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晋帝眼神晦暗地瞥了眼王琴闻,可她依旧嘴角端着笑,目光倘然地回应着。
王琴闻就是因为太了解永晋帝了,才让这些多事都在今夜一块出。
涉及得多了,哪怕永晋帝有心想包庇,也压不住悠悠之口。
“郑裕安,你又想告些什么?”
永晋帝语气不耐,眼神在底下众人中一扫而过。
郑裕安挺直着身板拱手,对永晋帝的沉声问话仿若未闻。
“圣上,禁军前几日在巡防之时发现了旧宫中藏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女使,经查而知,是多年前琼华殿的女使。”
此名女使便是芳时。
郑裕安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说起谎来能这般脸不红心不跳。
芳时不是他的手下去搜查的,而是崔舒怜交于他的,更是皇后娘娘在方才命他带人上殿来的。
而芳时一改了往日的疯癫,进了殿显得平静了很多,行了周到的礼便低着头安分等着。
“奴婢芳时,拜见圣人、皇后娘娘。”
永晋帝一瞧见芳时便一下认得是以前琼华殿的女使,他问道,“芳时?贵妃曾说你身染重病,早已出宫?”
芳时始终低着头,木着的瞳仁中听见问话才有了一丝波动。
“回圣人,奴婢并非染病,当年是被人掐昏企图谋害。”
“谋害者是谁?又是为何要谋害于你?”永晋帝问道。
“是琼华殿女使红梅,听命于贵妃娘娘。是……是奴婢的母亲,无意听到了贵妃娘娘的秘密,被下了毒致死,而奴婢也被红梅打昏拖到后殿幽井企图掐死奴婢,以绝后患。”
听到这,王琴闻瞥了一眼蹙眉的永晋帝,开口问道,“红梅早已年龄满了,出宫去了。是何秘密?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贵妃娘娘的命令?”
芳时终于抬眸,虽然跪在地上但背挺得直直的,“是关于贵妃娘娘私通国师大人,祸乱宫闱。”
一听到这,永晋帝终于压不住心口的怒火,黑沉着脸将龙案上的砚台摔了出去。
“证据?”这一声怒喊令他的嘴边都在抖动。
芳时沉默下来,背上一抖,半响后才开口,“奴婢的母亲生前曾将贵妃娘娘身上的玉环扯下,交到我手上。那块玉环,圣人应当认得,是半月状的青玉。只要那块玉往下去查……”
她的话忽然被永晋帝打断,“那块玉呢?如今在哪?”
芳时愣神了片刻,想起那块青玉她交给了崔疏禾。
可是她不能供出崔疏禾,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崔疏禾会找到自己,并拿得了玉。
她的沉默和犹豫看在永晋帝眼中,更为怒气添了把火。
“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今晚是存了心演着戏给朕看呢?朕当真有你们想的那么好糊弄吗?啊?”
永晋帝拍桌而起,底下的人接连跪下不敢言。
一时的寂静,殿中便只听得见永晋帝呼哧呼哧显得粗大的呼吸声,方公公赶忙上前斟茶,扶着他坐下。
就在这时,殿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身影。
“父皇,您去看看母妃吧。母妃难产,恐是不好了。”
二皇子李曜一下奔了进去,跪倒在地。
七尺男儿哭得脸上那叫一个凄惨,令永晋帝心里松软了一下。
“皇后,今夜涉案之人,都先押着。曜儿,走,随朕去琼华殿。”
“是。”
随着李曜急匆匆地带走了永晋帝,王琴闻端坐在上头,咬紧了牙关。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能看着王琴闻。她深吸了口气,将一众人都吩咐了下去,最后留了自己在这广阔的殿中。
一直到身旁秦嬷嬷轻唤,“娘娘,走吧。”
王琴闻的目光显得那么淡漠,唇边带着讥笑,“嬷嬷,你看,即便那么多人将矛头指向了沈素云。圣人还是选择相信她的……证据?他若想要真的证据,本宫倒也不妨将所谓的‘证据’一起交出来。”
她苦笑,笑这把皇后的椅子如此冰凉,也笑自己这么多年可笑的期望。
秦嬷嬷心里也看着不好受,但还是扶起她,“娘娘别泄气。如今贵妃娘娘那边正艰难着呢,如果这时她与圣人说了什么,才是真的不利啊。”
王琴闻一听,正是这个理,连忙整理好思绪一起赶往了琼华殿。
来到琼华殿,王琴闻和永晋帝几乎是前后脚的,就见琼华殿此时一片混乱。
来往的宫女端着一盆盆的血水,看着惊心。
而沈素云躺在床上,正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地抓着被褥痛苦地喊叫着。
床边围着女使,前厅坐着一圈的御医,皆是半夜在家中被揪着衣领带进宫的。
永晋帝进去之时,御医们纷纷行礼。永晋帝连忙问,“贵妃如何了?”
