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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薪火相传

黑松林的杀机与秦昭那柄出鞘利刃般的刚毅,被谢垣深锁于心底。文渊阁工地的喧嚣依旧,后殿那根七架巨梁的阴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着每一日的推移,似乎又沉重一分。木料被劫的消息虽被工部竭力淡化,但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在工匠间悄然蔓延。工期延误的压力、物料短缺的焦虑,混合着对未知危险的恐惧,让工地的气氛沉闷得如同暴雨前的低气压。

谢垣依旧沉默。他穿着那身沾满木屑和尘土的赭褐色粗麻短褐,攀爬在纵横交错的脚手架上,用薄钢探针一丝不苟地探查着每一处榫卯缝隙,用炭笔在木板上记录下每一个细微的隐患。他的动作沉稳依旧,眼神专注如初,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追杀从未发生。唯有偶尔,当他的目光掠过脚手架下堆积的普通木料时,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冰冷的焦灼。

“石师傅,”吴老掌案攀上脚手架,愁眉不展地凑近,“秦校尉那边……可有消息了?”老人压低声音,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希冀和不安。

谢垣摇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梁架深处一道细微的、因受力不均产生的扭曲纹理上:“尚无。禁军办案,自有章法。”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吴老掌案叹了口气,望着头顶那根巨大的七架梁,声音带着绝望:“这梁……真能撑到物料找回来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谢垣收回探针,在木板上标注好位置。“尽人事,听天命。”他简短地回答,语气沉凝如脚下支撑脚手架的基石。这话像是对吴老掌案说,更像是对自己说。他必须稳住,稳住心神,稳住这岌岌可危的工地,也稳住那深藏箱底的、指向血案真相的唯一线索。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木头呻吟声,伴随着几声短促的惊呼,陡然从后殿东南角的脚手架深处传来!

“不好!塌了!快躲开!”

“柱子!那根柱子裂了!”

“啊——!我的腿!”

惊呼瞬间变成了凄厉的惨叫!整个工地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如同沸水般炸开!人群骚动,惊呼四起!

谢垣和吴老掌案脸色剧变!谢垣反应极快,如同离弦之箭,顺着竹架几个纵跃,朝着声音来源处疾冲而去!吴老掌案也连滚爬爬地跟在后面,口中嘶喊着:“救人!快救人啊!”

后殿东南角,一片狼藉!一根支撑脚手架底部的粗大杉木立柱,不知何故,竟从中部爆裂开来!长长的裂缝如同狰狞的蜈蚣,扭曲着向上蔓延!立柱不堪重负,带着其上方一大片脚手架平台,发生了可怕的倾斜!

平台上的木板、工具、尚未安装的斗拱构件,如同山崩般哗啦啦倾泻而下!几个躲避不及的工匠被砸中,惨叫着滚落下来!最惨的是一个离断裂立柱最近的老工匠,整条右腿被一根沉重的、滚落下来的橡木檐檩死死压住!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灰白色的裤管和地面!他痛苦地蜷缩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混着尘土滚落。

“赵老七!老赵!”吴老掌案冲到近前,看到被压住的老工匠,失声惊呼,老泪纵横,想要去搬那根沉重的檐檩,却哪里搬得动!

现场一片混乱!惊恐的工匠们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想帮忙,却又束手无策。有人慌乱地去抬那根檐檩,却因不得法而让伤者更加痛苦地惨叫。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

“都别动!”一个清亮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穿透了混乱的喧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素净月白色窄袖襦裙、外罩艾绿色比甲的年轻女子,分开人群,快步冲了过来!她肩挎一个半旧的青布包袱,乌黑的发髻因奔跑而略显松散,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正是太医院医官崔静姝!

