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说过是郑裕安代崔疏禾将东西交到宫中的,那郑裕安也定是崔疏禾能信任的人。
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致使她在北衙署门前险些撞上了一人。
眼前这位,穿着披甲服显得身材高大,麦色皮肤,浓眉大眼,眸中些许不耐。
见来人穿着宫服,才没有出言怒斥。
“这位娘子,这里是北衙。你莫不是走错了?”
叶庭瑄背手挡在门口,眼神不解地看向这位跑得额间出汗的女使。
眼前这位女娘皮肤白皙,面容清秀,清丽之姿难掩。
崔舒怜抬眸看清此人,眼神却没有多加停留,微微屈膝行礼,“没走错。敢问郑统领可在里面?”
她只是着急找人,对眼前人一点不关心。这倒是让叶庭瑄微微挑眉。
叶庭瑄之父是永宁侯府的大郎君,同皇后母族王氏有亲。算起来也算是王云芙的表兄。
他一向自认容貌上佳,宫中女使多有钦慕于他的。叶庭瑄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看人于无物的眼神。
“噢?找郑统领的?有什么事先同我说吧?”
叶庭瑄侧耳过来,一副揶揄的神情让崔舒怜有些头疼。
“我当真有急事,这位郎君莫要为难。”崔舒怜蹙眉,想从侧边进去。
叶庭瑄正想挡,就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做什么呢?”
郑裕安伸手将他拨走,而叶庭瑄也趁此抿嘴眨眼,双手举高让开一条路。
看来两人是熟稔的。
郑裕安将眼神落在门口的崔舒怜身上。
“你……是?”郑裕安瞧着眼熟,他好像在崔疏禾身旁见过这眼前的小娘子。
“郑统领,我乃崔娘子身边的,有要事相告。”崔舒怜急急看向郑裕安。
听到崔娘子这个称呼,郑裕安立即正色点头,匆匆同崔舒怜往前走去了。
留着叶庭瑄一脸困惑。
*
“你的意思是说,今夜让我带着芳时先行守着?”
郑裕安听着崔舒怜说的话,心中更是猜测崔疏禾当真是知道了太多才失了踪迹的。
沈贵妃竟为了掩盖自己腹中胎儿之事,将旧时奴仆毒害。
“是,不仅如此,还要命人前去秦御医府中……”
“不,外臣无召不得入宫,何况是深夜。”郑裕安蹙眉,立即否定了这个事情。
看崔舒怜思索着,郑裕安又继续问她,“你就那么确定,皇后娘娘今夜会去蓬莱亭?”
崔舒怜摇摇头无奈道,“我也只是猜的。我只是觉得,如果堂姊在这,她定会在这个关头将所有事情都关联到一块去。我想替她做好这些……”
可能崔舒怜没有意识到她说漏嘴了“堂姊”二字,郑裕安却是听到了。
心中些许明了,才反应过来之前几次看见崔疏禾,身侧都有眼前这位小娘子。
原来是崔疏禾的堂妹妹,应当是定州崔家排在第四的四娘子。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郑裕安应下。
崔舒怜谢过了郑裕安,这才小心地问,“对了郑统领,到这会还是没有堂……崔娘子的消息吗?”
听到这,郑裕安深叹了口气,眼中藏不住的忧色,“我已经命人将在各宫殿中多加查找了。只是……我有预感,若是沈霂做的,这一时半会恐怕是找不来的了。”
他同沈霂所属的南北衙军在官场中一直恩怨不断,沈霂此人心狠自私,将坐着崔疏禾的马车隐匿踪迹,而各宫乃至皇后娘娘也没有在明面上问及此事。
要么,他沈氏已经到了王氏也忌惮的程度;要么,崔疏禾一个罪臣之女在宫中不知所踪,无利益之关恐怕不会有人出头了。
这才是郑裕安真正担心的事。
宫门高墙之内,每个人的生死,从来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
琼华殿内室,珠帘轻晃,红棠小心地靠近床榻,轻声唤道,“娘娘,起了吗?”
近来沈素云的身子频感不适,这会午后歇了些时辰,便听着帘内有咳嗽声。
“扶本宫起来吧。”沈素云撑着圆润的肚子,眼下有些疲态。
“娘娘,药煎好了。奴婢端来您趁热喝吧?”红棠挂起帘帐,扶沈素云起身。
最近已经饮了太多药,沈素云下意识蹙眉,但摸了摸越发紧绷难受的肚皮,还是点了点头。
她让御医向外边说着她怀有七八个月的龙种,实则这个胎儿已将近十个月。
沈素云一直靠着找来的乡下医婆子秘制煎的药,才让身子延迟些临盆。
可是这个胎相过于大,皇后屡次派人明里暗里试探,周旋得她疲惫不堪。
若不是答应了要……
沈素云阖眼抿紧了嘴。
罢了,答应的事不能后悔,她必须把这个孩子生下。
“拿来吧。”沈素云侧坐在榻上,看着红棠将药舀起,吹凉。
一勺入口之时,沈素云一下皱起了眉,红棠立即用帕子擦拭她的唇角。
“是太烫了吗娘娘?”
