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捐已经不记得上次看到云愁这副模样是多久以前了。
??一头学校要求的不过眉短发,堪堪卡在眉头,清秀的面庞稚气未褪,个子还没长得很高,身穿校服,是青少年朝气蓬勃的模样。
??他看见这样的云愁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捧着一个骨灰盒,内心的惊骇已经漫过头顶,他环视四周,好多年前就关门的店铺竟然都开着,绿化带的植物也没有换,远处的楼房也还没有拆迁。
??我这是……回到十年前了?
??云愁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您怎么了?唐警官?”
??高中时的云愁还没有后来那副阴暗的模样,他的眼睛生的很大,是很讨长辈喜欢的长相,漂亮的像个瓷娃娃。
??是了,云愁一直很漂亮。即使是十年后,留着一头长发,带着笑意看人时,也是令人动容。
??“云愁,你听我说。”唐捐忽然搭上他的肩膀,道:“我会资助你继续上学,如果你过意不去,那就算我借你的,总之,不要去混黑……混社会,你这么好的孩子,辍学太可惜了。”
??只见云愁一愣,问道:“你觉得我会去混□□?”
??唐捐方才太过激动,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只能圆谎:“太早进入社会,很容易被带坏。更何况你还要葬父,你哪来的钱?”
??“……”云愁上下打量着他,沉默着不说话。
??此时的云愁刚从火葬场出来,心情应该压抑到了极点,可此时的云愁却没有丝毫难过或是低落。唐捐因为重生的激动,一时忽略了这点,他只看着云愁,心中下定决心,无论这次云愁怎么拒绝,自己都不能放手。
“唐捐。”云愁忽然这样叫他,问道:“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帮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唐捐一时语塞,随即道:“因为我不忍心看到你这样的孩子走上歧途。”
“小唐警官,多活六年就充起长辈了。”云愁无奈叹道:“这么多年,你依旧还是这样。”
“什么?”
“没什么,唐警官,谢谢你。”
一瞬间,唐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前世云愁也是这样,向唐捐道谢后,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走向了不归路。但出乎意料的,云愁只是笑着说道:“只是唐警官不要嫌弃我就好。”少年眉眼含笑,彼时尚短的头发被风吹的乱飘,唐捐一愣。
上辈子的今天,竟是如此好的天气吗?
上辈子,云愁没有这样容易的答应啊......
出于私心,唐捐让云愁与自己住在了一起,对此,唐捐十分心虚。此时的云愁十七岁,距离成年还相差了半年。托上辈子云愁临终表白的福,此时唐捐对云愁的心思可谓极其不纯洁。这令一位正直的人民警察感到罪恶。
本以为云愁会有所抗拒,但出唐捐意料,云愁很爽快的搬了进去。如上辈子一般,云愁卖掉了父亲的房子,老城区的小单间,贱卖也没有多少钱,大部分拿来给父亲办了葬礼,剩下的存在银行用来交下一学期的学费和伙食费。这下,云愁算是正式过上了受人接济的生活。
上辈子的云愁对这中寄人篱下的生活相当抗拒以至于因此拒绝了唐捐,辍了学。
望着打开行李箱忙活的云愁,唐捐不禁想到了上辈子。
十七岁的云愁很是要强,事事都要争第一,在学校成绩常年名列前茅,甚至是运动会,都回回争第一。父亲被捕后,粉碎了云愁所有的骄傲,他不敢听同学间的流言蜚语,再也不敢得意的炫耀自己所取得的成绩——因为他父亲是个罪犯。
当年他辍学,也有这样的原因。但即使这样落魄,他也不肯接受唐捐的帮助,他把自尊看的比什么都重。
直到他这些可怜的自尊被宏雄集团前任董事长——乔雄,狠狠碾碎。
思及此处,唐捐的心又一抽一抽的痛,也许上辈子,自己再坚持一下,就不会再有十年后那样的悲剧了。
“唐警官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做什么?”云愁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唐捐时,又不住的染上笑意。
唐捐耳根先红了,忙把脑子里关于上辈子的一夜情情节删掉,面不改色道:“没什么,我平时回来的晚,这离你学校近,你们高三的应该下了晚自习还要自学,在寝室点小灯伤眼睛,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每天回来。”
“那你每天都会在家吗?”
