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于德安堂的研究很难找到合手的器物襄助，他在这里只是一道生魂，所拥有的也不过是他脑海中的知识与经验。
但在蛮族介于疫病停止进攻后，汉宫秋终于有了研究成效，将暗蛊的类别确认了下来。
答案有些不出所料了，此蛊当属鬼蛊种类。
绾绾他们顿时想到了潜伏在此的神秘鬼修，愈发确信，鬼族当年在凉西城中布有大阴谋。
汉宫秋的结论十分重要，不止核实了众人的猜测，还为他们指明了一条调查线索。
因为鬼蛊千奇百怪、种类繁多，而无一作用于人体之上。
人体即肉身，凉西城军民所中之蛊，并非对他们肉身造成了影响。
但鬼蛊的运作原理太广泛了，绾绾能想到的就有中蛊人特定的情绪、从中蛊人身上捕捉蛊种喜爱的气息、不同人血肉里蕴藏的不同营养、鬼族加之的言灵诅咒……
是以他们还无法辨认此蛊的运作原理。
不过目前看来，此蛊其实已有了控制之法。
朱大娘的儿子将此蛊培育完成，抵达了第二阶段即成熟期，通过咬伤进入血液传给朱大娘后，才被朱大娘扩散，造成今日局面。
城中所有疑似感染者皆被带走额外关押，于是传染链便有了断层，倘若能继续保持下去，凉西城就有机会等来仙门势力的救援。
可惜这只是万事皆备之下的预想，现实却是做不到，绾绾在这之后又一次碰上了清醒的红绫，秉着汇报工作的原则，没有向红绫隐瞒这个发现。
谁知红绫说了这么一句：【你们可以来查我。】
绾绾：？
红绫：【如果这是一场离奇的疫病，那么，我便是唯一的抗原在身者。】
绾绾顿时一惊：【抗原？还有这种东西？】
红绫时间不多，言简意赅道：【查我的血，随你们怎么用，趁现在还能在记忆里集到我的血。】
【……你们要小心那个鬼修，他……】
红绫的声音到此为止，如同被人截断似的，她再次陷入了“沉睡”，任绾绾多次喊她的名字也没有回复了。
绾绾也没有耽搁，深夜里就将小狐狸的血液送去了汉宫秋手中，汉宫秋听闻红绫所言同样震愕，倒也没有直接对此持以怀疑的态度。
凡事，试试便知道了。
但若如此说来，恐怕城中之人被感染至最后一位蛊发，小狐狸也不会有事。
……那小狐狸是怎么死的？
绾绾忽然有些许忐忑，冥冥之中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很是不妙。
容北濋因而安抚她，小狐狸毕竟有修为傍身，纵然所剩不多，却也不是凡人能奈何的。
小狐狸没有走，那便是她不想走。
及至尽头之时，两万多人，是她做了这凉西城的间主。
绾绾听后松了口气，又觉得好笑，什么时候做间主也是一种值得安慰的事情了？
这一夜过得很漫长，城中依稀还有躁动的声音，似乎是哪里又发现了疑似的感染者，被附近居民举报，又被巡防兵带走。
小狐狸的努力也有成效，要不了几日，她就能重新化形成人了。
这时绾绾才知道了小狐狸的打算，小狐狸竟然想变作仙门中人，入城来帮贺之弘。
此先，贺之弘忙到没有时间理会小狐狸，小狐狸也化作雪鸮四下溜达，所以小狐狸遇上了一次机会，单独在一个患病者身上做了一点不专业的试验。
便是那一次，小狐狸意外发现，自己的妖力居然可以压制对方病发的程度。
绾绾也将这个信息告知了道玄让他转达，汉宫秋得知以后，趁夜就拿新得的小狐狸的血液做了一次试验。
他如法炮制，像把血液喂进贺之卫嘴里那样，也同数日以来他的尝试那样，喂了患病者一滴小狐狸的血。
而后，那名被试验的患病者的确有了改变。
却非发作程度被压制，那人居然清醒了过来。
汉宫秋登时看傻了，把小狐狸的鲜血凑到鼻尖嗅闻了好一番，最终还是只能确定，这仅是一只狐狸的鲜血而已。
虽此狐不是山里的野狐，而是妖域上族天狐族的小狐狸，但小狐狸确然为妖身，要做到如容北濋那般一滴血就能慑退妖鬼的……
那已是跨越种族与阶层的力量了，妖族仍旧是凡种，不会有这样的力量。
道玄任劳任怨做着报信鸟，来来回回给绾绾与汉宫秋两方传达消息，把他累得慌。
传完这一趟，他好容易在贺府坐下歇息一会儿，然后就被绾绾不长眼色地发问了。
【什么是跨越种族与阶层的力量？】
绾绾不是很理解，为了节省魂力，小爪子飞快在雪地里比划。
【汉宫秋前辈所说的力量到底指什么？】
道玄低眼瞧了瞧，却是没有做声，突然开始装聋作哑，嫌痒似的挠了挠背。
绾绾疑惑地抬起狐狸脑袋，两只猩红竖瞳明亮如星，直勾勾盯着道玄。
“咳，咳咳咳……”道玄战术咳嗽，眼皮一阖话术便出来了，“汉宫秋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觉得你还是找机会当面问他比较好，省得听我乱说。”
话音甫落，道玄人就跑了，他一只老头鬼窜得飞快，好似游魂融进了空气里。
