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圆了凤眸,看着眼前人摘下黑色的袍衫,露出一张笑得诡异的脸。
“宛兰?你怎么在这?”沈素云失声惊呼,后退了两步。
李宛兰将身上的黑袍褪下扔到桌上,双臂交叉放着,头一歪,“娘娘怎么也在这?在等人吗?我嘛,瞧着今夜月色不错,出来看看呢。”
抬头望天,哪里有什么月光。幽黑不见底的高空无边,连云也不知道躲哪去了。
沈素云蹙眉,心中一瞬有些慌,但脸上还是一派自若,“噢本宫也是眠浅,出来走走。宛兰你想望月,便留着吧。本宫先走了……”
她朝红棠眨了下眼色,红棠立即应声,“是啊,娘娘,咱还是回去吧,免得受凉。”
可李宛兰哪里会让这主仆溜了,一个跨步挡在沈素云跟前,“哎,这么急?您这会走了,等下国师来了找不着人可怎么好?”
一句话让沈素云当场变了脸色。
“李宛兰,是你写的信?!”
李宛兰这会不急了,拂开裙摆,倚靠在红柱上。
“别激动,小心动了胎气。”说完她的目光还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沈素云衣袍下隆起的肚子。
不知怎的,这道眼神晃在沈素云眼里,竟让她有种李宛兰什么都知道了的错觉。
沈素云不禁捂着肚子后退,目光带着猜测警惕。
李宛兰此人一向做事肆意,不是会藏着事的人。她今夜这番动作,肯定是因着什么事?
沈素云回想着最近对她的举动,瞥过她身侧出去的桥面,试图稳住李宛兰。
“宛兰,你想做什么?这大半夜的,我们还是早点……”
只是沈素云的话再次停在嘴边,她的肚子忽然一阵剧痛。
像有人拿着刀划进她的肚中,她甚至能感觉到胎儿因为疼痛而不停翻滚。
“啊……”沈素云逐渐弯下腰,额间开始渗出了汗。
红棠一把搀住她往下坐,“娘娘?!您怎么了?”
蓬莱湖面涟漪四起,紫宸殿内皇后王氏还端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等着永晋帝的回应。
“皇后,夜深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永晋帝说完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微微喘气。
一年不到,永晋帝如今的身形浮肿,眼神也逐渐浑浊,精神远不如往日。
“圣人您看您如今的身子,比以前亏虚了多少?那贺夷调制的药虽说能治您的头疾,但却伤及肺腑,长期以往身子可哪里撑得住?那人是民间来的,还请圣人再三斟酌啊。”
这些话皇后同永晋帝已经说过了无数遍,可她今日还是要照例一说。
因为今夜她必须要将这事牵起个头来。
果然,永晋帝的神情逐渐变得烦躁,摆摆手,“有没有效难道朕不知?以往朕夜夜头疾发作难眠,可昨儿皇后莫不是没瞧见,朕还能上马骑射,神采堪比年少。”
王氏眼神一瞬漠然,但还是开了口,“那今日众多大臣上书曰贺夷国师乃沈家推举,甚至云安中传起了国师疑似出身南夷的传闻。您也一概不想理吗?”
“皇后!”永晋帝沉声道,终于抬头望了过来。
“你是想说,贺夷是贵妃授意的,朕的身体会亏损,故也是贵妃有意而为之的。是吗?”
永晋帝蹙眉,语中不耐。显然他听这些话已经听了很多了。
王氏没有开口,永晋帝便继续说道,“今日联名上书背后都是王家子弟,你莫当朕真是老糊涂了?琴闻,朕知自素云怀有龙种以来,朕对其偏爱过甚。可朕也多番于你说过了,素云只是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坏心。你已经是一国之母了,怎么多年还一直揪着素云不放呢?重用贺夷是朕的决定,饮丹药延寿也是朕的决定,又与素云有何关系?”
话说得长了,永晋帝又是咳了几声,心烦意乱地将手里的折子扔回书案。
“琴闻?原来圣人还记得臣妾叫什么啊……”王琴闻唇边浮起一道讥笑,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听见。
永晋帝一直都是这样。
在他眼里,沈素云是当年陪他一起吃过苦的原配妻,而自己是早已拥有了权势的王氏之女,一国之母。
仿佛这个世界上唯独她王琴闻是最没有资格去声讨沈素云的。
可是这么多年,她也算忍够了。如果沈素云肯安分守己,她哪里想同其斗?
