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六楼的路上一切正常,楼梯里的光线明亮,夕阳斜晖落进来,没过脚面。
言酌敲响了刘老头的房门。
最先听到的是年糕的叫声,言酌识别出来,那时欢快的叫声。
随后响起的才是脚步声,随着门被打开,言酌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这里真的是父亲母亲的家。
熟悉的装潢、家具,甚至连电视机边的塑料花都和言酌记忆中一模一样,年糕看到言酌,跑过来,摇着尾巴绕着在言酌脚边转圈圈,尾巴快要甩成陀螺了。
言酌没有躲开年糕的动作,但是也空不出手摸摸它。
将手中的饺子递过去,“今天家里包了饺子,特意嘱咐我送给您吃的!”
刘老头很开心,接过言酌手上的饺子,笑的眼尾炸出花,“哎呦!叫你们没事来玩玩的,怎么还送东西上来呢!你走路也不方便的。”
“刘晨松,你把饺子找个盘子装起来,或者装碗里分一下,正好还是热的,趁热吃好吃。”说完看向言酌,“你来歇一会儿吧,最近电梯坏了正在维修,你上楼肯定累了,正好等下把盘子给你。”
“好。”言酌正愁要找个什么借口留下呢。
这下子,对方直接把理由甩在言酌面前了,当然要留下了。
熟悉的沙发,看起来比他记事时要新一些,没有那么多狗爪子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农业频道的节目,小的时候父母都爱看这个,言酌不明白,但是母亲看的很开心,言酌就记下了。
那时觉得母亲喜欢植物,按照女孩子来说,肯定是喜欢花朵,所以他攒零花钱给妈妈买了很多种子,还有花卉市场的花朵。
可是家里总养不活,没几个星期就会死。
死的莫名其妙。
言酌在客厅里随意看了看,年糕一直小声呜咽,言酌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把年糕抱起来,放在腿上。
他依旧喜欢把脑袋搁在言酌胸口的位置,仰着脑袋,眼睛弯着,像是人类的笑,就那样看着言酌。
此时的言酌有些心不在蔫,他想看到母亲。
甚至听到了刘老头哄哭泣的婴儿的声音,但是没有女人。
孩子是刚生下来,孩子的母亲呢?
言酌不能随便乱闯别人的房间,只能在公共区域到处转转,抱着年糕去厨房里,看到刘晨松——也就是他的父亲,正将盘子中的饺子放进碗里。
只有两个碗。
言酌端上来的盘子比较大,不是家常菜的小盘子,里面的饺子不少,满满当当当的装了两大碗。
“两碗装不太下,要不装三碗呢?”言酌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从踏入这个房间开始,就已经做好自己会变成幼年时期的自己的准备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发生。
既然没有变化,言酌也不敢轻举妄动,抱着狗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试探性的询问。
刘晨松头也没转,只笑着说,“家里就两个大人,放在两个碗里正好能吃完,而且我们俩大老爷们,吃的也多,是碗太小了。”
言酌似了然的点点头,“噢”了一声,随后假装不经意的道,“刚刚我听到小孩子在哭,怎么没见妈妈呢?”
或许是言酌眼里的求知欲旺盛,眼神干净,刘晨松回过头和言酌对视的时候,严肃的表情很快散去,就像个调试情绪的机器人。
“她因为生产完虚弱,现在在医院呢,一会到六点左右的时候,我去医院陪她。”刘晨松又转过头,顺便将盘子洗了洗。
言酌怀里还抱着狗,没法拿盘子,刘晨松半点也没见不开心,“我给你放茶几上,坐会儿走的时候不要忘了哈。”
“好。”言酌闻到了厨房里炖的汤的清甜,应该就是晚上看望“母亲”的时候要送过去的食物吧。
他抓到能够继续留在房间里的机会了。
“对了,哥,孕妇怀孕、生子这段过程需要做些什么,留意什么,瑞海特意跟我说时不时来你们家吸取经验呢,但是我一直忘,今天好不容易想起来了。”
刘晨松没有起疑,“瑞海啊就是忙了一些,我带你去卧室里看看吧,最近才知道纸尿裤、衣服、奶粉各种东西的关键点,这些都还是生完孩子之后要做的,你最关键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生完之后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然就像言见君一样,该体弱住院了。”
他说的很认真,关于这些没有半点敷衍。
和记忆中情绪阴晴不定的父亲,差别有些大,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
言酌跟在他身后,认真听着,言见君是他母亲的名字,笑的时候言酌一直爸爸是因为很爱妈妈,所以才让小孩的名字跟着母亲姓。
后来发现父亲经常打骂妈妈,他开始动摇这个想法。
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言酌放下陈年往事的追忆,“嫂子没什么大碍吧?”
