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鹤筠被舒步廷的狠厉叱问声吓了一跳,舒步廷这么老谋深算又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相信聂鹤筠的一面之词。
她双眼闪避着,不敢去看舒步廷,目光却在宋程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宋程原本只是想把她献给舒步廷,如果不是她急中生智误打误撞被舒步廷错认成妹妹,此刻的命运恐怕又是另一幅光景。
聂鹤筠嘴唇微抿,她不是有意要骗舒步廷。
可这个目光在舒步廷看来,就是在指向宋程。
他本来就怀疑宋程心思不纯,此刻一扭头,却发现宋程身边的走狗赵武在后门处探头探脑,而宋程正要趁他们不注意从后门逃走。
“宋程,我饶不了你!”舒步廷却突然拿刀砍向宋程,两人立刻开始缠斗。
聂鹤筠旁边的林弦音见二人打起来,也随即加入了战斗。
他们提前吃了药,此刻功力并不受蒙汗药的影响。但这些山贼却会越打越吃力。
而聂鹤筠突觉掌心温热,一低头,原来是逢惊越拉起她要趁机逃跑。
只见逢惊越嘴唇轻轻张合——
好像是在数数:“5,4,3,2,……”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蓦地打破了几人的战斗。
几十个人把舒步廷他们层层围住,王捕头骑马大喝道:“舒步廷,你嚣张的日子结束了!”
他一声喝下立刻有官兵拦住要逃的山贼们。
宋程一见是王捕头,心中大惊,此人身上并未有他与李兴约定好的红巾,难不成李兴已经被抓了?
可下一刻自己也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就算是耗尽力气也逃不出去,他心里愤恨地看着在一旁哈哈大笑的林弦音,满是不甘。
舒步廷此刻已经明白聂鹤筠根本不是他的妹妹融风,此人从一开始便是伪装的。
而聂鹤筠和逢惊越逃跑的路径正是院子旁边的偏道,舒步廷轻功一跃便跳上墙梁,手握暗器朝聂鹤筠的方向刺去。
“啊——”
聂鹤筠像被雷电击中的稻草人,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浑身僵颤动弹不得。
聂鹤筠睁开眼时,却并未感觉到疼痛,定睛一看竟然是逢惊越倒在了她身上。
病秧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聂鹤筠赶忙抱住昏倒在她怀里的逢惊越,满脸的惊恐。
她的右手摸到一股湿热的感觉,颤抖着抽出来看,竟然是血!
黑褐色的血从聂鹤筠的指缝中间流淌下来,滴在怀中人的衣服上。
聂鹤筠看着逢惊越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浑身像坠入冰窟一般颤抖着。
而舒步廷此时蒙汗药发作,一身的武功也抵不过药物的作用,被一旁的官兵生擒了去。
但宋程和舒子霁还在拼死抵抗,林弦音顾不得逢惊越受伤,上去应敌。
有一位官兵从马上下来扶他们起来,聂鹤筠却突然抱起逢惊越昏迷的身体,那人见逢惊越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便要带逢惊越立刻下山。
可聂鹤筠却直接跳到马上,抽出衣带绑住逢惊越,一把夺了马飞奔下山。
前几日刚下了雪,山路不好走。
山风呼啸着吹在聂鹤筠脸上,她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
但此时此刻她不能说话,也没办法喊醒逢惊越,她一只手紧握缰绳,另一只手牢牢地护住逢惊越的身体。
病秧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你怎么就那么傻,身体这么差还要逞强,在家里好好歇着至于受这么大罪,我不许你死。
听见没有,你不许死!
聂鹤筠内心一刻不停地呐喊着,把泪水强逼回去,她远远地看见山下驻扎的士兵,奈何喊不出声,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挥动马鞭,加速前进。
路边的枯树枝有时候会划到马上的两人,聂鹤筠以前学骑马时,最害怕的就是躲避这些突发的路障。
可此刻她察觉到背后人的体温在一点点的流失,也顾不得这些烦人的树枝了。
快要到山脚了,她已经看见人影了,快了……
聂鹤筠在心里为逢惊越打气,可就当她要越过眼前被风吹到路中间的杂草堆时,却一个不稳被旁边的枝桠挂到。
下一瞬,两个人就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烈马长啸一声,失控跑远,而聂鹤筠和逢惊越却一起滚落在旁边的草堆里。
天气愈发阴沉,待入夜后突然降下一道惊雷,轰隆一声猛地把病榻上的女子惊醒。
聂鹤筠双手捂住胸口,战栗地坐在床上,一脸茫然地打量着这间陌生的房间。
屋内昏暗无光,一股莫大的恐惧忽地攥住聂鹤筠的心神。
不好!病秧子在哪?
聂鹤筠一个翻身从床上跳起来,抓住旁边衣架上的衣服就胡乱往身上套,边穿边往门那边跑。
黑夜中她不小心撞到桌角,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从脚底下传来,聂鹤筠只觉浑身酸痛不止,但她定睛一看,这不是之前她陪小修意出去玩时买的拨浪鼓吗?
