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苗锦郁不知道几点睡的,胡思乱想,回顾很多从前的事。高中三年的记忆锚点,在脑海里过一遍,有些值得再回味的,她翻出手机看相册。看着照片傻笑,夜色昏暗,她的房间没开灯,只有屏幕荧荧光亮照在她的脸庞。
她轻轻触摸嘴唇,搜索关键词,想知道每个人的感受一样吗?
她看到有人辟谣,说喝醉并非断片,会有印象。突如其来汇聚精神,思考梁司聿会不会记得,万一记得,该怎么办?开诚布公聊这事还是故作不在意?怎么粉饰太平才显得不尴尬,苗锦郁不断搜索。
‘和异性朋友不小心亲到,该怎么办?’
‘喝醉酒的人当下有意识吗?断片症状详细。’
‘和好朋友不小心越界,怎么相处才显得自然。’
‘不小心亲到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
网友的答案,像势均力敌的拔河赛,她的想法反复横跳。
不记得几点睡的,等醒来时是中午。她猛地坐起来,拉开窗帘,窗外刺透的光让她清醒不少。电话上有梁司聿的未接来电和未回消息。
他没比苗锦郁早多久醒,打了几个电话没接就去洗漱,再敲对门。主要问她吃什么。
苗锦郁站在门前,也不回话,梁司聿像看神经病,“盯着我看做什么?”
“我问你中午吃什么。”
苗锦郁侧身让他进来,她反问他想吃什么,打开空荡荡的冰箱,“出去吃?”
她穿着睡衣,碎发冲天,不修边幅。梁司聿着装简单,他没耐心等女生出门,每次宋岭乐都会把他逼疯。
问她要吃什么,他下楼买。
苗锦郁不大好意思麻烦他,要换衣裳,梁司聿懒得废话,几步跨出门槛,“我先看看吃什么,发菜单给你。”
苗锦郁慢吞吞回房间换衣服,脑袋迟缓,反复忖度他的神情。等人买回来,她故作自然坐他对面,“你醒来不头痛吗,我听说喝多了第二天会头痛。”
宿醉第二天,他不想吃油腻,买的粥,食欲不佳,抿了口,“痛,怎么不痛。”
“那你记得昨天怎么回来的吗?”她用勺子来回舀馄饨,迟迟不送嘴边。
“怎么不记得。”
“后面呢?”苗锦郁忙问,“还记得吗?”
“除了你,还有谁。”
苗锦郁突然紧绷,嗓子干涩,很想故作姿态抚平眉头,吊儿郎当揶揄两句,可她学不来他的那套。
梁司聿垂头挑粥里的肉,听时戏谑抬头:“你紧张什么?”
“哪有……”
梁司聿松开勺子,直指她肯定做了图谋不轨的事,趁他喝醉断片。她被他步步紧逼,忘了最大的漏洞,梁司聿如果真记得,就不该是猜测语气。
梁司聿胡乱猜测,“你趁老实说,是不是趁我意识混乱,占我便宜?”
苗锦郁怒瞪,充耳不闻。梁司聿更来劲,“你瞧你,心虚了!”
连说几句,苗锦郁也学会使坏,“你想知道昨天发生什么吗?”她左右找手机。
“嗯哼?”他才不惧。
苗锦郁播放音频,是他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词汇。
“我、我怎么这么优秀……”
“明天可以不上奥数课吗,妈…难受,头好痛……”
“妈……我…我去英国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要是想我了,你就……你就抱抱我。”
毫无逻辑,前言不搭后语,苗锦郁当时一手扶他,一手操作手机,还要安慰他。
最后几声诶……诶……
单是听音频,画面感十足。他强行把人当妈索抱,她不断后退,让人理智。最后,他踩了她,柔声柔气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踩到你了,我给你刷鞋,对不起……”
“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妈妈。”
“你是苗锦郁,我知道,对不起,把你的鞋踩脏了,我给你洗……”
苗锦郁躲闪,他扑空,倒地上。
就此,录音结束。
画面一闪一闪卡顿,浮现于他的脑中。梁司聿的脸色不大好看,能看出在强掩尴尬。
“胆大包天……手机给我。”
苗锦郁往后藏,又问:“这下你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吗?还有更糗的,比如,你掩面痛哭。”
梁司聿噌一下起身,快步过来夺手机。苗锦郁没设防,想跑时已经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紧摁住肩,扽在椅子上。
梁司聿另单手去捞她的两只手,她极力够出去,远离他的追逐。不过终究徒劳。他的手环着她的肩,另一手轻松夺到。
门猝不及防打开,宋岭乐一手拿钥匙,一手拎零食,滞了一秒,“你们继续,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苗锦郁的脸噌地熟透,想解释,又不知从哪句开始。梁司聿才不在乎,忙操作手机删除,反复确认够还给她,警告语气:“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完蛋了,苗锦郁!”