“她没什么事,就是身体弱,需要住院。”刘晨松没有说细节,也没有表现不悦。
言酌识趣的没有追问,而是继续刚刚的话题,“那是不是得趁着这个现在胎儿稳定的时候,抽时间适量运动啊。”
“对,要适当的走动走动,但是你不要过度的运动,相信什么多走多劳动,更容易顺产这样的话,什么都要适量的。”
这些建议听起来就更加违和了,一点都不像是会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的话。
还是说,不如婚姻,油盐柴米几年之后,人的改变会如此之大,大到让一个人改头换面,甚至心性发生巨大变化。
言酌只点点头,“我知道了。”
刘晨松已经把盘子放好,示意要去到婴儿所在的房间,要把小狗放下。
这个眼神示意,言酌觉得很熟悉,像是母亲每次在自己即将因为和小狗玩闹被父亲骂的时候,给他打的眼神,让他赶紧把年糕放下,去写作业。
副本好像一个大型的碎尸机,每一个人的性格特点都会随机的放在另一个人身上,让人熟悉的同时,又有种难以忽视的诡异感。
言酌尽量忽略掉不适感,没了怀中的年糕,他还有手腕上的小章鱼。
或许是感受到了言酌心里的不安,演变成的情绪上的不稳定,最熟悉的被指腹抚摸的动作中,小章鱼动了动,身体的一边微微侧过,一个小小的吸盘,覆在了言酌的指腹上。
轻柔的触感,像是个亲吻。
略低的温度,还是长时间靠近言酌的皮肤吸取的。
言酌心中微微一动,他有一个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活物。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和现实世界扯上边儿的事物。
言酌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从客厅往卧室走的时候,有一段小走廊,走廊侧面挂了一盏壁灯,这盏壁灯言酌很熟悉,小的时候喜欢上面的雕刻。
类似于西方神话故事中的神女,在云朵上,怀中捧着一束花朵,像玫瑰,另一只手伸出去,从云朵上揪下来一团,在手心中团着。
那时候他很喜欢上面的图案,总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但是父亲不允许。
尽管他隔几天就会打扫擦拭,但是不允许言酌触碰。
心爱的玩具不允许别人碰,害怕毁坏的道理,言酌是明白的,所以他也就歇了心思。
四五岁的小孩子,要站在凳子上才能够摸到灯,更遑论从上往下看到里面的东西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言酌虽然早已经没有了对灯的好奇,但是而是的欢喜在旧物面前历历在目,他下意识的在路过时低头看了一眼。
和预想中各种漂亮的灯泡不一样,中间是一团红色的物质,像是桃子屁股的位置,左右分成两边,中间还有一个圆形的切口。
看起来很像是...心脏。
言酌心里一麻。
小时候家里的灯,藏了一颗心脏。
他奇怪的沉默,被正准备说话的刘晨松注意到了,他顺着言酌收回的视线,瞄了一眼,“你是在看那盏灯?”
言酌心脏顿了一下,“对,里面是什么新产品吗?挺好看的,没见过。”
刘晨松罕见的露出骄傲的神色,和刚刚与自己解释怀孕、生产要注意的细节时,表情有着天地的差别。
言酌身上肌肉紧绷,这样的变化,都是人物身份、关系发生变化的时候,但是刘晨松表情状态变化之后,并没有改变言酌是一个送饺子的邻居这一件事。
刘晨松笑笑,姿态高昂,“那是我爱人的心脏,被我做了一些处理,能够永久的保存下来,照亮一家人。”
言酌喉咙像是被夹子夹住了一样,心脏也被人狠狠了一下,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过程,爱人的心脏...?
他妈妈明明没有离世。
刘晨松下一句话解答了言酌的疑惑,“你看我这段时间忙得脑子都转不过来弯儿了。”
“那是我前任言柳的心脏,她出意外去世了,当时承受不了打击,为了纪念她,让她能时时刻刻在,所以就将她的心脏通过技术做成了一盏灯,白天黑夜,只要我在家,她就会无时无刻的陪伴着我。”
言酌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把人的心脏做成灯这一举动,也不能理解让把这盏灯带到新房中去。
刘晨松看出了言酌脸上的不对劲,只歪头耸耸肩,“见君知道这件事,她也同意。”
说完之后,他又骄傲的歪嘴一笑,语气中是高高在上,“见君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请求。”
言酌没说话,这种典型的“我就是皇帝”的状态,才附和他认知中的父亲。
前面的状态,果然有猫腻。
刚刚刘晨松说的话,言酌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
母亲的名字和言柳一个姓。
这是巧合么。
言酌的回忆像车水马龙的高架,各色灯光闪烁着,寻找过去哪怕一丁点的线索。
母亲的父母,也就是言酌的姥姥、姥爷,他从来没见过。
母亲的身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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