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性质分五行相生相克,相互制约又相互促进,有的药从药方上看不出破绽,却能在无形中要人性命。
多少大夫都说过治不好,就连宫里的御医也束手无策,沈思漓为了除掉她竟如此卑劣,拿准她想当母亲的心,特意挖了个拙劣地不能再明显的坑等着她跳。
跳下去生死未卜,不跳则亲手放弃了希望,可侯爷对她情深意重,还为自己夺回母亲留下的嫁妆。
姜渔攥紧领口,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仰着头流下难以取舍的眼泪。
沈思漓看着这一幕略有些无语,凑过去跟莫莉低声吐槽:“姜姨娘像被崔氏折磨疯了。”
莫莉心有戚戚焉:“像话本里悲情宫妃。”
林亦北深表赞同:“英雄所见略同!”
苏娘听得一清二楚:“……”
沈思漓扶着额头,太阳穴抽抽地厉害,看不下去连忙喊停:“打住,打住……且不说我无意与你互相为难,就算我想害人,那也多的是法子,比如什么趁你外出引得惊马之类的,何须当着甘棠院所有下人的面给自己留话柄呢?万一你用林姑娘的方子出什么问题,那侯爷定然找我问罪,我没那么白痴到洗干净脖子自己送上去砍。”
沈思漓要是真想在不孕这件事上做文章,大可借别人的口传递消息,引诱姜渔自己找上骗子,既能不费一兵一卒除掉妾室,又能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姜渔停下啜泣,呆呆地看向沈思漓,好像是有点道理。
沈思漓口干舌燥,又饮了一大口茶继续说道:“再说了,姜姐姐担心我谋害你性命的同时,我何尝不是承担着你将计就计将我赶出侯府的风险。更何况,侯府想开枝散叶又不偏得指望你,生不了就生不了呗,大不了再纳个妾室回来,咱们四人正好凑一桌牌九。”
一妻一妾恰好势均力敌,再来一个岂非要干起架来。
姜渔心里升起浓浓的危机感,生怕沈思漓作为主母替高靖远再纳一个妾室回来,哽咽着急急辩解道:“我不是……”
“苏娘,再来一杯。”沈思漓心中暗叹“晚了”,伸手轻推杯盏,理所当然地使唤起她的丫鬟来。
苏娘拿起茶杯到隔间添水,明堂内沈思漓毫无预兆站起身,一副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模样,连茶都不想喝了,作势就要走:“我娘亲用过绝子汤药后身子一直不大爽利,经林姑娘调理后精神大好,这才想着引荐给姜姐姐。既然姜姐姐顾虑良多,就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
言罢,便说自己乏了要回院午睡,目视前方迈开长腿正欲出门而去。
“夫人……”姜渔追悔不迭,急得头皮冒火上前去拦,“妾身没这个意思,妾身愿意相信夫人。”
苏娘见状连忙放下茶水,急急附和道:“茶来了,夫人再用一杯吧!”
沈思漓不为所动,别开头哼了一声:“不喝!怕有毒!”
苏娘在一旁急得跳脚,她们不晓得医女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在何处行医。这人若真有本事,今日没留住人,没有沈思漓引荐,来日再想寻人便麻烦了。
“求夫人开恩,”姜姨娘突然“扑通”一声含泪跪下,声泪俱下哭喊道,“妾身想当母亲,想拥有自己的孩子,哪怕是火坑我也愿意闯一遭……将来孩子生下来养在夫人膝下,妾身也毫无怨言。”
高无定不待见她,倘若有朝一日高无定袭爵,没了王太夫人和高靖远庇护,肯定会将她赶出侯府。届时她无容身之地,哪里能有好下场!
她抗拒不了当母亲的诱惑,要是有血脉相连的亲骨肉惦记着自己,就算是砒霜她也甘之如饴……
沈思漓大脑空白了一瞬,心脏突然像针扎般刺痛,仿佛间好像看见了生母跪在卢夫人面前表忠心的一幕。而自己从那个卑微乞怜的杂种庶女,变成贵不可言的侯府夫人,仗着正妻身份成了做决策的人。
她贪恋这一瞬间的美好,却不愿扼杀过去的自己。
沈思漓面色稍缓地扶起姜渔,扬了扬唇角,半开玩笑地说:“孩子还是养在亲娘身边才贴心,你想让我帮你带孩子,我才不乐意上当呢。”
姜渔哭得梨花带雨,不停重复道:“多谢夫人。”
沈思漓拿出手帕替她擦去眼角泪花,在温情脉脉的氛围中,很突兀地说:“对了,你记得给诊金。”
姜渔哭声戛然而止,不确定地问了声:“什么?”
沈思漓双手一摊,理所当然道:“林姑娘看诊可贵了,我可没钱。”
姜渔信以为真,连忙喊来苏娘去拿银子,被林亦北拦了下来:“娘子不急,民女还有些问题没问。”
望闻问切,忌口和贪食,林亦北要问清后才好开方。沈思漓在这略显多余,临走前喝了半碗茶,莞尔道:“后续治疗你们俩自行约定,我就不再过问了。”
姜渔垂泪感动:“是妾身误会夫人了。”
沈思漓万分感慨:“你赶紧忘了崔氏比什么都好。”
一提起崔氏,姜渔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一股灼烧感蹿上喉咙,她急忙捂住嘴跑到隔间剧烈呕吐起来。
苏娘着急忙慌喊来侍女帮忙,百忙之中向沈思漓低声解释道:“夫人见谅,姨娘这是老毛病了,就是不太兴提起那位……”
沈思漓长长地“啊”了一声,马上明白了:“心理有阴影……”
林亦北略带同情地说:“身体好调,而心病难医。”
莫莉谴责崔氏:“真不是人!”
