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傍晚,光线昏暗,只余一点橙黄色的光在天际。
黎若飞牵着于之阁的手漫步在街道上,时时踢着雪,又捧着雪向前方扔去。
日本高楼大厦不多,一体建房屋尤其发达,雪纷纷扬扬落在屋顶,有种别致的浪漫。
“艺子开的意大利餐厅就在前面。”
于之阁戴手套的手指了指前方的红绿色招牌,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花式英文书写的招牌字尤为突出。
“艺子的父亲经营着一个餐饮集团,但是艺子没有参与进去。”于之阁边走边解释,“她自己开了一个餐厅。这次我和她见面就在餐厅里。”
“那我等下要去哪里呢?”她问。她觉得,这是需要避嫌的。
“你和我坐在一起就好了呀。”于之阁扶了扶她的冷帽,“我和艺子说过了,我会带上你。”
昨天黎若飞还对于之阁说那张海报上的女演员和艺子长得相像铭记于心,很想看看真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漂亮。
-
一打开餐厅的大门,暖气扑面而来。
店内门庭若市,每一张桌子都坐满了顾客,但日本人用餐素来讲究,声音不大,加上店里放着和缓的钢琴曲,伴着明黄的灯光,店里有一种日式的安逸温馨。
黎若飞头上的雪融化成水,从额头留下,打湿了前面的头发。她连忙摘下帽子,清理干净。
“欢迎光临。”
一个穿和服的年轻女人走到他们面前,出乎意料地,开口讲得是中文。她按照日本礼仪给他们鞠躬。
“艺子。”
“之阁。”
两人声音似是久别重逢,但又透露着一丝无奈。
黎若飞终于清洁完脸上的水珠,把头发往后拨弄,重新戴上帽子,这时候她才看清楚面前的“艺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果然如那张电影海报上的女主角一样,短发,明亮而圆润的眸子,一张脸看过去自带柔媚和清纯的气息。
她穿着一身黑底金银织花的旗袍,没有带任何首饰,只有发髻插了一支翡翠发簪,站在明亮的意大利餐馆里,玻璃窗外的漫天大雪都成了她的点缀,她像一朵遗世而独立的高岭之花。
身边的于之阁今天虽然穿了一身厚重的羽绒服,但站在他旁边,黎若飞明显可以感觉到她最初认识的那个光芒四射的于之阁又回来了。
他每一个动作都张弛有度,优雅大气,站在他旁边,她却觉得前面这位钟艺子小姐才是和他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还能用熟练流利的英语和不同人种沟通,他曾和他说过他在海外无所事事最爱到处玩,玩到哪里朋友就认识到哪里,哪怕是露水情缘,也有过许多回了。
“这位是我之前的未婚妻,钟艺子小姐。”他向着黎若飞介绍,黎若飞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这位是我的女朋友,黎若飞小姐。”他转向钟艺子。
很奇怪的介绍,很奇怪的修罗场。
钟艺子礼貌地向她鞠躬,声音虽然动听,但在黎若飞听来,始终带着点疏远。
她见她鞠躬,连忙也弯下腰。
“这边请。”她向着走廊作出“邀请”的手势,两人跟在她后面。
黎若飞并不怯生,但在这样一个能称之为“大美人”的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女性面前,她多多少少都有些想逃避。
她知道,这段日子的境遇让她逐渐能控制大脑中的“战斗或逃避”机制的选择,说不上能百分百明确知道自己想要选择什么,但至少她给了自己选择的余地。
木质走廊有点长,她的步子有点凝重,踩过雪的球鞋在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响,她还以为是自己最近吃胖了才有这样令人不愉快的效果。
望着钟艺子婀娜多姿的背影,露出的一小块后背充满令人想象的余地,步子小而缓,如果不是知道她也是个说中文的本国人,说不定以为她是标准的昭和美人。
“请进来吧。”钟艺子将两人请入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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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子,这次来我是为了跟你道歉的。”甫一坐下,于之阁直入正题,“那样的事,是我的过错。”
“之阁,我知道你本来对我就没有感情。”钟艺子扶了扶发髻,眼眉低垂时睫毛像两只翩翩起舞的蝶,“我也是。但我想知道,你做出那样的事,是为了黎小姐吗?”
