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剧本最终在短短一周的时间完成了。
……简直就像是在跟嵇夏作对一样，嵇夏越是不想见到池晚乔，越妍这个重度拖延症患者、神神叨叨的旅行作者、罹患失联癌晚期的女人动作就越快。
嵇夏甚至都还没开始催促，第三版的剧本便已经送到了嵇夏手上。
《钟情》这部片子到底不是动作片，真正对体型仪态要求更高的‘周槿’一角还是受过很多年职业训练的专业演员池晚乔来出演，演员们的体态动作训练任务其实并没有那么重，嵇夏就算是想拖延也没什么理由可用了。
而且新版的剧本嵇夏已经看过，完全没有问题。
所有嵇夏期待的出彩点全部都写出来了，有些台词甚至能让嵇夏这个来来回回看过许多各类剧本的资深导演有所触动，完全可以直接拿去让演员开始熟悉了。
优秀的让嵇夏有点头大。
嵇夏将打印出来的剧本放在一边，有点无力地将手臂横过眼睛挡住了视线。
现在是没得躲了。
……
《钟情》剧组租下的集训场地在南城市郊鹤山区的一个体育场馆，地方比较偏僻，便于统一管理艺人，顺便还能限制代拍。
嵇夏的车子没什么防备地开到场馆外，司机从嵇夏那里接过导演身份卡伸出车窗，在大门口的感应机上贴了一下。
‘滴’的一声轻响，伸缩门放开了通道。
就在黑色的保姆车即将开进体育场馆的时候，旁边几个鬼鬼祟祟蹲点的狗仔忽然扛起摄像头追了过来。
嵇夏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集训地点蹲点了。
而且这些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追着谁来的，行动居然出乎意料地执着。
明明自动门已经在慢慢卡死了，保安也都赶过去阻拦，那些人居然还对着嵇夏的车一顿猛拍。
“那是跟谁的狗仔？”嵇夏稍微抬了抬手，将墨镜向下拉了一点，露出了那双平静淡然的眼睛。
坐在身边的助理两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姿态十分拘束地看了嵇夏一眼，冲浪速度极快地回答：“应该是追着池晚乔来的。前两天网上有小道消息说看到池晚乔要在上海进组，今天就有人摸到咱们场馆之外来等着了。”
助理看起来很规矩，话也回答得清楚，然而嵇夏的耳边却充斥着：[啊啊啊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我就知道我们嵇导天下第一！！]的声音。
嵇夏：“……”
这个助理她也不是第一次用了，过去一直就像是对待肖涧禾那样，把她当作半个徒弟与搭档在带。
嵇夏也没想到平时安静又高效、看上去未来可期的助理私下里的心理活动居然是这么……活泼。
嵇夏沉默两秒，又默默把墨镜戴了回去，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组里甚至都还没开机，消息是从哪里透露出去的？”
“这个……”助理犹豫了一下，“好像是因为池晚乔的私人行程。据说有跟着颜知许的狗仔在敦煌拍到了颜知许与池晚乔一起出现。
您知道的，她们两个究竟是不是情侣的话题讨论度一直很高，再加上池晚乔有将近半年没有接通稿了，跟拍她的人一直都挺着急知道她的新情况的，这次就顺藤摸瓜跟着来了。”
敦煌……嵇夏半藏在墨镜之后眼睛轻轻阖了一下，居然又跟那天的事情有关。
那天晚上拉吧里晦暗的光线仿佛又出现在了眼前，池晚乔那张漂亮到令人失语的脸在光线掩映之下深深看过来的模样在记忆深处浮现。
嵇夏的心跳轻轻快了一瞬，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是有点心动的感觉……
不过没过两秒嵇夏就想起了她第一次当导演、也是第一次跟池晚乔合作时的经历——
刚刚才稍微有些触动的心一下子就死了。
毕竟嵇夏以前也不是没对池晚乔心动过。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爱美之心，嵇夏也未能免俗，年纪更小也更单纯青涩一点的嵇夏第一次见到池晚乔的时候真的是……有一瞬间被惊艳的。
池晚乔太漂亮了，当时的嵇夏也是刚刚进入娱乐圈，第一次冒险执导，既没经验也没阅历，年纪还不大，好像都还不到二十岁……
池晚乔是她的第一个女主角，也是她在内地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女演员。
那时的她还没有现在的眼界，只见到一个池晚乔就足够惊艳。
然而那之后的合作真的是……
一塌糊涂、鸡飞狗跳、满地狼藉……不必多提。
她们两人一个是尚未红头半边天就已经天天被黑粉追着骂、自视甚高从不在意别人的内娱第一神颜，一个是初出茅庐没有经验履历但依旧十分自负的新手导演，两个人为了角色理解一吵就能吵上半天，总是停不了互相别苗头。
……初见时心动的滤镜碎了一地。
旧日回忆涌上心头，嵇夏整个人的表情都逐渐麻木了下去。
同样的错误犯一遍就够了，反复因为一张脸对着一个不合适的人动心八成是脑子不太灵光。
嵇夏从来不做这样蠢的事情，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点有用的事情。
唔，那个光影倒是很能衬托出故事感，可以借鉴一下，开机的时候可以再调整一下池晚乔的妆造……
至于那句奇怪的表白……
嵇夏抬手捏了捏眉心，真的是，她都在想什么！池晚乔身边还有一个颜知许呢！这关系还不够乱么？那个吻该怎么解释她都还没想好，远离池晚乔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为了扫清思绪，将池晚乔这个人彻底清理出脑海，嵇夏刻意转头看了助理一眼提起了工作：“工作日程导演组发来了吗？”