沈素云迟疑地摇摇头,凑近闻了一下红棠手里的药碗。
“换药了?”怎么这药的味道和之前喝的不一样?多了一道苦味。
红棠也是眼神困惑,“奴婢命人看着煎的。也许是婆子换了药材?奴婢去找些蜜果来。”
沈素云摆摆手,“不用了。”
她还是蹙眉,将整碗药饮下。
红棠服侍她在榻上歇着后,便出去了。等到过了一会,红棠再次入殿,手里多了一封信。
她转身将内室的门叩紧,快步走到榻边,小声地说道,“娘娘,国师的信。”
本来还在闭目养神的沈素云一下睁开眼,眼神飞快扫了四周,最后目光落到红棠递来的手边。
“不是说了让他别来信吗?”沈素云压低了声,心中一下紧张了起来,语气中也带着些烦躁。
红棠也迟疑着,张了张嘴,“奴婢也不知。会不会是国师有急事?国师和沈郎将大人不是才将崔家娘子带去了望月阁吗?这会,莫不是有了新消息?”
听到这,沈素云眼神中闪过犹豫,这才接过信。
信中只有寥寥几句:今夜子时,蓬莱亭。
现当下沈家逼王家逼得紧,王家人已经有些狗急跳墙,想抓着她和沈霂的错处。
这贺夷怎么偏偏这会约了午夜时分见面?万一被人撞见……
可是……红棠说得对。
沈霂将崔疏禾带去了望月阁,打点了宫道上见过她的人,抹掉了她的踪迹。
难道是崔疏禾在望月阁发生了何事?肯松口将洛臻手里的沈家密信罪证托盘而出?
亦或是,有什么紧要的事要见面说?
沈素云头又有些疼了。她之前找到贺夷,与他合作。
贺夷手里有玄鹰军,只要他同意扳倒崔家、扶持李曜上位,她答应将辅国丞相之位交予他,并帮他光复南夷国。
可贺夷此人心机深沉,非要她沈素云同意怀上他的孩子,让这个孩子以后过继给南夷,他才肯同意合作。
就是因为这个约定,沈素云不惜委身,一边避着宫中皇后的耳目,一边算着敬事司留牌的时间。
可不管她怎么算,偏偏怀上之时,恰好是永晋帝身子亏虚令御医连夜商量医治的时间。
她没有为永晋帝侍寝却有了孕之事,令她害怕至极,这才去秦地寻婆子调药保胎,把临盆的时间延后。
自从有了孕之后,沈素云的心情便日渐烦躁和不安,一直担心永晋帝或皇后会发现。
可永晋帝却瞧着十分高兴,这令她心里更加郁郁。
因为她在生下李曜之后还曾怀上一位公主,可惜夭折了。
永晋帝安慰她是上天将孩子还了回来,沈素云只是笑笑不语。
只有沈素云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甚至她到后面需要一直提醒自己,她们构陷太子可永晋帝一日没有选择易储,就有一日把王氏的孩子推上皇位的可能。
那她怀上别人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也只是在给自己留后路而已。
沈素云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终于吩咐道,“红棠,准备套素衣。另外,派人将蓬莱亭四周盯紧。”
红棠立即应下,“是。”
等到红霞落满窗台,夜空逐渐落墨成影,天边残留几朵走散的飘云在慢慢地游走。
宫中的禁军领着队来回巡视着宫城,佩剑撞击披甲服的声音齐整有力,更显夜晚的寂静。
“娘娘,奴婢已经派人处理好了。今夜禁军会避开蓬莱亭,不会有人靠近的。”
红棠扶着沈素云出了琼华殿,另只手拎着盏昏暗的宫灯。
沈素云披着帷帽,身穿一袭素衫,将身形遮掩着。听了红棠的话点了点头,慢步往蓬莱湖畔走去。
秋末的晚风簌凉,湖畔的柳叶也随着四处晃动,沙沙作响。
沈素云由红棠搀着,走到湖畔中心的亭中坐下。
已是子时,呼啸的风像一种无声的呼唤,吹着湖面渐起涟漪,也刮得沈素云的心逐渐忐忑。
怎么还没来?沈素云的心里不免怨怼着。
她的手指伸在衣袖中,渐渐蜷起,心想着贺夷再不来,她便走了。
终于,一直在亭下四处盼望的红棠快步过来,“娘娘,前方有人来了。”
柳叶摇曳之下,有道穿着黑袍的身影在靠近。只身一人,提灯而来。
昏暗之中,对面的脸一时看不太清。待来人终于进了亭中,沈素云语气带着不耐,“怎来得这么迟?不是说了没事别碰……”
面……
话还在嘴边,沈素云却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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