于之阁沉默了一会,久久才回答:“不是。我承认那时候我对她是有一些感觉,但我不想结婚的原因是我不愿日后我们都后悔。”
“而且,你值得拥有一个比我更好的丈夫。”于之阁说。
他承认,虽然自己在海外生活时也曾辜负过很多女孩,但说到底没有关乎到后半辈子的命运,所谓的爱情也不过是一时情到浓时,来来去去就挥发掉了。
再说,和她们相处时大家都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他辜负过很多女孩,也被很多女孩辜负过。但面前这个优雅大气的贵女,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自己这样对待。
钟艺子低声笑了出来,“你果然像你母亲说的一样,很孩子气。”
“但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加上婚礼我们不过见过三次面。”钟艺子继续说,“因为这些事,我知道你和家里的关系变差了。希望有一天你能像今天对我这样坦诚地对你家人。”
她的中文说得有些不够流利,但黎若飞始终被她宠辱不惊的笑吸引着,面前香气喷人的意大利餐都吸引不了她。
即使遭受了新郎落跑这样的事,她似乎也不为所动。
“今天能和你这样平静地交流,其实也是因为我本身就不爱你。”钟艺子抿了一口茶,声音低沉地像冬日的湖,“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件事。”
“伯母前两天找过我,希望我能原谅你,还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钟艺子见他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我的母亲早逝,所以我很欣赏你母亲对你的感情,之阁。”
于之阁没有接话,只是拿着水杯轻轻晃动,眼睛定在玻璃杯中的透明液体。
日本人喜欢喝冰水,冬天也不例外。
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摇动玻璃杯时里面的冰渣发出沙沙声。
良久,于之阁才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那只绒面戒指盒,深呼吸,放在桌面上。
“艺子,这只戒指,本来就是你的,还给你。”他将戒指盒推到她面前,“你父亲说过,这对钻戒是你母亲的遗物。”
她道谢,伸出如白瓷般晶莹的手收下戒指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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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了自己男朋友和未婚妻分手的场面,我也算是第一人了。”
黎若飞等钟艺子离开房间后终于忍不住大快朵颐,餐厅出品的每一道菜都精致得像艺术品,就连普普通通的意大利面都要三绕四绕,绕成古典画作才肯罢休,难怪店内生意那么好。
“这是不是就是你姐姐说的大馋丫头?”于之阁边笑话她边把她的头发绕到耳朵后。
处理完这件事,他如释重负,字里行间又忍不住调侃她。
和她待得久了,两个人越来越像,他越来越能听懂她的话里有话,也能学着她的样子调侃别人,她虽然还是不能摆脱身上“死人微活”的社畜气质,但在爱情的蜜运里她整个人都逐渐变得生气勃勃。
“管我呢!”黎若飞对着他吐舌,“I don’t car.”
“car什么car,那是care, I don’t care.”他拿起叉子。
“就car就car,I don’t car.”
滋——滋——
手机震动。
于之阁瞄了一眼,他的父亲来电。
“爸爸。”
“小阁,我听艺子的父亲说,你去了北海道?”
“嗯,我把戒指还给了艺子,我们不会再结婚了。”
“噢。”那边于之阁的父亲倒是很平静,“我也猜到了。虽然这次不能和钟家合作,但只希望下次有机会吧。”
“难道我的婚姻就是一场商业交易吗?”听到他的父亲丝毫不在意,他压住怒火,他从记事开始就知道父亲就是一个强势的人,否则也不会早早就忍心把他丢到海外去读书,“我根本不爱艺子,艺子也不爱我。”
“你这孩子!”对面情难自控,“什么是爱,什么不是爱,我和你妈妈那么多年不也走过来了吗?”
“那是你和妈妈,不是我!”
“你说你,做生意比不上你大哥二哥,整天就知道吃喝玩......”
“乐”字未落下,于之阁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黎若飞刚准备再吃点甜品,旁边的男人压着气把手机扣在桌上。
“不要生气了。总有一天会把事情都解释清楚的。”
“和这种固执自大的父亲,我算是无话可说了。”于之阁气冲冲地吃了一口菜。
“你这样糟蹋美食,主厨要出来弄你了。”她装作轻松开玩笑逗他,转而又漫不经心地边吃边讲,“其实已经很好了,你爸爸会主动打电话询问你。我连爸爸都没有......”
于之阁知道她在意自己的感受,打起精神来,摸了摸她的头,不便再说这个话题。
“我们吃完去哪里玩?”
“去泡私汤好吗?”
“私汤吗?”她高兴地看着他,眼睛中似有星光点点,“我没有泡过私汤。”
“那我们就更要去一下了。”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撑着脸看她吃相,心情也好了许多,“但是等你先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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