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锈蚀金属与腐朽草木交织的腥涩气息,劈头盖脸地扑来。
苏左率先踏出车厢,靴底碾过猩红的土地,只发出几声沉闷而细微的碎响。
脚下的地面宛如被烈焰炙烤至焦脆的灰烬,稍一用力,细密的裂痕便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开来。
祁玥紧跟其后,脊背紧绷,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过荒寂的四周。
犬国并未筑起冰冷的高墙划分禁区边界,但是那令人作呕的瘴气与腐蚀性极强的怪气。
它们如同无形却致命的屏障,将这片区域牢牢封锁。
若非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任谁见了这诡谲可怖的景象,都会望而生畏,不敢再往前踏出半步。
二人对视一眼,沉默无声,却达成共识,随即迈步踏入禁地。
“这片区域太大,我们分头行动。”
祁玥冷静地分析,话音落下,便唤出一缕如发丝般细长的水元素。
那水线仿若拥有自我意识,轻柔却精准地缠绕在苏左的小拇指上。
“这个,一旦你边上有灵力波动,我就能立刻察觉。”
苏左垂眸看了眼指尖缠绕的水线,那细若蚕丝的蓝光在猩红荒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水线也随之颤动,宛如脉搏般律动。
“知道啦”
她语气平静正常,目光落回那抹蓝光,随即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天,仿佛在凝视这片血土上仅存的蓝色。
正要启程,却被一把拉住。
“等等……叙明给你的铃铛呢?”
祁玥眉头一蹙,拉住苏左的手,仿佛怕她就此消失在浓瘴深处。
苏左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铃铛,晃了晃,清脆的铃声在浓瘴中格外清亮。
祁玥却并未放松神色,只是盯着那枚银金镶嵌的铜铃片刻,忽然伸手一把夺了过去。
“喂——”
苏左轻喊了一声,语气虽有些抱怨,却并不真生气。
祁玥抬起铃铛,指尖摩挲着其表面隐隐发光符文,眉眼间一丝凝重一闪而过。
“这个铃铛很重要,由我拿着吧。”
“你不是自己也有一个吗?”苏左微蹙眉,虽有疑惑,却仍语气平静,“算了,拿去吧。”
祁玥没应她的问题,只是将铃铛收进贴身的内袍夹层,藏得极深。
祁玥站在原地,目光久久停留在那片苏左消失的雾气深处,直到水线稳定地绷住,不再晃动。
她这才低下头,将藏在内袍深处的两个铃铛取出。
铃铛仍是那枚银金镶嵌的小物,外表未有任何变化,甚至在灰红天光下还反出一丝温柔的光泽。但她能感觉到,它不对劲。
她指尖贴上铃身,细察那一圈圈铭刻的银纹。唤出水先是拂过铃身,最后包裹着这整个铃铛。
原本只用于装饰的银纹,此刻却在灵力的探查下悄然浮现出潜藏的阵纹轨迹。那不是普通铭文,而是某种被掩盖的咒印。
铃身微不可察地颤抖,仿佛有某种意志在缓缓苏醒。
“……怎么回事?”
她眉心微蹙,将灵力再度探入。
下一瞬,一股细微却冰冷的情绪顺着铃身汹涌而入是…愤怒,压抑,焦躁,如呐喊,又似撕吼,令她识海一阵剧烈翻涌。
四周的空气也开始躁动,腐气卷动,发出轻微嘶嘶声。
祁玥头皮发紧,强行稳住识海,猛然抬眼。原本死寂的腐原边缘,焦黑枝干轻轻歪斜,吱呀作响,如某种异类在颤栗低语。
她能感知到,一股扭曲的视线,正从某个看不见的方向审视着她。
“……是种子。”
她终于低语,嗓音近乎哽咽颤抖。
这铃铛里,封着不是一般的东西,而是“候果”留下的种子。
祁玥不会忘记那种专属于神明的、令人窒息、焦躁、暴怒的威严。
祂会感染情绪,引发愤怒,点燃人心深处压抑的火种,像无声的焚风,悄然点燃世界沉睡的星火。
果然……
祁玥心头沉下。
让她想起前一夜。
昨晚,她张开羽翼,悄然飞出驻地的窗外。是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她。
她飞到了这片被血雾笼罩的领空。
当时,她并不知道那是禁地,只觉得血色的空气古怪,却不令人不适。