苏娘:“……”
甘棠院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沈思漓带莫莉回了红枫院,在微凉秋意中睡了个漫长的午觉。不知不觉间,朦胧的夜色笼罩在肃穆的高门宅落,窗外夜色融融,点点繁星在苍穹之上熠熠闪烁。
木质窗户透着微弱的烛光,静妙堂里屋隐约传出低低切切的说话声。
“事情就是这样,这是那位林医女开得方子,姨娘请相熟的大夫看过,并无什么可疑之处。”苏娘立于堂下,手中托着一张写满药材的纸。
高靖远接过药方扫视过每个字,嘴角绷得紧紧的说:“都出去。”
苏娘及屋内奴仆皆应声而退。
堂内仅剩高家母子二人,王太夫人靠上椅背沉吟不语,缓缓拨弄手中珠串,隔了好半晌才意有所指低声问道:“你怎么想的?”
高靖远翘起二郎腿,眼中不觉闪过几分警惕,直白道:“儿子认为,她似乎有些心急。”
可沈思漓急什么呢?
他看不透沈思漓走的每一步,难不成当真是按照他新婚夜所要求的,做一个贤良淑德的侯夫人?
王太夫人手上拨弄珠串动作稍缓,垂下眼皮若有所思道:“讨好婆母,拉拢妾室,或许是她初入高家心里不安,想着努力融入也说得过去……”
“不安?”高靖远皱了皱眉,下颌线收紧了几分,不屑一顾道,“我看她在静妙堂可谓如鱼得水,要说不安不应该来寻我安抚才对。”
王太夫人嗤笑一声,玩味地看了儿子一眼,戏谑说道:“你媳妇掏心掏肺都同我说了,就你洞房那日毫不留情说的混账话,把人家姑娘吓得对你避之不及,哪里还敢找你安抚。”
女子出嫁为妇,要想在夫家立足,要么靠威风显赫的家世,要么倚仗丈夫的宠爱,要么诞下儿子扬眉吐气,要么依附于长辈身边。
两家关系势同水火,沈思漓自大婚那日便感受到诸多怠慢,能走的路就那么两条,偏偏丈夫对她冷言冷语,可不只能讨好婆母和拉拢妾室收买人心。
王太夫人也是从儿媳妇过来的,倒是能理解她的难言之隐,加之对烫伤儿媳一事怀有愧疚,言行上难免有些偏颇。
沈思漓带医女上门给姜渔看诊,表面上看似不怀好意,实则她当着奴仆的面讲清利害关系,表明无意害人心思的同时也证明了她不是个蠢货。
高靖远想起沈思漓面对自己时瑟缩的身子和闪躲的眼神,突然觉得不能接受,手握成拳狠狠砸了下桌面,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太夫人:“她是在怕我?”
王太夫人回忆起清晨沈思漓来跟她请安时,心有余悸地告了高靖远一状,那如受惊小白兔的目光显然是带着害怕的。
她不免觉得儿子有些好笑,凶了人家还不自知,摇头叹息道:“可不嘛,你媳妇到底还小,对她温柔些。咱们能看出马脚,反而证明了她没有多少城府。就是可惜了,孩子是好孩子,怎么就被长公主给盯上了呢。”
提起萧晏清,高靖远心中就来气,要不是她在陛下面前瞎说些什么,他何至于受陛下猜疑,被迫娶第三任妻子。
不过古话说福祸相依,虽然他无福消受萧晏清送来的小表妹,但这位沈姑娘貌似有法子管教他那混账小子,又能与婆母和妾室打成一片,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高靖远脑海中倏地闪过新婚夜沈思漓大着胆子邀请他的一幕,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颈窝,浑身边瑟瑟发抖,边染上好看的粉色。
他深沉的眸子蕴着潮涌,瞧着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脑海中叫嚣着送上门的媳妇凭什么无福消受。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一瞬间犹如落入水中忘记屏住了呼吸,被水呛到般一个劲猛地咳嗽起来,试图把脑子里进的水一同咳出身体。
“顺安没事吧?”王太夫人露出担忧的眼神。
高靖远抬手制止母亲起身,掩唇挡住咳声,隔了半晌待到气息平稳后言归正传道:“没事了,儿子归家前核查过医女的身份,的确是御医林大人的孙女。林家妇女看得是妇人家的隐疾,基本上是私底下相互推荐的,我们家来胤都没几年,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也正常。”
王太夫人坐直了些,将珠串放在桌上,慢吞吞地说:“那便对得上了,王公贵族家的阴私多,林家看诊的病人多,有家传秘方倒是不奇怪。”
高靖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林医女诊治过的病人中,其中其中敬文伯家的儿子在他手下当差。伯爵府四公子对这位林医女赞不绝口,说是他家大房嫂嫂过府五年都未曾有孕,经医女诊治后在去年生下个大胖小子,他记忆中还曾去过那孩子的满月酒。
王太夫人灵光一闪而过,神思有些游离:“不妨看看她想做什么?”
“母亲的意思是……”高靖远微微一愣,下一刻就洞悉了母亲的意图。
“对,”
王太夫人深吸一口,一顿一顿地点头,经过深思熟虑后说:“我试探过这孩子,她不仅对我管家的方法分析地头头是道,还能举一反三指出其中漏洞,可见沈家那位卢夫人教了她不少管家之法。咱们与其雾里观花,不妨化被动为主动,瞧瞧你媳妇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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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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