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柳蓁没有再听到过他们俩的争吵，不知道是刻意避开了她，还是别的。
两个人也没有离婚，就这么继续生活着，但柳蓁明显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变了很多。
还有佟天天对她的态度。
原本好不容易好转了些，两个人偶尔搭几句话，现在他又瞬间变回了柳蓁刚来这时，那种冷若冰霜，视而不见的态度。
数学随堂小测的卷子在三天后发了下来，不出意外的低分。
下课后，柳蓁又被钟成叫到办公室。
这次的情况明显比上次要更糟点，因为她状态不但没调整过来，还忽视了上次钟成的要求。
叫家长到学校。
出乎意料的，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钟成这次没怎么为难她，讲道理时，话也没以往那么尖锐了。
只是走的时候又提了一嘴叫家长的事。
语气好了不少。
往回家走的时候，柳蓁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昨夜下过一场大雨，地上蓄了小水池，一个没留神，柳蓁鞋子踩了进去。
污水漫进鞋里，浸湿袜子，冰凉难受的触感。
柳蓁皱了皱眉，抬脚甩了甩。
只甩出几小滴污水。
熟悉的感觉却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前几次的见面，相同的一点，是她都浑身湿漉。
柳蓁快步赶回家，冲进浴室。拿着花洒把自己从头到脚地淋了遍。
全身湿透，走出去的时候，恰好碰到佟天天。
他皱眉打量了她番，开口:“你做什么？”
“我会拖干净的。”柳蓁只是说。
佟天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几次，最后还是沉默着走开了。
柳蓁把地板拖干净后，就出了门。
乘着电梯下去的时候，脑中不断回放着那天的场景。
以及他说的每一句话。
……
神明吗？
走出大门，到外面的空旷地带，风迎面吹来，柳蓁打了个哆嗦。
莫名的后悔涌了上来包裹了她，柳蓁突然觉得自己挺傻的。
她居然真的信了。
就因为那阵风。
柳蓁定定站在原地，太阳在头顶炽烈着，吹在身上的风，也因此暖和了起来。
和那天如出一辙的体验感。
旁边有人来来往往，看她的眼神怪异。
这次钟成是因为心情好放过了她，那下次呢。
柳蓁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不回家。
毕竟来都来了。
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在墙角坐下。风暖洋洋的，带着倦意。
柳蓁用手撑着脸，一张物理卷子撑开搁在腿上，她边等边写着。
眼皮越来越沉重，身上的水滴在卷子上，她刚写下的答案被晕开，模糊不清。
一切突然都消失了。
很温柔的一双手，轻轻抚过她头顶。
柳蓁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
那双和她极其相似的眼睛，此刻正望着她。
柳清又来看她了。
从有记忆起，柳蓁时不时会梦到柳清。虽然真实的记忆里，柳清和佟间都是一样的空白。
但或许是常梦到她的缘故，柳蓁总觉得对柳清更熟悉些。
就算是现在搬来佟家，佟间每天活生生地在她面前晃，这个感觉也没有改变。
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这次柳清抱着她，眼角流下清泪。
就只是抱着她哭而已。
……
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差不多干了。
柳蓁没再逗留，沿着刚开始的路走了回家。
佟间坐在客厅沙发上，划着手机玩，看见她来，没什么反应。
视线陌生人般扫过一眼，又继续落回手机上。
柳蓁第一次开口叫他:“喂。”
安静平和的氛围被打破，尴尬的本质显露出来。
柳蓁倒无所谓，毕竟她不是有愧的那一方。
佟间顿了顿，或许是觉得没办法忽略，他转过身，问她，“什么事？”
“我班主任说想要叫你去一趟学校。”
“家长会？”
“不是，”柳蓁说，“就你一个。”
佟间皱眉:“你惹什么事了？”
柳蓁摊开手，一脸无辜:“考砸了算吗？”
“……”佟间“我不能去。”
“为什么？”
“我已经去跟天天开过家长会了，到时候，这不好。”
“他是初中部，我是高中部的，没有人会认出你的。”
“影响不好，而且，这是你自己惹的事。”
柳蓁声音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视线对上的一刻，佟间立马挪开眼睛，像是心虚一般。
他站起身，作势要走，用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蹩脚借口:“我公司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柳蓁来的第一天，他也是用的这个借口，将她抛弃在了这里。
留她一个人面对彼时完全陌生的顾嫣儿和佟天天。
那顿饭自然是吃得尴尬无比，而他这个唯一罪魁祸首却乐得轻松。
“你们那晚的谈话我听到了。”佟间走到门口时，柳蓁突然出声，“你知道她为什么想跟你离婚吗？”
“因为你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懦夫。”
——
和佟间吵过一架后，请家长的事仍没解决。
佟间肯定是不会同意了，柳蓁仔细想了想顾嫣儿同意的可能性，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区门口。
天快要黑了。高三繁重的学业，无力应付的种种事情，一切都压在她身上，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柳蓁眨了眨眼睛，感觉眼泪就要掉下来。
就在这时。
哇——的一声。
她所在的花坛另一面，突然传出一阵哭声，硬生生打断了她的悲伤。
柳蓁愣在原地，几秒后，她试探性地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陆从琛蹲在地上，脸埋在手枕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刚走近，像是感应到她存在一般，陆从琛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裤脚。
柳蓁:……
他没抬头，也像是知道是她一样，叫出了她名字。
“柳蓁。”
陆从琛带着哭腔的恳求仍没结束:“……你别伤心了好不好？求求你了不要伤心了。”
柳蓁心重重跳了一下，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告诉过他名字的同时，也想起了另一件事。
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陆从琛把伞递给她之后，曾说了一句非常暧昧的话。
——“可你淋湿的话，我更不想。”
和此刻一样。
柳蓁伸手，推了推他，那点儿难过已经被他突然搞的这么一出吓没，没懂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但柳蓁还是配合地说了句。
“喂，我不难过了已经。”
“你能先起来吗？”
哭声戛然而止。
陆从琛慢慢松开了她，但仍蹲在地上，没抬起头。
他这个反应，颇有点没脸见人的意味。
柳蓁把脸凑过去，故意逗他:“神也会哭？”
“……”
陆从琛抬起头，说得不怎么肯定:“其实我是饿了，你信吗？”
柳蓁信不信其实不重要，他说完这话的功夫，路边刚好开过来一辆三轮车。
关东煮摊支在了路边，离他们不过十几步路。
香味飘过来，柳蓁才察觉自己还没吃晚饭。
她转头看他，几秒后。
“你吃吗？”
……
柳蓁付了两份的钱，她存款本来就不多，都是平时一点点攒起来的，这下一口气花出去了大半。
还是有点肉疼的。
但看他一脸嘴馋的模样，刚刚还疑似饿哭了。
柳蓁也不好意思吃独食。
主要是她提出吃关东煮这个提议的时候，是真没想到陆从琛身上居然一块钱都没有。
狭小的餐桌上摆着两个纸碗装的关东煮，柳蓁叉起一块白萝卜，放进嘴里。
热气后面是她笑盈盈的眼睛，漂亮非常。
一边吃着东西，还有闲心逗他:“神也没钱吃饭？”
陆从琛这会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谎撒得很平静:“被敲诈走了。”
“真的假的？”
“肯定真的啊，”陆从琛放下筷子，“不是，你怎么又不信了。”
“这样吧，看在你请我吃饭了的份上，我就再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柳蓁没再当真，想了想，随口说:“那就让我以后都能睡好觉吧。”
话音刚落，额头处突然被人轻点了一下。酥麻的触感沿着传遍全身。
然后是他说。
“会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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