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应听声率先调整好了表情,咳了两声,开口将话题扯了回来:“……那现在先解决眼下的事。我给沈前辈写信。”
“至少等到中原有一战之力后,再造反。”应听声说着就要去找信纸,被孟玄喊了回来。
“这儿呢。”孟玄摇了摇手中的信纸,道:“我之前就和沈灵说过了,他的回信今早刚到,我还没拆。”
应听声抬手接过信纸,拆开后,将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我已知悉,已召集三宗前来商讨此事。”
“建议挑拨离间为上,劝阻和谈为主,开战乃下下策,非迫不及已,不要激化矛盾。”
“另,关于造反一事,望卿慎重,高处不胜寒。”
沈灵三言两语间就为众人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应听声看完之后将信递给了孟玄,随口说了两句自己关于“挑拨离间”的想法。
孟玄快速看过一遍信,顺手递给了清休澜,在应听声的基础想法上删删改改,将“行与不行”的话术一一罗列了出来。
清休澜:“……?”
他莫名其妙接过信,一时间不知自己是否也要打开看眼。
听着面前两人如若无人地讨论着计划,清休澜折起了信纸,最终还是没打开看,迟疑道:“……二位等等,这是我能听的?”
应听声和孟玄听见声音齐刷刷回头,一同看向清休澜。
孟玄开口问道:“怎么不能?”
闻言,清休澜沉默两息,开始思考自己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他现在在对面那两人眼中应该是个“不安定因素”才对。
身份不明,立场不明,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也都一概不知,这样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他们怎么敢放心让自己也跟着旁听的。
应听声似乎看出了清休澜心中所想,解释道:“我与孟前辈都相信你,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直觉’而已。”
孟玄点头,开扇摇了摇,道:“我的直觉从未出错过,你放心好了。等你什么时候做好准备,再将身份立场告诉我们。”
“直觉。”
听着自己懒得多解释时用来糊弄人的理由,清休澜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信任清休澜的人不少,有的是因为情分,有的是因为他这个人,有的是因为他做过的事,还有的,是因为他曾许下的承诺。
清休澜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这种听着就鬼扯的理由被别人相信。
“好吧。好吧。”清休澜能怎么办呢,只能被迫上了这条“贼船”,再次操起心来。
“今日午宴,女王会来,与中原使者共进午膳。”孟玄先说了条自己得知的消息。
“挑拨吧。”应听声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盯着殿内的房梁道:“女王与大祭司也好,与将军也罢,只要其中生出怀疑与嫌隙,就好操作了。”
“我个人建议离间女王与将军。”清休澜思考两秒,道:“大祭司深居简出,难以接近,况且大祭司并不亲身参与战场,与女王之间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不好下手。”
“但将军为女王而战,他们之间的联系不会少,交流多,摩擦就多。”清休澜语气淡然,似乎对这一套十分熟悉:“牺牲的将士有何补助,战争胜利后有何回报,战中有何特权……只要有一条意见相左,便算不得‘齐心协力’。”
说到这,清休澜抿了下唇,四处看了看。
孟玄还沉浸在清休澜方才说的话中,皱眉思考着,并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反倒是应听声动作自然地用灵力烧了壶开水,没放茶叶,还顺手在杯壁上点了点将其降至适合入口的温度,递给了清休澜。
清休澜道了声谢,抬手接过,喝了一口,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他们不觉得,孟玄觉得。
他不知何时从沉思中脱离了出来,目睹了应听声一系列动作,抬眸看看应听声,又看看清休澜,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俩昨晚背着我神交了?”