她现在不怕他,也没告诉他已经上传空间相册,点头顺着炸毛的猫。“放心,我不说。”
她只是借此笃定,少年不记得的,什么痛哭画面,是她胡诌。
梁司聿解决后,离开修罗场,让她直面宋岭乐小情侣的戏谑。盛临倒还好,有分寸,开两句玩笑就没再说什么。
只是宋岭乐,左一句你们在干嘛?右一句你们有情况!
没有,没有,真没有。
苗锦郁的头摇成拨浪鼓,赶紧回房间逃避。
躲开宋岭乐,背靠房门自己静下来时,整个房间的情绪,通过这扇门,逼迫她直面。和他闹这番,担忧的尴尬和不自在,不复存在,梁司聿根本不知道。
她以为是松口气,可再细想,好像不至于此。她感觉肩膀上还有余力,是他紧捏过的触感。
那双手好像在心脏留下指印,有一点辣疼。
——
去海边,是少女兴奋几天的事。她拉着宋岭乐逛街,网购,不厌其烦试穿,搜索各种攻略。
除了苗锦郁和李舒润,宋岭乐吐槽其他人是老爷。因为苗锦郁闷不吭声向群里扔几个攻略,以ABC分类,问大家意见。
大家是懒,所以随和的人,没异议。
程久桉:【怎么有这么多方案,看着都心疼苗姐累,我的苗苗姐,太贤惠了,太爱你了!】
【除第一个,其他是备案,万一计划有变呢。】
李舒润其实也懒,纯粹不忍心看她一人忙活。宋岭乐虽说不忍心,但也只是动动嘴关心,使唤盛临帮忙。
苗锦郁嫌人多了只是帮倒忙,反正放假无事,就当打发时间。
梁司聿倒没多话,一句“辛苦”就结束。少年们整天泡在篮球馆,网吧,他根本不看手机,更不看群消息。
看不到,更是欣然享受不动脑,乖乖出门的感觉。
启程前,苗爸给她转了旅行资金,三千。
苗锦郁瞠目结舌,负担很大,说不用,苗爸只让她放宽心,家里不紧张,拿得出来,并叮嘱她以安全为重。
自从爸爸来罗城,自从她上高一,家境有起色,摆脱低保户帮扶,爸爸能攒到钱,也能给爷爷汇款。到如今,再次成家。不容易,甚至说很艰难。
她清晰记得,家境急剧下转,是因为妈妈偷偷拿走存折,夫妻俩开餐馆所有积蓄。那本存折,是夫妻的信任,也是家庭的支柱,妈妈心狠。
爸爸开始打零工,跑货车,搬砖修房子,也试过种菜赶早市。爷爷有各种基础病,每月是压力极大的开销。
那几年,真的很辛苦。
爸爸从不说,但她见过烂醉如泥,满脸通红的爸爸被叔叔搀扶进来,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无奈和强撑,他说:“兄弟,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就只有这么一个了,还有爹要养,赚不到钱啊……钱这玩意……”
再后来,爸爸和同村人要出远门打工,她故作轻松,让爸爸放心去,她照顾爷爷。早在很久前就有人让爸爸外出打工,只是他觉得家里老小无依,算了。
等苗锦郁念初二,让人放心不少,再加上苗锦郁开导,苗强才收拾行李和同乡人走。
那晚,苗锦郁躲在被子里哭,哭累了就坐起来看月亮。月亮没有安抚,却有陪伴。
一想到这些,苗锦郁就不敢参加爸爸的婚礼,她不想泪崩。正因为知道爸爸不容易,她做不到梁司聿所说,不去参加。
不过她有听,听一半,和苗强谈心。
那两天他忙,苗锦郁也难为情,借助在出租屋的距离,跟苗强发信息。
为爸爸的幸福而开心,但她和阿姨确实没有很深的链接,她无法改口,也无法登台致词,实话。
她说让爸爸转告,阿姨不用想方设法对她好。就保持安全距离,彼此舒服就好。她原本输入‘讨好’二字,又觉得过了,左右寻平缓词汇。
梁司聿说,她不需要在亲人面前假装。她清楚,伪装不了一辈子。装作对后妈很热情。她对感情很敏锐,只要苗强不在,后妈的热情也会下降。假装的和谐会瞬间冷下,彼此无话可说。
从另一个角度说,起码后妈是喜欢爸爸的。所以才会爱屋及乌,想极力拉拢她。但没有必要因为爸爸在中间,让两个陌生人强行拥有家人的亲昵。
苗强发了很长的文字回复,他尝试开导女儿,他的家也是女儿的家,永远。
他为阿姨解释,欲转换她的看法。从大人角度解释婚姻,袒露真心。“如果你不愿意,爸爸可以你的想法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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