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那双明亮的眼睛如同最清澈的溪水,瞬间扫过现场:断裂的立柱,倾斜的脚手架,散落的木石,尤其是那个被沉重檐檩压住右腿、血流不止、痛苦呻吟的老工匠赵老七。她的目光在那血肉模糊的伤腿和被压变形的部位停留了一瞬,瞳孔微微一缩,但神情却愈发沉静锐利。

“让开!都让开!别围着他!保持通风!”崔静姝一边厉声指挥,一边已冲到赵老七身边,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冰冷的、沾满鲜血和木屑的地面上。她迅速解开肩上的青布包袱摊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小巧的瓷瓶、布包、银针、小刀、绷带等物,琳琅满目,如同一个微型的战场急救所。

“你!还有你!”她头也不抬,精准地指向两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年轻工匠,“去找几根碗口粗、三尺长的结实木棍来!要快!”

“你!”她又指向另一个,“去烧一大锅开水!拿干净的布来!越多越好!”

“吴老掌案!”她声音清晰,“立刻清点所有受伤人员,轻伤者扶到旁边空地,我稍后处理!重伤者原地不要动,等我指令!”

一连串指令如同行云流水,清晰果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力量。原本慌乱无措的人群,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按照她的吩咐行动起来。

崔静姝不再理会旁人。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眼前危在旦夕的伤者身上。她伸出沾了泥土的纤手,动作却异常轻柔而迅捷地检查着赵老七的伤腿。指尖避开那可怕的开放性伤口,快速按压着大腿根部、小腿等关键部位,感受着脉搏和肌肉骨骼的状态。她的眉头紧紧蹙起。

“骨头……碎了……压得太久……血脉不通……”她低声自语,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她迅速从布包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拔开塞子,倒出一些深褐色的粉末,直接洒在赵老七大腿根部靠近腹股沟的位置,并用手指用力按压揉搓。

“啊——!”赵老七疼得浑身抽搐,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忍一忍!这是金疮药粉混了麻沸散,能止血缓痛!”崔静姝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她又取出一根三棱形的长针,在赵老七头顶和手臂几处穴位飞快刺入、捻转。赵老七的惨叫声果然渐渐低弱下去,虽然依旧痛苦地抽搐着,但神志似乎清醒了一些,只是脸色灰败,眼神涣散。

“石师傅!”崔静姝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眉头紧锁的谢垣。他正蹲在断裂的立柱旁,手指抚摸着那爆裂的断口,眼神锐利如鹰隼,似乎在寻找事故的根源。

“请助我一臂之力!”崔静姝的声音带着急迫,“必须立刻移开檩条!否则他的腿就彻底废了!但移开时需极其小心,防止断骨二次错位伤及血脉!我需要你帮我稳住檩条一端,听我口令,缓慢均匀用力抬起!”

谢垣的目光从断裂的立柱上收回,落在崔静姝那张因专注而显得格外肃穆、沾着几点血污和汗水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对生命的绝对尊重和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走到沉重的橡木檐檩旁,沉腰坐马,双手如同铁钳般稳稳抓住了檩条压在赵老七腿上的那一端。他的动作沉稳有力,赭褐色的短褐下,肌肉线条瞬间绷紧。

“好!听我口令!”崔静姝跪在赵老七身侧,一手轻轻托住他伤腿下方,一手按住他大腿根部,“一!二!三!起——!”

谢垣低吼一声,腰腹发力,双臂肌肉贲张,赭褐色的粗麻布料下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沉重的橡木檐檩被他稳稳地、极其缓慢地抬离了地面一寸!这力道控制之精妙,抬升之平稳,如同在操作最精密的起重器械!

就在檩条离开伤腿的瞬间,崔静姝的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动了!她迅速用几块干净的布巾死死压住赵老七大腿根部的伤口,减缓失血!同时,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暴露出来的、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断腿——胫骨和腓骨呈粉碎性骨折,断端刺破皮肉,狰狞外露,血管和肌腱扭曲断裂!饶是她见惯伤病,此刻也感到一阵揪心的寒意。更糟糕的是,小腿部分因长时间压迫,已经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血脉几乎完全断绝!

“快!木棍!绷带!”崔静姝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手上的动作却快如闪电!

