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相宜惊呼出女孩的名字,却已是来不及。
那红光被银光击中的瞬间,根本来不及躲,任何表情都发不出来,便骤雨疾风般被弹到了角落里去,在墙壁上无声地滑落。
程昴星的脸,在红光和白雾的交错下,显得异常的冷漠决绝。他转身对角落的红影喃喃道:“你……跟我回‘转生涡’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就这么迫不及待将修为全散了吗?”
乔相宜这才反应过来,程昴星那阵银光不是普通攻击,应当是淬了“灵气”,所以才能那般破除迷障。
他同时在两边发动攻击,是为了让漓漓无暇多想,乖乖听从自己的胁迫。
漓漓虽然所余灵气不多,但她本身就是特殊的存在,只需显出真身便不怕这银光的攻击。
而自己,才是真正的**凡胎、分身乏术。他那时体力透支,连张符都贴不稳——程昴星那一击是带着必中的决心来的。
那一刻,他分明听见了匆忙的水滴声,感受到了那近乎要直往他脑门灌的灵气。
再结合程昴星刚刚的话,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漓漓为了保护自己,将灵气和修为都散到了自己这一边,所以另一边,她的本体来不及显形便受到了直面的伤害。
乔相宜一度以为这空间中的奇怪味道是程昴星下的毒气,此刻才反应过来——那是漓漓的气息。
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没说错……漓漓与他是不一样的。
他受伤时会痛会流血,但漓漓身上并不是常规的血腥味,有的只是那些类似河水变咸般难以言说的味道,一如那空气中逐渐消散的红光。
他想不通,想不通前一刻自己那样凶狠地“教训”她,她为何还要这样舍生忘己?
他终于相信了漓漓是妖。
她确实是孤独的,无人理解的妖物,不然不会做出如此魔怔的行为。
难怪她如此执着,如此诡异。
妖物的消散并不是身体溃散,而是正如他们来时那样,如何凝聚成形,便如何归还给大地。
红光幽幽,照亮了女孩的面庞,她的身体不断缩小,终于回到了和他初见时的样子:懵懂、无知、阴鸷、不自量力。
她没有看向那个始作俑者,而是把最后一眼,留给了乔相宜。
她用一种难懂的、晦暗不明的眼神看向他,向他招了招手。
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了许多白色的雾气,乔相宜认得,那是漓漓储存的人的精气。
她可能确实是体质不好,修炼不精,并没有把这些全部消化,以至于即将消亡时,身体承受不住,只能将这些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她受了他的“教训”——便将她的所有,还给了他。
那些白色雾气吐出的一瞬间,乔相宜感觉到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也感觉不到痛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程昴星当头一击——直接把那些碎裂的符纸连同碎石劈头盖脸向程昴星砸去。
程昴星看见乔相宜突然的变化,动作近乎是迟疑了一下,目光略有所思。下一秒,一阵细密的疼痛感随着烟雾一齐袭来。
再一回头,哪里还找得见乔相宜的方位?
他之所以迟疑,是因为乔相宜那微妙的变化,让他惊觉——他当真是小瞧他了。难道此人,真的可以在不开灵脉的情况下吸收那些力量吗?以人之身?
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何还要如此费劲的去寻找“转生涡”呢?
烟雾中,乔相宜往女孩消失的方向奔去,却只抓住了一丝红色的裂帛,那裂帛中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倒真是如初见般脆弱渺小了。
他还有很多话没有问过她,不能就这么让她不明不白的消失了。
但那些红帛不如他的意,连道残影也不愿给他留下。
乔相宜急中生智,想了一个不知能不能信、听上去也十分不靠谱的办法。
离开风和观时,他带走的东西中,常随身携带的,便是那日将他困住的“黑色书册”。
他在这混乱中,想到了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可能。那就是,这个东西既然有“储物”功能,且当日能够困住他的魂魄,那是不是也能锁住别的魂魄?或者说是,储存。
他当下决定,要留住漓漓的一缕魂魄。
乔相宜闭上了眼睛,对着空气发出了一声叹息。心中默念道:“漓漓,跟我走,我会陪着你。”
语毕,那在他手中快要消失的红帛,堪堪留下了一抹余光。
乔相宜来不及细想,直接将这一缕碎片夹在书页中。
他这套动作刚刚完成,刚刚制造的烟雾像是被什么人干扰一般瞬间消散了。
乔相宜心中一阵擂鼓:是程昴星,那烟雾他中过一次计,想必对他已经不大管用了。
他正焦灼着,一只手抚上他的肩膀,乔相宜刚要回身反击,却对上了一双鲜活透亮的眼眸。
这双眼眸,让他恍若置身真空。
瞬息之间,他从真空抽身到了另一个世界。
路千河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走!”
乔相宜:“……”
这个情景,好像有点熟悉。
乔相宜方才被程昴星激怒的混乱思绪似乎恢复了一点,他半是震惊半是疑惑地看着眼前拉着他跑路的人。
路千河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情急之下的动作,于是有些尴尬地松开了紧握的手指。
结果乔相宜像是急着确认什么似的,自己又不要脸地握上去了,抓的死死的,一边还紧盯着他的脸,趁乱还往他脸上拍了一下。
路千河被他拍懵了,跑路的效率都慢下来了,不可理喻地看向乔相宜。
直到路千河攀上墙头,向下面伸出一只手来,乔相宜才回过神来——下面的岩壁没有退路,但是可以向上看。
一时,那些梦境中穿过墙壁中的片段似乎又回来了,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初极狭才通人”,而是直接翻过山岳,通往平旷地带。
乔相宜再三确认:手是热的,人是有反应的。
他盯着一脸黑线的路千河,一边喘气一边不由分说地抓紧迎上:“唔……应该是真的。”
路千河把人拉上来,忍住骂人的冲动,心道:都这时候了,还有闲心整这一出。
虽然不知道他在梦游什么劲,但是人还活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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