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秉初维持良好的脸色在听见“不会结婚”这一句时明显皲裂,几乎一瞬间,云榷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愤怒的火苗正在灼烧,但不等他细究这份愤怒从何而来,就看到宋秉初嘴角嘲弄地勾起,笑得让人不寒而栗:“我们以后不会结婚?”
他将桌子推倒,桌子上的东西哗啦倒地,玻璃杯弹起一地的碎渣,他充耳不闻,顺势站了起来,无不嘲讽地说:“你以为我关心你的健康状况,是想跟你结婚?呵,你不会忘了吧,上次是谁发情期熬不过去,最后没套了求着我进去的?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怀孕,其实怀了也无所谓,怀了也能打。问题是……我总得确定你是干净的啊,这附近又没医院可以做检查,可不得问问你么。”
云榷捏着门把的手紧了一下,骨节泛出明显的白色,他眼中竟然还是很平静,好像对这些难听的话毫不在意,又或者是……对说话的人毫不在意。
他的平静到反倒让宋秉初怒火中烧的同时心慌得直跳,他清楚的感觉到,无论他做多过分的事,说多难听的话,在云榷这里都换取不到一点点情绪。
因为云榷压根就不在意他。人只有对自己毫不在意的事情才能做到这样平静。
宋秉初喉间很紧,眸色阴沉,恨不得将云榷生吞了!
凭什么,凭什么过去就是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深陷在那样虚假的恋爱里,三年过去,念念不忘的依旧是自己。云榷始终都对他毫不在乎,好像置身事外。
他宁愿云榷是生气的,宁愿他像被自己强吻的那次一样过来扇他一巴掌。
对他愤怒啊,打他骂他都好,不要是这样死一样的平静,不要是这样看陌生人似的眼神。
“我说的所有话都没有骗你,病是意外,我也确实不会怀孕,你可以放心。但是你以后不要跟其他Omega这样说话了,打胎很痛苦,你说得这么轻巧会很伤人。”云榷目光往地上瞥了一眼,走了进去,关门前说:“记得叫人收拾了。”
他关上门之后,第一次察觉到这扇门的膈应效果竟然如此之差。
宋秉初活像是被他两句话逼疯了似的,外面玻璃碎裂时劈里啪啦的声响清晰地传入云榷的耳朵,震得他下意识耸肩,他背靠着门,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云榷浓密的睫毛低落地垂着,说完全没情绪肯定是不可能的,在被宋秉初质疑的时候他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攥着,痛而且窒息。
但是……算了。
如果他的梦是真的……大雪、雪崩……他们之间的缘分也许就要到此为止了。他知道宋秉初很在意三年前的那场“背叛”,所以很多话也许并不是发自内心,只是想攻击他罢了。
云榷下楼之后,宋秉初早已离开了,他的车没有等自己。
云榷在零下二十度的寒风中站着等了一会儿,风刀子似的刮着他的面颊,没两分钟就连同鼻子一起吹红了,睫毛上都像是挂了层薄薄的冰。
果然很快又来了一辆车,好在这辆车除了司机之外只坐了三个体型高大的Alpha,其中一个扒在车窗上,憨厚地笑了笑:“云老师,你要不嫌弃就一起走吧,不行就等会儿让司机回来再接一趟也成。”
“是我动作太慢没赶上车,你们能带上我就很好了。”云榷被吹僵的脸艰难地笑了一下。
“上车上车。”Alpha推开车门,后座的两人立刻往另一边努力挪了挪。
但他们体型还是很大,给云榷挪出来一个很小的空间。车内弥漫着手环抑制下隐隐散发出的信息素,几个人的混在一起,气味很复杂,但云榷刚好闻不见。
“云老师,其实我知道你。”副驾上坐着的Alpha看着后视镜,笑着说。
云榷从围巾中抬起脸,被冻红的脸颊和鼻头一时半刻还没缓过来,“嗯?”