“?……咳咳!咳!”清休澜呛了口水,剧烈地呛咳起来,抬眸看着孟玄,想开口说些什么,试了几次都没能完整说出口。
好在还有个没被呛到的,应听声起太早本还有些困倦,听见这话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瞌睡都吓醒了,一脸惊恐地对孟玄道:“……前辈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我有证据的。”孟玄懒懒地用扇子一指清休澜,然后指了指应听声,最后将扇子转到了清休澜手中那杯白水上,开口道:“一般而言,至少大部分普通人,应该都做不到和认识不到一天的人这么‘心有灵犀’……除非神交了,心念相通。”
“……”要不是辈分在这,应听声真想直接上手捂住孟玄的嘴让他不要再说了,可惜,他不能。
他只能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前辈你可真敢想啊。有句话叫祸从口出,不知前辈可——”
应听声话刚说一半,就见孟玄脸色一变,迅速从坐的地方闪身离开。
下一瞬,“轰隆”一声,屋顶突然倒塌,正正好好砸在孟玄方才坐的位置。
孟玄:“……谢谢,我现在知道了。”
应听声:“……”
他嘴角一抽,缓慢转头看向丝毫没被吓到的清休澜。
清休澜刚又喝了两口水压下咳,垂着眸没什么反应,好像时间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一样——屋顶塌了关我什么事,怪妖族偷工减料。
他忽略了坍塌的宫殿,接着方才的话音道:“听……应道友一会去用午膳时可以有意无意将话题往灵脉那儿引引,最好让是引导女王有‘独吞灵脉’的想法。”
“我会谎称‘女王遇害’,将诸位将军带到大殿外。”
孟玄随手从旁边拉过个椅子,坐在应听声身边,皱眉问道:“他们不一定会相信的,女王的声望很高。”
清休澜平静道:“不需要他们相信,只要我们能将怀疑的种子种下就好。”
“要是有人查到你们头上……”孟玄似乎还有些顾虑,依旧皱着眉。
清休澜轻笑一声,反问他:“那又如何,这话又不是应道友拿着剑逼女王说的,之后妖族将军会有些什么动作,也是他们自作主张,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应听声听完没反对,看起来对这个计划没什么意见。他无声笑了笑,眼中带上了一抹笑意。
这计划……怪熟悉的。
从前清休澜做计划时除非迫不得已,否则都不会让自己人参与到他设下的局中,多是借力打力,自己藏身幕后。
一件事过后,往往到处都有清休澜的影子,却也只有影子而已。
“我知道了。”应听声点头,应下了清休澜的计划。
孟玄惊讶地转头看他,并不赞同:“这和不是能轻易完成的任务,弄不好你可要被拖下水了,确定?”
“嗯。”应听声起身,打算去换身衣服。
“慢着。”清休澜突然开口,似乎是被孟玄的某个字眼触动,他蹙着眉,喊停了应听声,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用灵力幻化出的白色狐耳缓缓消散。
二人看着这一幕,似乎不怎么惊讶,倒是应听声还有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孟玄是见到清休澜的第一眼就看出了他不是妖族,因此并不意外。
“为何?”应听声闻言却不太认同,给出了几条有理有据的理由:“女王认得我这个中原使者,与我交流不会太警惕,更何况……”
应听声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清休澜面前,微微俯身在他的头顶轻轻一抚,将那狐耳重新化了出来。
清休澜:“?”
应听声不紧不慢地补上后半句:“如果由我这个中原人去说‘女王遇害’,难免有扰乱视听的嫌隙。但由谢道友扮作妖族子民去的话,就是‘担心陛下安危’,不小心‘误传’了消息。”
“……”清休澜的眉心依旧没有松开——但他承认他觉得应听声说的有道理。
“嗨呀,别把气氛搞这么沉重,又不是什么非死不可的任务。”孟玄用扇子的扇面扫了扫应听声,轻松道:“劝和劝不住就打呗,我顺手篡个位,以杀止杀。多大点事儿。”
清休澜:“……”感情已经做好了篡位准备啊。
“……”应听声握拳抵着嘴笑咳了一声,对孟玄道:“应该还不到需要前辈献身的地步。”
说着,他又垂眸看向清休澜,道:“没事儿,这次没离间成功就算了,等下次机会。女王的伤没么快好,还有时间。”
——
最终还是午宴还是应听声去的,拎了几坛自己酿的酒——烈酒。
妖族个个千杯不醉,无酒不欢,女王更甚。
她尝了口酒后“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应听声的肩膀,说应卿深得我心,让人请他落座。
一开始,应听声只与女王聊些轻松的事儿,不触及任何敏感话题。
直到酒过三巡,地上到处都是空酒坛后,女王依旧在一杯杯喝着,只是反应慢了些许。
应听声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捏了捏眉心,悄然运起灵力,将酒精从自己的血液中剥离出,这才堪堪维持着灵台清明。
此时早已过了正午,再有一个多时辰都可以用晚膳了。
应听声自觉火候差不多,正想开口,将话题的风向变上一变,就听女王眼神有些涣散,突然开口问他:“我听说,你师尊是清休澜?他最近还好么?”
“……?!”此话一出,给应听声的酒都惊醒了大半,他的呼吸暂停一瞬,随后依旧平缓。
应听声面上半垂着眸,似是醉了,哑声答道:“师尊逝去已有七年,劳陛下记挂。”
“哦,对。”女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我都忘了。”
“原来他都死了七年了。”
女王看着手中的酒杯,缓缓道:“可惜。”
“不知他在九泉之下,知道自己身前守护的中原将被踏平,是何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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