和现在不同,那时的气息平静温和,甚至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安宁。
随后,她进入那片血色。没有想象中的恐怖,反而是一种出奇温柔的风。
就在那风的中,她看见了它。
一只双头狮鹫——却并非犬国传说中咆哮撕裂天地的凶兽。
那狮鹫竟有两颗头颅,一只闭眼沉睡,另一只睁眼注视着她。
它羽翼雪白,鬃毛柔软如织,金纹缠绕在四肢关节,眼神澄澈温和,甚至有种近似悲悯的情绪。
那时的一切安宁得令人难以置信,与现在这躁动不安、灵气失控的环境判若两地。
它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另一头虽沉睡,却仿佛在梦中也知晓她的存在。
祁玥没有逃,也没有上前,只驻足于它十步之外。
风是暖的,血雾在它周身消散得干干净净,那片空域仿佛被它本身庇护着,成了禁地中唯一纯净的岛屿。
祁玥望着它,心中浮现出无数疑问,却一句也问不出口。
她听不懂它说话,但她能“感到”。
一种古老、强大而包容的意志,缓缓流进她的意识里。
不带语言,却充满情绪。像是安抚,也像是试探。
她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识海一层层被风洗过,躁意尽退,连过去那些深埋的痛苦与恐惧都被轻轻抚平。
狮鹫没有靠近,只将那睁着的头微微低下,与她对视。
那是一种极静的陪伴,既不具攻击性,也不显亲昵,却令人在沉默中放下所有戒备。
她坐在那里,与它沉默相望,互不言语。
直到血色的天空悄然泛起淡蓝的晨光。
直到它缓缓收起羽翼,两个头一同阖眼,如雕塑般沉入清晨的雾气中,化作雾中一道缥缈。
祁玥这才站起身,羽翼张开,未作停留,转身朝苏左的公寓飞去。
祁玥睁眼,从那段宁静而遥远的记忆中挣脱出来。
脚下的红土忽然开始震动了,极轻,却清晰。
突然又停止了震动。
但不是自然地停,而是像被什么存在硬生生扼住了咽喉。
只一瞬,远处的雾瘴中,传来一声嘶哑、低沉、仿佛从深渊里咆哮而出的怒吼。
不像野兽,更像愤怒被的灵魂在不断呐喊。
祁玥脸色瞬间一变,水线紧绷,指尖微动确认苏左那头并无异动,她这才抬头看向那雾气最深处。
雾似被撕裂。
一双巨翼猛地展开,携着压倒性的狂暴气流席卷而至,带起地面大片焦土翻飞。
是它。。。
双头狮鹫。
可这一次,已不再是昨夜那尊温和而沉静的守卫者。
它怒吼着冲出雾障,金色与白色的鬃毛此刻凌乱倒竖,双头皆睁,双目盯的血红,羽翼间灵流紊乱,仿佛有什么正在体内撕扯它的神智。
它落地的一瞬,地面直接龟裂,一圈金色的灵波向四周荡开。。
她几乎立刻明白了
是'铃铛'。
不,是那枚种子,惹怒了它。
上桑……她先是假意合作又单方面违约…时则一箭双雕……
“你……也被卷进来了。”她喃喃。
双头狮鹫盯着她,左头低鸣,右头怒吼,身体微微颤抖,像是两个意识正在它体内撕扯。
祁玥不敢轻举妄动,水元素在掌间汇聚成盾牌,缓缓抬起。
她试图唤醒昨夜那层浅薄的联系,声音低沉却坚定:
“你还记得我吗?昨晚……”
风却已不再温柔回应,只剩如同雷鸣的重喘。双头狮鹫怒吼一声,右头猛地扑前一步,利爪劈开她面前的空气,带出一道灵力撕裂痕。
祁玥飞身后退,水盾骤然张开,险险挡下攻击,溅出的冲击震得她手臂发麻。
“你不是真的想杀我。”
她轻声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赌。
可回应她的,是一声比雷霆更震耳的怒吼。
下一瞬,双头狮鹫双翼怒展,身形竟猛地拔高,在空中盘旋一圈,右头低俯,双目血红如炽,毫无迟疑地猛扑下来。
这一击没有犹豫,没有挣扎。
只有掠杀本能。
祁玥瞳孔猛缩,瞬间明白过来
她错了。
不是愤怒遮蔽了它的感知,不是它在挣扎。它此刻……根本没有任何自我可言。
可面对第二轮攻击,她躲不过去了。
"轰!"
一团深黑的火焰骤然从她与狮鹫之间爆开。
那团黑火带着一种极其熟悉的气息。
裹挟着锐利的破势,却又克制得像一记防守式的攻击,毫不拖泥带水。
黑火燃起的瞬间,祁玥就知道。
是苏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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