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早的记忆，是你还是人界小小一乞儿，与他人争抢食物的时光。机缘巧合之下，你被历练的道宫弟子捡回去，做了无名无姓一名外门弟子。那时你仍秉持着流浪时的戒心与凶狠，固执地不与任何人来往。你冷眼旁观着，看着外门弟子拉帮结派，争强斗狠，就为争夺一点内门漏下来的资源而互下杀手，你死我活，觉得他们可悲可怜。可是后来，落单的你成了待宰的羔羊，你的食物被抢走，房舍被毁坏，你差点丢了性命，连捡来的猫儿都不见踪迹。
挨过打吃过亏，你才终于意识到，对人来说，不合群是会死的。
于是你观察他们说话，模仿他们行事，揣摩他们心理，思索着他们背后的派系与纠葛，你磕磕绊绊地学着怎么像他们一样，戴起一张笑脸，心里百转千回，嘴上恭谨谦让，剑下招招致命。你学得很快，不久便成了外门弟子的领头羊，而后吃了好一番苦头进了内门，拜掌门为师，代教师弟师妹，多年苦修换来金丹即将大成。
只是时间久了，在所谓的追求大道的路上，你渐渐看到有更多的欺骗，背叛，胁迫，你看到权势滔天也看到树倒猢狲散，你看到鱼跃龙门也看到竹篮打水一场空。面具戴久了你觉得疲惫，但日子久了，他们喜欢你这张笑脸，你又觉得不要再出现什么波动，将现状永远维持下去便好。
再后来，就是可笑的命运。原来你并不是人，你是道宫多年来都在追剿的妖。也许你年岁渐长妖力渐渐显现，属于人的血脉逐渐被压制，一杯烈酒，一轮满月，就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现了原形。头晕目眩之间，你记不清他们又惊又怒的脸，只记得你抬眼望去，师父，师妹，同门，都拔剑对向了你。
你张嘴，想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想说自己没有阴谋，想说自己这些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融入你们。
你还是被审判为有罪，关入地牢，严刑拷打三个月。
竟然无一人顾念旧情，你努力维持的平静生活被毫不珍惜地打破。
原来你还是与他们不一样。
你不甘心。
燥热席卷全身化为剧烈的疼痛绵延不尽，你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皲裂，血肉被撕扯。你在水潭中不住翻滚，激荡的水花中你的身形在人身与蛇身中来回切换。
你感觉到皮肤上有什么东西正在脱落，只是每一点都引动你最细微的敏感神经，无休止地折磨你。
好痛啊。
快点结束吧。
我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呢。
你迷迷蒙蒙地想，想蜷缩身体让自己少受一点苦楚，又豁出去发狠地想用身体去撞去痛，让最直接的痛感覆盖全身每一处，早点结束这一切。
意识模糊之际，有一双人的手臂伸到水下抱你。
你想起他们执剑的手是如何平稳地刺穿你胸痛，便发了狠，尾巴一甩卷住手臂，将此人拖下水。
哗啦一声落水声，那人始料未及，水下口鼻处涌出气泡，遮住你的视线。疼痛和晕眩中，你的眼前光怪陆离，只看清一双黄金的瞳孔。
你们的肢体在水下交缠，但那人力气十分惊人，他挽着你的尾巴在手臂上绕了几圈，硬是将挣扎的你按在了他**的胸膛上。你扭动不止却逃不出他的禁锢，最后狠狠一口咬在嘴边的肌肤上，听见他痛苦地闷哼一声，你闻到了血腥味。血液顺着肌肤的纹理流进水潭，晕染出一片红色。
不知过了多久，你的疼痛渐渐平复，空荡荡的山洞中回荡着你大声喘息的声音。
抱我上去。你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一点声音。
你半昏半醒地靠在他**的胸口，新生的肌肤很娇柔，挨着他的皮肤却不觉得粗糙。他手臂结实的肌肉搂过你尚未化为人腿的蛇尾，轻巧又平稳地抱你走上陆地。
你的眼皮睁不开，但还能闻到一点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和你很熟悉的味道。
他抱你到火坑前，你疲惫地睡去，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他什么时候能化成人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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