“回圣上,娘娘受了惊大出血,胎儿……胎儿恐是有些难了。”
内室中,沈素云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女使外冷着一张脸的李宛兰,“把解药给我!李宛兰!”
她刚说完话,女使惊呼,原来身下又开始渗血。
“我说了,只要你承认你害死了我母亲,你与人私通怀了野种。我就把解药给你,否则免谈。”
这番话传了出来,永晋帝的脸一下就黑了,御医也纷纷背过了身佯装听不见。
所有人的心中都愕然,原来今夜出事是因为四公主为了逼问沈贵妃承认那档子事而给其下药。
原本这个时候,身为皇后的王琴闻是该进内室劝解她们的,可是她就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
她就想知道,永晋帝到了这份上究竟是会作何抉择?
红棠眼尖,一下瞧见了进屋的永晋帝,连忙奔至沈素云跟前。
“娘娘……圣上来了!”
沈素云在混沌中清醒,立即奋起身挣扎,“我要见圣上,让我见圣上……”
她的起身又是引起内室一片慌乱,女使连忙按住她的手脚,“娘娘您不能动啊……”
永晋帝在外边听到了她的呼喊,心里闪过无数的挣扎。
今夜所有人都在说,沈素云是如何谋害亲妹的性命、谋害旧仆、与人私通,这一切不止触碰到了一个帝王的尊严上,更是将他们之间多年的感情放在火上烤。
所有人都在看他会如何对她……
不多思索,当永晋帝想掀开内室的帘帐时,王琴闻忽地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圣上,您是君,女娘生孩子您进不得。”
永晋帝只是蹙眉,“没有这样的事。”说完就想拂开她的手。
王琴闻不甘心,没有松手,“臣妾有话想同您说。”
王琴闻的目光带着点恳切,像是在抓着些什么。但永晋帝没有再犹豫,在沈素云的痛呼声中走了进去。
沈素云见永晋帝进来,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圣上,云儿害怕,云儿会不会死?”
永晋帝来到了她的床头,宽慰道,“别说这样话,不会有事的。”
“可是,可是宛兰下药了,我会死的。宛兰、宛兰……姨母求求你,不要让当年的恩怨伤及无辜好吗?要不,姨母跪下来求你?”
沈素云拖着虚弱的身子就想下床跪下,永晋帝连忙扶住,“别胡说了。”
他也没了办法,转向对始终冷着脸的李宛兰说道,“宛兰,她毕竟是你的姨母。如今事情都未查清,把解药先拿出来。”
李宛兰错愕地看着已经将心向沈素云倾斜的永晋帝,不可置信道,“父皇,人证物证俱在,您怎可如此?”
永晋帝不悦,“这是两码事。你身为公主,下药残害宫妃,罪责也难免。纵是素云有罪,也不该在这脆弱的关头如此逼问她。”
李宛兰忽然一笑,晃着身子质问道,“当年的药沈贵妃娘娘不是应该更清楚吗?现在想要解药已经太迟了,想要救你自己一命就把孩子流掉吧。”
说完她朝永晋帝行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素云抬头望向显然在沉思的永晋帝,摇着他的手臂,“圣上,臣妾是被冤枉的!臣妾没有私通!孩子是圣上的亲生骨肉啊,您想想办法救救我们母子吧。”
永晋帝将她揽在怀里,不停地安抚,“好好好,朕令御医想办法,云儿别急。”
当沈素云又一次因为疼痛而昏了过去之时,御医还是给出了一样的答复:“孩子已经中毒,没了生命迹象,需要加药让沈贵妃把这个死胎生出。”
一番沉寂之后,永晋帝留下一句“就这么办吧。”之后便走出了内室。
王琴闻跟着永晋帝走出琼华殿的时候,已是下半夜。永晋帝看着面色不佳,一直沉默不言。
“琴闻,朕同你商量件事可好?”
宫女太监都离得远远的,只有王琴闻与他并肩走。
风寒叶落之中,永晋帝的语气是难得的柔和,令王琴闻心中有些恍惚。
他们一起走过很多的路,登基大礼、朝会、祭祀台……
走得多了,王琴闻也险些以为自己是在他心中,也是同样能相伴一生的人呢。
记得初见时,他也是这般温情以待,唤她“琴闻”。
那是她此生第一次感觉到,有些陌生却欣喜的悸动在心中漾开。
可接下来这段话却让她如同坠入冰窖,“素云这么些年明里暗里做的一切,朕都知道的。她犯了错,害过人,是有罪,是该查、该治。你想怎么查便怎么查吧。可是琴闻,朕今夜不再用一国之君的身份来同你说,而是以我们多年夫妻之情来同你说。素云她只是太骄纵了,你心地良善,放她一条生路吧。”
王琴闻停住脚步。
皇后: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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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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