两个工匠立刻将找来的木棍递上。崔静姝接过木棍,动作麻利地用布条缠绕固定,迅速在赵老七伤腿的内外侧各放置一根,作为临时夹板。她取过绷带,以极其熟练、快速而稳定的手法,开始从伤者的小腿下端向上,一层层、一圈圈地缠绕、加压、固定!她的手指翻飞,动作精准,每一次缠绕都恰到好处地避开关键的血管神经,又能起到稳固断骨、压迫止血的作用。汗水顺着她光洁的鬓角滑落,滴在赵老七染血的裤管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热水!布巾!”她又喝道。

滚烫的开水和干净的布巾很快送来。崔静姝用布巾蘸着热水,极其小心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木屑碎渣。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与刚才包扎时的麻利形成鲜明对比。清理完毕,她再次取出金疮药粉,均匀地洒在那些可怕的开放性伤口上。深褐色的药粉接触到翻卷的血肉,赵老七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

“坚持住!赵师傅!看着我!”崔静姝一边迅速包扎固定,一边大声鼓励着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伤者,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想想你家里的娃儿!他们还在等你回去!挺住!”

或许是“娃儿”两个字触动了赵老七,他涣散的眼神凝聚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嘴唇哆嗦着,似乎在无声地呼唤着什么。

终于,伤腿被妥善地固定包扎完毕,虽然依旧肿胀青紫得可怕,但至少不再有鲜血大量涌出。崔静姝长舒一口气,这才顾得上擦一把额头的汗水,月白色的襦裙袖口早已沾满了血污和泥尘。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赵老七的脉搏和呼吸,又用银针刺入几个穴位稳住心脉,才稍稍松了口气。

“暂时稳住,但失血过多,断骨需尽快接续正位,否则这条腿……”她没有说下去,但凝重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转向吴老掌案,“立刻准备门板担架!找四个稳妥的人,平稳地将他抬到我的临时医庐!路上务必保持伤腿平稳,一丝震动都不能有!”她又对旁边一个工匠道,“你,速去太医院,找林院判,就说我崔静姝求援,需接骨圣手和续骨生肌散!要快!”

安排妥当,她这才将目光投向其他受伤的工匠。她如同不知疲倦般,穿梭在伤员之间。一个被木料砸中肩膀,脱臼了,她手法娴熟地一拉一送,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嚓和伤者的痛呼,关节便已复位。一个手臂被木刺划开长长口子,血流不止,她迅速清洗、缝合、包扎,动作行云流水。她的神情专注而温和,对每一个伤者都轻声安慰,询问感受。那身月白艾绿的衣裙,在血腥狼藉的工地上,如同一簇跳动的、温暖的生命之火。

谢垣一直沉默地看着。他早已放下了那根沉重的檐檩,站在一旁。他的目光,从崔静姝那沾满血污却依旧稳定如磐石的手,移到了她专注而明亮的眼睛,最后,落在了那个被抬上担架、痛苦呻吟的老河工赵老七身上。

就在担架抬起,赵老七那条被包扎固定好的伤腿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的瞬间,谢垣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定格在赵老七卷起裤管、裸露在外的小腿另一侧!

那里,赫然有着一片极其醒目、早已愈合、却依旧狰狞扭曲的疤痕!疤痕呈不规则的片状,颜色深褐,边缘如同被火燎过般凹凸不平,深深嵌入皮肉!更让谢垣瞳孔骤缩的是——那疤痕的形状和位置!它并非刀剑砍伤,也非寻常擦碰,而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只有在河工被湍急水流裹挟着猛烈撞击巨大尖锐礁石、并被水中夹带的粗粝砂石反复刮擦摩擦后,才会留下的撕裂型、碾压型复合伤疤!这种伤疤,他曾在黄河岸边那些老河工身上,见过太多!这是大河留下的残酷印记!

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黑石滩!那是黄河上游一段极其险恶的河道,以水下布满尖锐的黑色礁石群而闻名!十年前,父亲谢秉直主持的“固河堤案”,最关键、最艰难、也是最终出事决口的堤段,就在黑石滩附近!当年参与那项工程的河工,大多来自黑石滩周边的村落!他们熟悉水性,也最了解那段河道的凶险!

