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程九娘醒得不算早，身上酸疼，这事也是她想岔了，原以为读书人都是克己复礼，端正君子，却没想到也是如此猴急热衷。
高辽是被身边九娘的动静弄醒的，见妻子已然穿戴整齐，不禁说道：“怎么起的这样早？”
“还要去见爹娘，不能晚了。”
村中规矩不如高门大户那样，但新婚第二日见公婆是规矩礼数。
高辽闻言，便要和她一道前去。
堂屋外，公婆早已起了，他们过去的时候，九娘便见她这位婆母板着脸没个笑脸。
“辽儿，九娘都起了，来用早饭吧。”高父招呼着两人坐下用饭。
高母撇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道：“都什么时辰了，辽儿读书用功疲累就算了，九娘，你可要好生顾着，记得要给他准备早饭才是。”
程九娘一听，便知道她这位婆母不满她晚了时辰来见她，没等高辽开口说话，她便直言：“婆母说的是，只不过这昨日新婚情热，折腾晚了些，起来身子也疲乏，婆母是过来人，应该也能懂儿媳的。”
高母微微瞪着眼睛看她，没想到程九娘竟然会说出这等直白的话。
高辽原本想帮九娘说的话咽了回去，也有些惊异，似乎没想到自己昨日见的还是温柔和顺的妻子，竟然也会说出这样奔放的言语。
高父不免几分尴尬，连忙转移话题：“粥都要凉了，快都坐下用饭吧。”
九娘见状也不在说什么，便和高辽彼此挨着坐了下来用饭。
高母没得脸，脸色更加难看，一顿饭下来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之后单独叫了高辽说话。
程九娘也知晓她这婆母定然要对高辽说她什么，她并不在意，和鲁大石一场姻缘，自己早就开看了。何况日后是她和高辽过日子，高辽母亲自然要敬重，但若是她故意刻薄自己也不会逆来顺受。
过来一炷香，高辽才从高母那边回屋，见到程九娘手里拿着写着什么都纸来读。
“这是？”
程九娘见他回来，放下手中的配方，回道：“我家中的点心方子，娘找你说了什么？”
高辽想起母亲对他说的话，抿了抿嘴，说道：“无妨，都是些不中听的，，我就不说与你听了。”
九娘便没在细纠，不中听的话听来也让自己难受。
“你便是要用这方子去赚钱吗？”
“嗯，我打算在家中研制，若是成功便可出去售卖，到时候赚回钱来，我也可以改善家中的生活，再多攒些钱我便可将赔付还清。”
高辽沉默片刻，盯着程九娘看了许久，半晌才说：“既如此，那就好生准备，莫要半途而废。”
程九娘怔然，有几分不敢相信：“你全然支持我了吗？”
“自然，你若赚钱能改善家中，自然是好事，我会和母亲说，让她莫要为难你。”
九娘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她之前想得坏结果都没验证，竟然会如此顺利。
“怎么又是这幅表情？”
程九娘低头玩弄着纸边卷角，轻声说：“我本以为你们读书人最厌恶商人一行，且我还是个妇人抛头露面，你定然不喜的。”
高辽没想到原来程九娘竟然想的是这方面，手指微微一动，原不想解释的话又脱口而出：“我虽是读书人，但家中父母也是依靠积攒钱财才能供我读书，考中秀才，又何必去介意商人一行。且我觉得女子虽柔弱，但并不代表不可以做男子所做之事，只是当下时今并未给她们机会。”
九娘神色怔愣看着高辽，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明理，且又不守旧，和那些迂腐的书生截然不同。
高辽被九娘的眼神盯得有些难为情，当下就要起身离去：“你好生在家准备自己的事情，我这几日不会去书院温书，我会帮爹娘做些活计。”
程九娘看着高辽慌张离去的身影，心中一片暖意，想来她这次姻缘不会向第一次一样那般不堪。
“煮熟的米饭和牛乳煮......”程九娘一边盯着配方上的记载，一边盯着手边的锅莫要糊了，“十多分钟...分钟是何意？”
九娘注意到这配方上竟然有些词是她从未听闻过的，让她有几分费解。
“...原来是半柱香的时间？”九娘终于发现在纸张背面被写着好几行小字，上面就有解释十多分钟是半柱香。
九娘有些奇怪为何要用‘分钟’记载，但想来是先祖个人喜好所记，不想让人随意剽窃学会也未可知。
“加入三勺白砂糖......”