“哦哦，有的，小陈姐已经发过来了。”助理赶忙将平板的屏幕递到了嵇夏面前。
出发之前嵇夏的这次行程就已经通知到了几个组的组长，及至抵达集训场馆嵇夏之前，各个组都给发来了需要对接的事项，所有事项汇总到助理导演那里又由助理导演整理成日程表格发给嵇夏。
原本空闲的日程安排一下子就叠满了任务，密密麻麻几乎看不过来。
一看到那些繁琐又复杂的工资，嵇夏纷乱的思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是了，齐鸣川的那边还在建景，她除了要接触演员之外还要跟各个组互相了解磨合习惯，开始筹备彩排的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久她大概就要飞到敦煌去开始准备取景开机了。
还有这么多事情必须要做，她哪里有时间考虑池晚乔的事？
《钟情》这部片子的题材本来就不算多讨喜，风险很高，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嵇夏入行以来遭遇的第一个滑铁卢。到时候别说她的商业价值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就算只考虑她那爱惜名誉的强迫症嵇夏也没法接受失败。
这么大的压力之下……如果还有时间考虑一些有的没的才是离谱。
嵇夏心里刚刚出现的那一点点暧昧幽深又酸涩的情绪消散了个一干二净，被现实打击得满脑子只剩下工作。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车子已经在集训场地的底下停车场中停稳。嵇夏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一下，跟着先一步下车的助理走下了保姆车。
剧组中有有空闲的重要成员都已经在停车场里，嵇夏远远看了一眼从电梯的方向走过来的制片组与助理导演，端正了心态准备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没想到刚刚走近一些，嵇夏还没来得及问起剧组最近的磨合状态就被原剧组安排的生活制片的心声迎面暴击了一下。
[来了吗！池晚乔的那位绯闻be女友！意难平的初恋CP！！]
嵇夏蓦地一怔，表情空白了一下：“……”
不是，谁？
什么初恋？
不等嵇夏反应过来，另一道心声又响起了：[呜呜呜我那早早be的青□□情组哇，因为年少不懂爱情相爱即使也意外分开、之后又意难平地针锋相对，看似互相讨厌其实口嫌体直，对方一有困难立刻就会出现帮忙的早逝cp……
哪怕顶着现任的压力也会现身什么的简直不要太香了啊！呜呜呜背德cp没良心但实在太刺激，我先磕了！我宣布！！《可惜没如果》就是这一对的cp歌！！！]
嵇夏：“……”
不是，先等一等。磕谁？
如果没想错的话，这个经历应该可以代入她、池晚乔和颜知许？
但是到底是谁觉得她跟池晚乔在一起过啊？？？她跟池晚乔之间从来就没有一刻是有默契的，永远都在互相讨厌，爱情绝对没有任何一点。
她不在的时候这个组里的时候这里究竟流传开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嵇夏神色震惊地看着她同样很信任的助理导演一边在心里‘呜呜呜’一边一脸严肃认真的告诉她：
“嵇导，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目前几个组磨合的进度都比较不错，演员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剧本都已经提前两天发给她们了。”
“……”嵇夏深深地看了助理导演一眼。
她实在没想到她这些看起来沉稳干练的班底私下里都这么……活泼，居然还会乱磕CP。
助理导演被嵇夏看得一愣，下意识心虚了一下：[哎？导演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是我在工作之余靠写点嵇导跟池晚乔斗嘴的小段子放松被导演发现了吗？
……但是不应该啊，我做得挺隐蔽的呀……]
嵇夏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居然还有小段子。
嵇夏实在不敢想她这看起来靠谱的学妹放飞起来都会写什么东西，稍微琢磨一下就感觉根本没法面对池晚乔跟颜知许……简直想现在就掉头回去！
“学姐……？”助理导演看到嵇夏久久没有回应，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句，“您还不去见一下主演吗？”
“……”嵇夏沉默了一下，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去。”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她难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
为剧本围读专门准备的会议室在三楼，除了越妍之外全体编剧组的人都在。
会议室还算宽敞，最中间摆了一条长桌给要参加剧本围读的艺人与工作人员围坐，进门的地方还有挺大的空间能放下一张白板和一个多媒体投影仪。
嵇夏做在长桌上首第一个的位置，正侧身坐着，注视着原本的编剧组负责人林朝朝在白板上梳理她听过很多遍的剧情逻辑。
她表面看起来神色认真，其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是刚刚听到的离谱传言，耳边还灌满了会议室中艺人与工作人员的声音。