这个赵老七……他腿上的旧疤……他痛苦呻吟中偶尔夹杂的、带着浓重黄河故道口音的呓语……

谢垣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利箭,射向正指挥抬担架的崔静姝!

“崔医官!”谢垣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打断了崔静姝对其他伤员的嘱咐。

崔静姝闻声回头,看到谢垣那异常锐利、仿佛燃着幽暗火焰的眼神,微微一怔:“石师傅?”

谢垣几步走到担架旁,指着赵老七小腿上那片狰狞的旧疤,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敢问崔医官,此等疤痕……依您所见,成因几何?是否……与水中巨力冲击礁石、并被砂石反复刮擦有关?尤其是……黄河黑石滩那种布满尖锐黑礁的水域?”

崔静姝顺着谢垣所指看去。那片深褐扭曲的旧疤,在赵老七枯瘦的小腿上显得格外刺目。她作为医者,对各种伤痕成因极其敏感。她蹲下身,仔细查看疤痕的形态、边缘的增生组织、以及深入皮下的色素沉积。

“不错!”她肯定地点点头,语气带着医者的专业判断,“此乃典型的‘水石刮碾伤’。疤痕边缘撕裂不规则,深部色素沉积明显,且伴有陈旧性的皮下组织粘连硬化。必是肢体被强大水流裹挟,猛烈撞击尖锐硬物(如礁石),并在水流冲击下持续摩擦刮碾所致。黄河黑石滩水流湍急,礁石尖锐且多棱角,正是造成此类伤痕的典型环境!”

她的诊断,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谢垣的心上!印证了他最不愿面对、却又隐隐期待的猜想!

赵老七,这个在文渊阁工地做杂役的老河工,竟是十年前那场吞噬了他父亲和无数河工性命的“固河堤案”的亲历者!他腿上这片狰狞的旧疤,就是那场灾难刻骨铭心的证明!他痛苦呻吟中那模糊的黄河口音,就是来自地狱的回响!

谢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十年追寻,线索渺茫。未曾想,在这突如其来的坍塌事故中,在这位拼死救治伤者的女医官面前,一个活生生的、带着血泪印记的证人,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他强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和汹涌的悲愤,目光紧紧锁住崔静姝那双清澈见底、此刻因专注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她的医术,她的仁心,她敏锐的观察力……在救治伤者的同时,竟也无意间为他推开了一扇通往尘封血案的大门!

“崔医官……”谢垣的声音因极度的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烦请……务必救他!他的命……很重要!”

崔静姝看着谢垣眼中那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深沉的悲痛,有灼热的急切,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她虽不明其中全部缘由,但医者的本能和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叫赵老七的伤者,对这位沉默寡言的石师傅而言,意义非凡。她郑重点头,眼神坚定如磐石:“放心!医者眼中,只有伤者,不分贵贱。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必尽全力!他的命,我崔静姝……保定了!”

她不再多言,示意抬担架的人立刻动身。她快步跟在一旁,小心地护着赵老七的伤腿,月白色的身影在夕阳下,仿佛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谢垣站在原地,看着担架在崔静姝的护送下迅速远去。工地的喧嚣似乎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赵老七痛苦的呻吟和崔静姝那句“他的命,我保定了”的铿锵余音。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赭褐色的身影在满地狼藉中,显得格外孤峭而沉重。

他缓缓低下头,摊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带着血痕的月牙印。他慢慢蹲下身,指尖拂过地上那片赵老七留下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冰冷的触感传来,混合着泥土和木屑的气息。

十年血泪,尺规难量。

医者仁心,竟成烛火。

这满目疮痍的工地,这冰冷刺目的血迹,这猝然出现的证人……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那深埋于黄河浊浪之下的、未曾瞑目的沉冤。

谢垣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尘土的空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如同大地般沉凝的决绝。他站起身,不再看那片血迹,转身,朝着那间堆满尘埃的旧库房,步履沉稳地走去。

库房深处,那深藏于藤箱底层的、封存着父亲遗物的油布包裹,正无声地等待着。而此刻,又多了一个等待他去唤醒的、带着血泪印记的活证人。

长夜将至,薪火已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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