“其实……我们做这个项目的人应该大部分都知道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数字存档系统故障之后你的论文就不显示了,但是我们内部有保存。”
云榷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反应过来后他笑了下:“哦,是吗?那还挺好的。”
他很快又低下头,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配合着车载暖气,渐渐升高温度让他面色缓和了很多,睫毛上结的薄冰也随着化了,睫毛湿成一片。
副驾的Alpha说:“这次知道你会来,总负责人还挺高兴的呢,就是他被所里绊住脚了来不了,不然估计他很想跟你聊一聊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总负责人是谁,但是云榷这一刻还是挺感谢有一个人能记得他。
“会有机会的。”他说。
“当然了,这边忙完我们就一起回去了,不过不知道这边什么时候能结束。”Alpha说。
云榷突然想起什么:“这两年这边发生过雪崩吗?”
Alpha愣了下,仔细想了很久,摇摇头:“没有吧,上次雪崩都是四五年前了,而且基本都是小型雪崩,这两年都挺太平的,不用害怕。4-4就是听着吓人罢了。”
他顿了顿,咳咳嗓子,小声说:“我感觉把4-4说那么邪乎都是噱头,我小时候跟我弟弟一起偷偷跑进去过,没什么不良反应,也没迷路,天晚了就原路返回了,我印象里也没什么吓人的,就是下山的时候我跟我弟摔了一身土,回家还让我妈打了一顿,后面大人一直传那个‘冰人传说’,才吓得小孩儿不敢再进去的。”
云榷笑了下:“原来是这样啊,之前看报道确实以为这里很吓人。”
Alpha来了兴趣似的,一路上跟云榷讲了不少他在4-4里的见闻,甚至为了凸显他说得真,连地形都给云榷细致描述了一遍,车上其他人昏昏欲睡,云榷倒是频频点头,好像听得很认真。
一个认真的听众实在是珍贵,Alpha越讲越激动,下车之后一路上还在拉着云榷聊个不停,甚至又由4-4的地形聊到了雪崩,曾经发生过雪崩的区域,以及雪崩如何自救,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箩筐抖了出来。
下了实验舱,云榷整理着衣领,Alpha挠了挠头说:“唉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了,平时没什么人跟我聊这些。”
云榷笑道:“很有用的知识,我第一次了解这些,不过希望用不上。”
Alpha憨厚地笑着:“那当然是希望用不上了。”说完他又慌慌张张地伸出手:“对了云老师,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贺麟。”
云榷伸出手,在即将和贺麟握上手的时候,胳膊突然被人用身体撞开了。
宋秉初面色不善地从两人中间硬生生插过去,神色冰冷地看了贺麟一眼:“你很闲?”
贺麟茫然无措地愣在原地,足足反应了三秒有余,才想起来传闻中云榷和这人关系匪浅,他目光在两人脸上尴尬局促地张望了一圈,摇了摇头,闪身离开。
看来不是谣言!
人走后,宋秉初一把握住云榷的手腕,将他往旁边拽了过去,云榷没立刻作出反应,脚下一踉跄,身形不稳,后脑撞在了在了墙面上,一阵闷闷的剧痛。
“嘶……”他整张脸都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刚刚低下头,下颌又被人捏住,强行让他抬起头来。
对上宋秉初那双愠怒的眸子,云榷咬紧牙关,垂落在身侧的手捏成拳:“你又干什么?!”
他是在努力当好一个“被报复人”,但是不代表宋秉初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他又不是没有脾气。
“我还真是没冤枉你!这么短的路程,就够你跟一个Alpha勾搭上了?满身都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臭死了!”宋秉初恨恨地看着他,侧过脸去,好像确实很不想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云榷自己更是闻不见,他后脑的痛感慢慢减缓,沉下一口气:“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沾到信息素是必然的,难道你以为你的信息素就没有沾在我身上过吗?”
其实有没有沾到过云榷自己也不知道,他什么也闻不见,如果不是因为亲密的接触和唾液的交换,他甚至快要记不起来宋秉初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我跟他能一样吗?”宋秉初瞪着他,怒火中烧,“你把我跟他放在同一个位置?!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刚认识半小时不到的Alpha?你还真是健忘啊,过去那么多年都他妈喂狗了?!”
云榷看着外面进进出出实验室的人,实在没兴趣在这里给人家表演,“想怎么样都回去再说。”
宋秉初死死盯着他,恶狠狠地笑了一下:“想*死你,回去能么?”