那些莫名其妙的心声就像语音泡泡，一个接一个地钻进嵇夏耳朵里。
[我的天真是嵇夏！！！啊啊啊上次看见她还是在颁奖典礼上远远看过一眼，没开玩笑直接美晕我。呜呜呜姐姐不愧是不愧是内娱第一大导，素颜私服也这么抗打，太牛了]
姐姐？
嵇夏下意识往会议室扫了一眼，没看出是谁在偷偷喊她姐姐，因为有好几个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其中就有……那个格外好看、她也格外想躲避的人，池晚乔。
嵇夏：“……”
一眼扫过池晚乔，嵇夏迅速收回了目光，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剧组里现在的流言蜚语已经够离谱了，她不想再听到更多的传闻。尤其这种事情管制起来其实很麻烦，她总不能在剧组里命令禁制不准胡乱揣测她与池晚乔的关系吧？那不是更显得欲盖弥彰？
然而嵇夏的这一个念头还没落下，另一道声音很陌生的心声就响了起来：[wow，我怎么好像闻到了瓜味。嵇夏不敢与池晚乔对视哎，好神奇，不是说她们两个是娱乐圈知名死对头吗？怎么现在一个一直悄悄看对方另一个死活不敢回应？]
嵇夏：“？”
池晚乔偷看她了吗，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且，池晚乔看她干什么？
不等嵇夏自己找出一个池晚乔偷看她的理由，那道听起来就对八卦十分热衷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等等，池晚乔跟颜知许的cp不是也很热来着？我记得好久之前就有人猜测这两人不是一对……这电影原本的主演不就是颜知许？所以说……池晚乔其实是看出颜知许转型的电影要完蛋特意来救场的？
……我去太刺激了啊！这是新欢旧爱撞一起了啊，一个是年少be的cp，另一个是池晚乔不惜自跌身价接烂戏也要帮忙救一下的真爱……
真刺激真刺激，这片约接得真值，吃行业大佬的瓜还有片酬，讲真这钱拿的我都有点亏心了。]
嵇·行业大佬本佬·夏：“……”
嵇夏咬了咬牙，记住了这个声音，有点想在片场给这位‘片酬拿得亏心’的艺人开开小灶。
没等嵇夏在脑海里筛选过一边演员的资料对上那位敢偷偷摸摸吃她的瓜的艺人，池晚乔那清亮好听的声音便凭着极高的辨识度扒开所有杂音慢悠悠钻进了嵇夏的耳朵。
[嘶，嵇夏又不看我了……真讨厌，我不喜欢她忽视我。该怎么样才能让爱上我、一直看着我呢？]
嵇夏：“？”
什么？等一下，池晚乔说什么？
爱上她？
疯了吗，亲过还不够，池晚乔还在想让自己爱上她？池晚乔那个脑子究竟是什么构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嵇夏兀自震惊了片刻，完全没想到池晚乔的声音并没有停下，反而还有要回忆起过去的意思：
[以前还真没注意过，嵇夏认真的样子还挺勾人的……严肃冷淡又一本正经，就让人很想过去打扰，扰乱她那个安静的样子让她再也冷淡不下去……唔，嘴唇也好看……想舔一下]
嵇夏：“……”
嵇夏：“？”
嵇夏震惊地回头看了池晚乔一眼，就发现那女人正撑着下颌笑眯眯地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看到她忽然回头还愣了一下，意外得十分明显。
嵇夏：“……”
完了，她好像听不懂池晚乔在说什么了。
也不对，应该是她精神上出了点什么状况，又或者她需要去谈一个恋爱。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说想亲她？？？
疯了吗？？
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对，一定是这样的，只要去看医生就好了。没关系，一切都可以交给医生。
嵇夏想着刚刚听到的话，只觉得耳朵里越来越热，仿佛响起了老式火车的汽笛声——她真是……有问题的到底是池晚乔还是她啊！！
就在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嵇夏到达集训场地的消息已经迅速在剧组内传开了。
原本会进入《钟情》这个剧组的制作班底的人就不会多有名气，好多人始终游离在二三线的小剧组，还没接过什么‘大活儿’。像嵇夏这种级别的导演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传说，从来没想过能近距离见到，更别提合作了。
会议室的门外隔一会儿就会走过去几个人，看起来是路过其实都是想来围观嵇夏。嵇夏其实听到了门外的声音，但是硬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助理导演主动提醒过嵇夏才想起该让人去留意一下。
因为她实在是……看起来还在会议室里与编剧组一起梳理情节，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池晚乔：反正她以后也会爱我，我想一下也没什么吧？（理不直气也壮.jpg）
嵇夏（沉默）（反思）：就算是能读心，听到这种心声也有点超过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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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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