现在沈家力压王家,父亲及兄长都接连被涉罪。背后有多少沈家的手笔,永晋帝明明都是知道的,却一直纵容。
“圣人同臣妾打个赌吧。就一次,如果这次还是臣妾错了,那往后臣妾退居长乐宫,将掌管后宫大权拱手让出。”
王琴闻忽然起身,走到书案前。髻间的珠钗微微晃动,她的眼神带着一丝陌生的笃定,令永晋帝的心中有些一丝恍惚。
仿佛见到了年少时的王琴闻,刚烈果敢。
“赌什么?”他缓缓开口问道。
沈素云捂着肚子忍着痛靠在亭栏边上,心里不禁猜着:难道这肚子撑不住了?
要生了?
若在这会生,月份不对的话那那……还得做成早产的假象才行啊?
想到这,沈素云陡然将目光放到翘着腿坐着没动的李宛兰身上。
李宛兰微微侧头,目光无意扫过不远处被柳枝遮挡住的、正往这边靠近的人群。
她迎上沈素云猜忌的眼神,忽然探上前去,似笑非笑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这眼神瞧着像是在想什么坏主意呢?”
沈素云被红棠搀着,咬着下唇箍紧她的手臂,“走,回去。”
刚迈出一步,腿侧一阵暖流滑过。
李宛兰“呀”地一声指着地上的一滩血,捂唇佯装惊呼:“娘娘,您出血了?”
红棠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瞧,一下脸色都白了,“娘娘……您您……哎,您怎么了?”
沈素云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一般。红棠撑不住她,只能以身垫着沈素云,一块瘫软在地。
瞧着这主仆着急慌忙的样子,李宛兰低声笑了出来,“沈贵妃娘娘,今日的药苦吗?”
沈素云还在死死捂着肚子缓神,听到这,疑惑的目光慢慢挪到李宛兰的身上。
可接下来这句话,却让她浑身冰凉。
“痛吗?我母亲当年也是这般痛的呢。”
李宛兰走近蹲下,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素云一瞬变得惊愕的脸色。
“你,你知道了什么?你往我的药里加了什么?”沈素云忽然抬高了声音,撑着身想扑上前。
李宛兰后退一步,让沈素云一下扑空,身子摇摇欲坠。
不可能的,李宛兰怎么可能知道她母亲的事?
李宛兰看着她的身下不停渗出血,一旁红棠也吓得慌乱小声啜泣。
“闭嘴。再吵把你扔湖里。”李宛兰眼神毫无波澜地扫过红棠一眼,厉声令她噤声。
她还甚是好心地上前搀过沈素云,将她放在石凳上坐下。
而自己双手撑着桌面,唇边带笑,“我找到了当年你给我母亲下药的药婆子了。姨母,你当真是骗得宛兰好苦啊……所以呢,我想来想去呢,觉得不公平。我母亲经受的,姨母也得经受。你的养胎药,我用当年那些药材,给一块煮了。怎么样,现在你感觉如何啊?”
李宛兰说起这话来眸中微亮,像是在说着什么新奇的事。
沈素云听得一震,脸色刷白,“你说什么?我的孩子……不……”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染上血的裙衫,仿佛看见了她的孩子正在流失。
“不!宛兰!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什么都没做!你母亲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有解药的,你把解药给我!李宛兰!”
当年的药有多猛烈沈素云怎么可能不知道,是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妹妹饮了药之后忽然大出血。
那药有毒性,就算孩子生出来也会被毒成死胎。
可恰逢那会秦王爷的手下带着御医赶到,才让那胎儿中毒不深。可小沈氏是活不成了,于是只能生剖了孩子出来。
李宛兰这么多年来一直深信自己这个姨母养育她长大,怎么可能无故就去查了她生母当年之死?
可这当下这些都不重要,李宛兰这个疯子说的是在她的养胎药里下了一模一样的药……
那还说孩子,她自己都得第一个先中毒出血而亡。
沈素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到,声音都带着细微地抖,“宛兰……宛兰,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你先把解药给我,我给你解释当年的事好不好?”
她一直试图稳住李宛兰,目光恳切得瞧着很是楚楚可怜。
李宛兰慢慢收起了笑,一张脸黑沉无比,扫过远处闪着微亮的柳枝背后。
甩开沈素云的手,声音微微抬高,“说吧。我母亲当年是被你害死的,是吗?我劝你说真话,你的孩子和你的命现在可在我手里捏着呢?”
沈素云咬牙,眼神闪过犹豫。额头上因为肚中剧痛而逐渐布满密汗,顺着光滑的脸蛋滑落。
目光迟疑地挪到红棠身上,红棠紧握着她的手,小声地劝,“娘娘,要不您说吧,我们得先稳住公主啊。您这肚子,撑不了久……”
终于,沈素云闭眼一瞬,喉咙干涩,“是。你母亲,我的妹妹,当年是我找人下药的。”
之前一直称皇后为王氏,可能连我也险些忘了她的本名叫王琴闻(T_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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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秋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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