绾绾大睁的眼睛还没有收回，已是被道玄气着了。
她的小身板气咧咧地在雪地里蹦跶了几下，结果只在地面落下了几点袖珍的小印子，很快被风雪淹没。
冷风一吹，绾绾又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汉宫秋的话。
这时，品出一点隐秘的猫腻来了。
汉宫秋做试验的那名患病者从发狂状态清醒了，目前还未继续发狂，但汉宫秋对此不抱希望，认为至多一夜，血液的作用就会过去。
也就是说，这个进展的重点应该是小狐狸的血，进入那人体中后，究竟同鬼蛊发生了何种碰撞。
弄清楚这一点，可以帮助他们理解此蛊的真正运作原理，那么答应红绫的第一点要求就快达成了。
既如此……
汉宫秋其实没必要叮嘱道玄，向她强调小狐狸的鲜血做不到容北濋那样。
还额外提及妖族……太怪了吧。
绾绾不自知地在雪地上转圈圈，追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跑，脑子里却十足十地集中，没有注意到逐渐靠近的一双靴履。
忽然间，她被抱了起来，“吱吱”两声惊讶地叫了叫，随后在这人的手臂间挣扎。
原本绾绾以为抱她的是容北濋，但在被抱入怀中前，她立刻从这人抱她的姿势察觉到不是容北濋。
绾绾却也没有激烈挣扎，因为她跟着想到，能于深夜出现在贺府，又能自由出入贺之弘的院子，还能来抱贺之弘养在自己院里的爱宠……
这个人好像只能是贺之弘本人了？
天呐，她有多久没以小狐狸的身体见到贺之弘了。
贺之弘回来的时间，还不如小雪鸮与贺之弘陪伴的时间长，险些让绾绾以为贺之弘喜新厌旧，早已忘记了家中嗷嗷待哺的小狐狸了。
贺之弘把小狐狸揣在怀中，踱步回屋里，路上揉了揉小狐狸蓬松的毛发，干渴的喉咙发出了异常低哑的嗓音：“怎么没见胖，还是这么小一只。你离了这里，可要怎么过冬。”
绾绾装乖任rua，反正也只是rua一rua头顶和下巴。
狐狸主子似的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倒是把近来兢兢业业做狐狸奴的容某人给忘一边儿去了。
到了屋里后，她瞥一眼贺之弘的动静，果然见他是回府来取东西的。
许是顺便小憩一下，贺之弘检查完小狐狸的体重后，就把小狐狸放回自己的窝，合衣在床上躺下了。
绾绾几乎同时感到失去了掌控权，这具又身体变成了原来的小狐狸，她不老实地悄悄钻出窝里的绒毯，一双竖瞳暗中观察。
【哼，累成这样了还不好好睡觉，那个袁副将不是你的副将吗，他中什么用！】
小狐狸鼻腔发出几个气音，十分不高兴，尾巴打了打绒毯，响声倒不大。
【没关系，我马上就能变回人了，用一点点血，应该可以稳住城中的局势。我再装作要回仙门求助，离开这里去报信，找仙门那些人修前来援手！】
没有人告诉小狐狸这个办法可不可以，这是她的独角戏。
她在深夜里慢慢入睡过去，待翌日清早乍然苏醒，房中也只剩她一只狐狸了。
小狐狸真正化形成人是在两日后。
可是当她想要离开凉西，扮作人修入城制造一场轰动的时候，她却已经出不去了。
字面意义上的出不去，小狐狸的肉身无法离开这座城。
抬头见，凡人暂时无法窥知的怨气薄薄地笼罩于城内上空，似水流淌，仿佛再厚一些，很快就能显形。
绾绾看的心惊，一时也没注意小狐狸的沉默，正思索城中又起了什么变化的时候，小狐狸扮作的蒙面女修离开了这处。
出城的位置不是非得一处不可，小狐狸有修为傍身，根本不怕城外压场的蛮族军。
然而她一连换了数个方向，特意寻着怨气薄弱之处离开，结果也没能真的出去。
出不去，那就用术法随便寻一个最近的仙门报信吧，小狐狸如是想。
可她忘了自己是妖，不是人，阳气较为衰弱，自身也属阴性。
所以最终，小狐狸的术法也被挡了下来。
她被困在了城中。
绾绾：《逐渐狐狸化》
容北濋：《如何伺候我那扮演狐狸上瘾的老婆》
ps：前几章是不是越写越严肃，有点儿沉闷？我省不下来，还能把自己的心情写down了（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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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大恐慌（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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