云榷猛地收回视线看向他,用力推了他一下,趁着宋秉初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拉开门,顺利逃走了。
他做这一系列动作都很灵敏,速度快到宋秉初只来得及看见他泛红的耳朵。
一连几天,两人进出都不坐同一辆车。虽然宋秉初一早说了别给他派活,但真正实操起来才发现工作量大得离谱,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地闲下来。
云榷近些年因病损伤了不少精力,每天忙完工作已经是精疲力竭了,根本无暇再应付宋秉初,但宋秉初每天看见他的时候,眼神要么满是冷漠,要么满是侵略,好像每天只要看见他就会恨得牙痒痒似的。
云榷心里想着,欠他的很快就可以还上了,这几天就允许他偷个懒吧。
于是每天晚上回到隔间里他都会将门反锁。
分所里一边忙碌着,一边等着1-17的人有多动作,终于在前期准备工作做完,故意提出重大发现的那天,等到了齐远不同寻常的反应。
程听竹翻着手里的文件:“也就是说,内部确实并不构成磁场紊乱的条件,并且发现了更多的人类活动痕迹,很可能有人在等我们去营救。需要尽快实施了。”
会议进行到一半,坐在角落处的齐远突然以上厕所为借口跑了出去。这几天给他安排的都是些边角料活,他压根不知道所里的工作已经推进到了这个地步!
听到的时候他顿时慌了,甚至出去的时候都感觉到腿抖,慌不择路地找到一个空舱进去,齐远颤抖地拿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对面迟迟不接,他死死咬着牙,拨号的手用力了很多,换了一个号码打过去,对面仍然是响了很多声都不接通。
操!
太突然了。
一开始,上将让他们跟着来,只是希望能将西北研究所的研究成果尽早发回1-17,西北研究所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除了这种最原始的手段之外,没人想的到该怎么才能窃取到他们的成果。
没想到中途被带到这里来,大部队的工作一百八十度调转,竟然研究起了4-4!
但起初齐远也没有这样慌张,他确实是1-17前来西北的这些研究员里唯一一个知道4-4秘密的人,但是4-4之所以能这么多年成为一个未解之谜,取决于它本身就将“神秘”做到了极致。
他这些天一直在跟着这些人磨洋工,但是怎么就……怎么就突然发现了大量人类活动痕迹!4-4里面的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在外面活动?!
这个情况他必须报给总部,他没有直接联系4-4内部的方法,只有总部能通知4-4调离!而这一切必须要快,如果晚了程听竹一步,C基地军方的人真的来4-4布控,4-4的秘密一旦被发现……
他们所有的努力将会功亏一篑!
“……操,接电话啊!”齐远一边拨号一边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呢喃,他用力到快要将手机屏幕震碎,但无奈对面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接通。
最后一个有希望的电话打完,他僵硬在原地,大脑在极度的慌张之下没法做出任何细致的思考。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门突然被敲响。
齐远猛地回过身去。
咔哒!
门被推开——
齐远死死盯着那道越开越大的门缝。
云榷茫然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朝里看了一眼,见有人在,云榷立刻面露抱歉:“抱歉啊,不知道里面有人。”
齐远看见是云榷,心顿时放下了百分之八十。
这人就是大少爷随身带着的“药”,他是知道的。
虽然好像在学术上有点本事,但是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个“无关人员”。并且这人并不讨大少爷喜欢,两人甚至除了住在一间房,疑似需要解决大少爷那方面的需求之外,在外面大少爷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也从不与他出双入对。
一个高级鸭子罢了,还是下了床就不受待见的那种。
“嗯。”齐远面色阴沉,“开完会了?”
云榷回头看了一眼,又探头看进来:“不知道,开会没叫我。”
齐远走了过来,用力拉开门,挤开云榷,黑着脸走了出去。
云榷目送着他走远,刚准备把门关上,里面突然又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拉了进去。
嘭!一声,门被关上,并且顺势落了锁。
云榷被抵在门上,后被紧紧贴着金属质地的门板,一片冰凉,他提着一口气,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宋秉初。
“你一直在这?”云榷疑惑。
“嗯。”
云榷:“那他?”
宋秉初冷笑:“眼瞎。”
“……”
“你今晚就走。”宋秉初通知他。
云榷知道这是要他撤离的意思,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个梦境中的画面,他看向窗外,空中雪花正在纷纷扬扬地飘落着,他浑身血液一凉,随口答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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