“不好说,有时候可能会加班,我现在还是实习警啊,将来我努力当正支队长。”
“你会的。”云愁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与唐捐四目相对:“你这么厉害,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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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愁刚回学校,紧接着就是月考。老师的改卷速度很快,全科考完的第三天早上,排名就公布在了屏幕上。学生们很快发现,前五里少了个熟悉的名字
“云愁呢,是不是没来考啊?”
“他爸爸都那样了,肯定没来吧?”
“不对啊,前天考试的时候我看见他了的”
“等一下等一下,倒数第两百的是......云愁?”
“真的假的,我们学校还有第二个叫云愁的?”
“你傻了,这么小众的名字哪来的第二个?”
“别是受打击太大,傻了哦。”
“说什么呢你?”
“他爸刚在监狱里死了,受打击了呗。”
人群熙熙攘攘,都在讨论这位学校风云人物。
高中生活很繁忙,即使云愁的名字常常出现,可大多数人其实不认得云愁长什么样,但不知从哪传出来云愁父亲的事情以后,让这位考试排名霸榜的名字对上了脸。他的照片被人挂在表白墙上,有因为长相或才华爱慕的,有嫉妒的,有诋毁的。
云愁想,若他很低调,若他不事事都要争第一,若是他没那么优秀,也许也不会跌的那样狠。
不过,都无所谓了,他背着厚厚一叠书,顶着黑眼圈,穿过人群,无视流言,走进了教室。
唐捐又回到了实习期的时候,着手办的许多案子都还有印象,因此没有常常加班,但也无暇顾及云愁的校园生活,毕竟在他印象里,云愁一直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上辈子去做调查时,云愁的班主任反复强调,云愁是个好孩子。但这次云愁的班主任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云愁现在由唐捐监护的消息,将电话打到了他手机上。
“好好好,我知道了老师。他也许是受打击太大。”
“我知道小云家的情况,也理解,但他现在既然选择了继续高考,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爸爸不在了,可他的路还很长。”
“嗯,我明白,谢谢老师了。”
挂点电话,唐捐松了口气,果然,不管过了多少年,面对老师还是忍不住当孙子。至于云愁,他迟早会步入正轨,唐捐信任他。
上辈子敌对近十年,云愁对上他,还是变回了那个争强好胜的云愁,现在的云愁更不用担心。
只是晚上还是要会去好好和他谈谈。
云愁的学校九点下晚自习,这个时间点,走读的学生并不多,也没有车,但好在唐捐的房子在学区房中都是好地带,走一会儿就能到。他拿出随身听,在耳朵里播放英语听力。
若是抄近道,便会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巷,就是有人,也只是一些小混混。
他不曾告诉过唐捐,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包括上辈子,作为亡魂,亲眼看着唐捐被货车碾碎。
依照上辈子的本事,对付几个小混混根本不是问题。
他听着英语听力,嘴里念念有词。
考的差不是因为大家猜测的什么打击过大,单纯是因为太多年没学习,不记得了。为此,住进唐捐家的四个星期,他彻夜苦读,每夜都学习直到凌晨,一点点扣着前世的记忆,好歹在月考时有个倒数两百。在学校中他几乎推了所有娱乐,已经渐渐找回当年的感觉了。
小巷中的灯光很昏暗,常年无人修理,黄色的灯光一闪一闪,这里没有监控,转角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哀嚎:“求求你,乔哥,饶了我,钱我一定还上,求你了,我家还有老母亲要照顾,你真的不能杀我啊!”