终于将这糊糊搅拌均匀之后，就是一项体力活，她需要将这些糊糊打得更加细腻。
不知多久，九娘累得出了许多细汗，这些糊糊才算是细腻，将其放入她自做好的冰匣子中一个半时辰就好了。
九娘第二日便带着新鲜出炉的米布丁到了村口摆摊贩卖。
她自做的小台子，上面摆上托盘和小碗，放着她熬夜做好的米布丁。
村口大槐树旁有不少孩童和上了年纪的大娘，她们见到程九娘摆出摊位，贩卖的还是她们从未见过吃过的东西，瞬间好奇心被勾起了。
“九娘，你这刚成亲咋摆上摊了？”村中的王婶最先质疑了一句，随后看到了桌上碗大的东西，又忍不住问：“九娘，你这是卖的什么啊？好生漂亮 ，晶莹剔透的嘞。”
九娘笑着介绍：“王婶，这是米布丁，我做出来的点心，要不要买些尝尝？”
王婶打量着这东西，有些不确信：“这东西能吃啊？咱可没见过啊。”
“王婶，我还能害你们吗，真的，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不贵的，两文钱一个。”
更多孩童被吸引而来，他们眼巴巴望着碗里的米布丁，甚至几个馋猫还咽了口水。
“奶奶，我想吃！”王婶的孙子扯了扯她，他在家中受宠，一向喜欢什么就要的。
王婶见状，自然是听从孙子给他买了一个尝尝，“那就来一个给我孙子尝尝。”
程九娘立即取出一只放着布丁的碗递给王婶，还给她了一把勺子。
王婶接过后，递了两文钱给九娘立即就搂着孙子去吃了。
“好吃！九娘你这东西不错啊！”
王婶也从孙子那尝了一口，便是赞不绝口，随后便是带动了旁边那些也跃跃欲试的大娘和孩童们。
“我也要！”
“给我孙子孙女买两个尝尝......”
“九娘！给我来一个！”
......
不过一炷香，程九娘的米布丁便卖了一半出去。
“诶，这不是二婚嫁给高辽那秀才的程九娘吗？”
“是她是她，咋还买上东西了？”
农田那边刚歇回来的男人们瞧见程九娘在村口卖东西，忍不住七嘴八舌议论。
“听说她刚和离，就攀上了高辽那秀才，这咋还卖东西了？”
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男人对着程九娘指指点点，“这程九娘瞧着就不是个安分的妇人，刚和离就结亲罢了，这还跟着男人一样买东西，吆三喝四的。”
“但她拿东西也没见过啊，瞧着还挺好吃的。”
......
程九娘早已听到那些男人的议论，还有不少大娘和妇人也在悄摸瞧她，像是也不理解她一妇人当街摆摊。
程九娘心中厌烦，这些男人向来觉得女子就该守在家中，就算是做个绣娘赚钱也是在家中不出门，不该出来当街吆三喝四的样子。
“我说九娘，你这姑娘妇人，咋还出来摆摊了，快回去吧，这也太不像话了。”一男人身边还带着个女童，煞有其事对她说。
九娘认识他，这男人是村西的武三郎，是个工匠出身，村中不少东西都是他做的。
“自是为了赚钱。”
“你个女人哪里需要赚钱，不是有我们男人，就算你和离，不是又和高辽那小子刚成亲，你还瞒着他出来做这等事，快快回去，这也太不像话了。”
程九娘瞧着武三郎，手上还用布擦着桌面清理，冷笑一声，“干你屁事？”
武三郎被这话噎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你怎么如此不知好赖！你这样摆摊贩卖，到时候那高辽岂会满意？他一个读书人最看不起这商贩！”
最后这话还带着隐隐的几分威胁。
程九娘冷嗤一声，将擦着台面的抹布扔下，道：“武三郎，你这般闲，还不如管好自己田里的事，你家那税收已然拖欠两月，再不缴纳官府可不会再给你延期，还好意思来管我的闲事！”
像是被戳中通点，武三郎愤愤瞪了一眼程九娘，带着那女童走了，甚至还不忘教育自家女儿：“你这丫头不要学那程九娘，你日后可要安守本分在家，要不然夫家可不会满意......”
程九娘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只管卖掉剩下的米布丁便收摊回家。
还未进院门，便听到高辽家传来婆母咒骂自己的声音。
“娶回来个什么媳妇啊！好好的学什么抛头露面的商人！简直是丢死人了！”
“你个正经秀才读书人，她这是要把你名声丢尽了啊！”
......
周边还有几个妇人大娘围观窃窃私语，看见程九娘后悄摸的对她指指点点。
程九娘心中叹气，怕是日后都不得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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