的大案,可是份天大的功劳,刺史看见肯定两眼放光。”
姜不言指着李二贵,问道:“那他呢?”
李二贵今夜差点被村长杀了,为了保命自断一臂。
李二贵余光瞄见谢玉淡漠的眸子,心中一凉,对姜不言道:“我随你去官府投案。”
谢玉笑了,拍拍手赞赏道:“够上道。”
“你随我同去?”
“我呢……饿了,”谢玉从李老头身上摸出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我先进城吃饭。”
姜不言被谢玉敏捷的动作惊得睁大眼睛,刚要说话,那人已经飞的没影了。
兖州刺史衙门,天还没亮就被人砸门。
小吏挪开门闩。
“嘭”砸进来一个人,后面跟着一个老头和一个断臂的青年。
这几年世道不太平,今朝富贵,明日灭门的事屡见不鲜,所以世家走卒对武林人士都很客气。
谁也不想跟一群武艺高强的人结仇不是?
这件案子骇人听闻,刺史当时就下令封锁乾封县,捉拿李家村村民。
押解的时候姜不言亲自跟随,此案证据完整,人证物证齐全。
李家村村民罪大恶极,村长李兴凌迟,其余男丁全部处死,三岁以下的孩子改名换姓,送入育婴堂教养,受迫害妇女自行离去。
二十年之内历任乾封县县令全部革职,进京待审。
自行离去……
这是圣旨上的原话。
姜不言把这几个字往喉咙里转了一圈,用尽涵养才没有口出秽言。
他给春妮儿包扎好伤口,春妮儿含糊的道了句谢。
这是李大牛媳妇,离开李家村之后,稍微恢复了些神智。
春妮儿原本是家里的第七个女儿,春天生的,于是得了这个不像名字的名字,家里把她养到十岁,卖给邻村做媳妇,后来被李家村的人绑了出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这里的女子很多都是这样的身世,有所来,无所归。
更别提后来他们从村长家里搜出来的两大箱子账本,那上面还有更多被村长卖到远处去的女子。
这两个箱子是姜不言跟着兖州刺史一起搜出来,由差役快马送去京城,却像是砸进了大海一样,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姜不言去大牢里见了村长,老头在监牢里折磨几日已然瘦骨嶙峋,不成人形,侧身躺在地上,四肢以诡异的角度弯折,俨然是废了。
“我……没错……没错……女人都是不出力的牲口……”纵然落得这样境地,他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着这几句话。
拐卖妇女在牢里是最受狱卒们“关照”的存在,家里没有姐姐妹妹,也有妻子母亲,自然不会放过首恶。
姜不言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骂他,可是看到这一幕突然觉得就算是骂了也是白费口舌。
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去,骂了一句:“脏东西!”
远处的牢房里,李二贵用剩下那只手捧着馊饭。
斩首在半月后。
他用一条胳膊换来的,像狗一样讨食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姜不言再去找谢玉的时候,那人在乾封县最大的酒楼订了上房,凭窗喝茶,迎着风倚着凭几,一手拿着白瓷茶盏,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地垂着,随着风吹而轻摆。
观之姜不言,浑身上下泥水和着汗水,如果不是谢玉亲自下楼领人,掌柜都不让他进门。
“回来得这么晚,你亲自盯着官府把那些妇女安置了?”
“嗯,”姜不言没精打采的,“昨日刺史大人宣读圣旨后,给每个妇女发了一吊钱路费,让她们离开刺史府。”
谢玉心中了然,安顿百十口妇女这样的事,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成的,其中所耗费的心力巨大,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官府必定不愿粘手。
他能从自己的私房中给每个人拿出一吊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我娘生前……”姜不言停顿道,“给我留了一个小庄子,正好就在兖州境内,虽然不大,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我把她们送过去才回来。”
谢玉看着姜不言,冷不丁的对上像琉璃一样清透的眸子,不掺任何杂质。
他恍然想起柳树下初见,红衣少年从地上滚了几圈晕了过去。
这是八年来他见过唯一的活人,还是个身怀内力,武功不凡的活人,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他思考了半晌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被困悬崖下……
红衣少年终于睁开眼睛。
“你困在此处吗?此处山崖高耸陡峭需要内力加持,我武功好,带你上去。”
没有盘问和猜忌,这样轻易地,他离开了困了他八年的地方。
此时茶博士敲门进来填茶,谢玉转过头,饮了一口,幽香四溢,赞了句:“茶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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