云愁猜测这是借高利贷还不上的,就跟上辈子的他一样,他这时只要低头走过去,装作没听到,这些人不会拿他怎么样。
但随即,一个中年的男声响起:“你知道的,我亲自来这里,不是来看你求饶的。”
刹那间,云愁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僵住了,恰好这时,他转过头,对上了男人的脸,埋藏在心底的恐惧在他心中疯狂叫嚣。
那个男人是乔雄。
纵使上辈子他杀掉了这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却时常出现在他的噩梦里,仿佛厉鬼,让他不得安宁。
地上跪着的肥面男人,云愁更不会忘,那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上辈子,他在出租屋里,被催债的马仔打的浑身是伤,蜷缩在墙角,这个男人出现了。
“住手。”乔雄命令道,马仔们顺从的停了手。
催债这种事,本不会让他一个涉黑大佬亲自出马,但他偶尔心血来潮,会亲自上门,满足他的一些凌虐欲。
他走向缩在墙角的云愁,强硬的用手捏起云愁的脸,因为云愁全程护着自己的头,所以脸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嘴角有些乌青。
乔雄满意的笑道:“这孩子长得真是漂亮。”
云愁颤着声问:“你要做什么?”
乔雄摆摆手,让手下们都出去:“把门都守好了。”
那一夜,这个大了云愁二十岁的男人,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强要了云愁。那是云愁这辈子最想死的一次,行刑似的折磨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云愁将嗓子都哭哑了,最后,他绝望的闭上眼:“求求你,杀了我吧。”
“这不能啊。”乔雄穿上大衣,点了跟烟在嘴里:“你欠的钱还没还清呢。”他走出门,对守在门口道:“给他擦干净,带回去。”
乔雄将他带回了旗下夜总会的秘密包厢里,那个肥面男人就这么跪着,不断的向乔雄磕头求饶,乔雄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他将枪塞到云愁手里,道:“杀了他。”
“你放过我......”这话却是云愁说的,他眼角落下了泪,乔雄却并未因此怜悯他。
“枪里只有一颗子弹,要么你死,要么他死,自己选吧。”
云愁当然知道乔雄想干什么,他只要在这里杀了那个男人,从此,他就再也逃不开这些人了,一辈子,他都只能做阴沟里的老鼠。
“那就我死吧。”他将枪反转,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他这一生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被人轻松踩在了脚下,离去的人能得到解脱。刹那间,云愁想起了那个警察。
自己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善意,是疯了吗?
寄人篱下难道会比被一个男人强/奸更难受吗?不,不会的,只不过是自己可笑的自尊心作祟罢了。也许,在父亲死去的那刻,自己就该死了,而现在,他要付出代价了。
扳机还未扣下,云愁的手便被强行扭转的方向,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骨节咔嚓作响的声音,而刺痛令他不住的收紧手指。
一声枪响后,那个男人被正中了眉心,脱力的身体颓然倒在了地上。
男人的死状倒映在云愁的因为惊骇而收缩的瞳孔中,仿佛要烙印在他的身上。这双手开的枪,这跟手指扣下的扳机,谁会信呢?他的袖口上有火药残留,枪上有他的指纹,只要这把枪,这件沾着云愁血的衣服交到了警察手里,谁会信他是无辜的呢?
也许那个想要帮助他的警察会亲手给他带上手铐,会露出失望的眼神,会嘲笑他当初装清高。
他被黑暗沾染,再也逃不出去了。
乔雄鬼魅般的声音响彻耳畔:“看,杀死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
上辈子的梦魇让他打心底的恐惧看到这个男人,他毫不怀疑,如果上辈子这个男人活过来,自己不会敢杀他第二次。
上辈子也是这样,只一眼,就让乔雄起了歹心,云愁怔愣后迅速回过头,快步离开,走向保卫森严的小区公寓。回到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衣物已经被汗浸湿了。
云愁反锁了门,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可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直到十点半唐捐回到了家,看到云愁房间的灯光,上前敲了敲门,云愁迅速开了门,唐捐刚想和他说班主任的事,却对上了云愁猩红的双目。
“你...怎么了?”
“唐捐。”云愁平常都会笑着叫他唐警官,可云愁却叫了他的全名:“你这几天,可不可以来接我放学。”
“发生什么事了?”
云愁刚想坦白,可又怕将唐捐卷进来,最终还是作罢:“算了,没事,你工作也忙。”
唐捐刚想接着问下去,但云愁已经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间,留下唐捐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想跟我一起走......别是现在早恋暗恋我,呸,想什么呢,难道说有人欺负他?”
唐捐这么想着,手机上已经和同事换好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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