这时她的理智才勉强恢复一点,这里应当是越县他大哥大嫂家。
此时窗外闪了一下,雷声应和着闪电,把聂鹤筠吓了一跳。
她急忙加快脚步,朝外面跑去。
推开屋门,聂鹤筠直奔右手边的客房,这是这个院子离她最近的空房。
果不其然,聂鹤筠从窗边看见这间屋里有一盏微弱的烛光,可透过窗户,聂鹤筠看到的却是岚儿与北怀围坐在烛火边。
他们怎么会在这?
聂鹤筠愣了一下,看起来岚姐姐好像在掩面哭泣,难道说……
聂鹤筠心里一紧,毅然扭头朝对面的房间小跑过去。
如果林弦音也住在大哥家里,他大概率会住在北怀和岚儿旁边的那间房间,逢惊越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屋里没有点灯,聂鹤筠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这更加印证了聂鹤筠的猜想,林弦音是习武之人,自然会比常人更警觉,不太会有寝不关门的习惯。
可病秧子此时重伤在身,就顾不得这些了。聂鹤筠的手开始忍不住地颤抖。
不会的,不会的,病秧子肯定会没事的。
外间有张床,但被子被掀开,并没有人躺在那里。
聂鹤筠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草味,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内室,一点点地靠近床榻。
短短的几步路,聂鹤筠好像是走了又半辈子那么长,她看见桌上堆放着好多药包,那味道应该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内室有一道屏风挡住了床,此刻门窗虽然紧闭,但还是有闪电透过窗户直射进屋内。
照在床踏上的那人脸上的瞬间,聂鹤筠呼吸一滞。
她忽然感觉双腿麻木,从马上摔下来导致的酸痛感迅速包裹住她全身,她倚在屏风一旁,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室内生着暖炉,聂鹤筠一只手捂住脸,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
哽咽声被天空中的闷雷吞噬掉,聂鹤筠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逢惊越身上移开过。
床榻上的他脸色苍白,唇色带着淡淡的紫色,一动不动地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聂鹤筠擦擦眼泪,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在逢惊越旁边,给他掖了掖被子,并且用衣袖擦了擦他额间细密的汗珠。
逢惊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整个人浑身没有多少温度,好似躺在湖底的一颗冰冷玉石。
他的呼吸还是那么轻,聂鹤筠握着他没有知觉的手,忽然想起从前某一天。
那是在时雅斋,聂鹤筠在楼下看小说看入了迷,看到精彩处,蹭蹭蹭地爬上楼,想跟他分享里头的乐事。
但没想到屋内安静非常,只见逢惊越躺在书房内间的榻上午休睡过了头。
隔壁家养的黑猫窜到他们窗前,又嗖的一下跳到屋顶上去了。
聂鹤筠噗的笑出了声,但对方还是一动不动地潜在睡梦中。
她觉得病秧子睡着的时候又乖又可爱,让她忍不住想逗一逗他。
于是聂鹤筠悄悄捏起床榻旁散落的头发,给他编了一个小辫儿。
聂鹤筠编完就跑了。
而逢惊越醒来之后下楼,一脸淡然地顶着一张清冷出尘的脸——和一条小小的麻花辫下了楼。
当时店里的贺岩还调侃他什么时候兴起的这爱好,而逢惊越只是淡淡地笑笑并没有回答。
而此刻的冬夜里,逢惊越躺在病榻上,满头黑发整整齐齐的被人整理好掖进被子里。
雷声恰息,空气与他的呼吸一样静谧。
聂鹤筠忍不住碰了碰他的眉眼,她好想喊他起来跟她说会话,可此时她依旧无法发声,而对方昏睡不醒。
后窗外忽然有一个人影朝这间屋里走来。
聂鹤筠眯眼细看发现这个缩着胳膊揣着手的侍卫是大哥家里的阿虎,应该是在这屋里守夜照看逢惊越的。
怪不得外间的床上被子掀开却没有人,他应当是半夜起夜去了。
聂鹤筠最后再看了逢惊越一眼,轻轻地出门回到了自己房间内。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屋内一片黑暗,时不时地有闪电闯进房间内,她睁着双眼,出神地盯着床顶。
第二日早上,天还未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窗外传来,聂鹤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趴在窗户边的小塌上往外看,只见阿虎端着一盆水进了逢惊越的屋里,之后就好久没出来。
聂鹤筠此时已经睡意全无,她披了一床被子在身上,呆呆地倚在榻上观察对面的一举一动。
阿虎来来回回端了好几盆热水,看样子是在给逢惊越换药。
有冷风从窗棂缝隙里吹进屋内,聂鹤筠缩成一团,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储物盒。
里面掉落一只红色手绳,聂鹤筠捡起来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的玉珠子。
这好像是她之前在越县县里逛街时买的,当时她随手交给了一旁的丫鬟收起来,后来就没有再想起来这回事。
她把手链往左手手腕上一缠,随即又缩回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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