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分归处,七魄主体躯。
胎光温元神,爽灵劳神思,幽精安灵脉,此乃天地人三魂。
尸狗警潜识,伏矢蓄体能,雀阴传婚恋,吞贼入口疾,非毒调阴阳,除秽洁脏污,臭肺排废弃。
此乃七魄,对喜、怒、哀、惧、爱、恶、欲。
出演皮影戏时,千见相想法子让我心中默念和他一样的话,从而操控了我的魂魄。
他将我一魂一魄分到了纸扎人身上,在短暂地实现了两感共存后终于昏迷了过去。
纸扎人被困在纸四合院的大房子里,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破解办法唯有火。
纸怕火,用阴火烧毁纸房子,纸扎人才能逃出去。
直到那被困在纸扎人内的地魂和吞贼苏醒,我本来的身体才随着再次恢复意识。
那纸扎人看起来很迷茫。
她微微坐起身,看了看身旁的上官凌,又看看我。
我感觉身体在不安地发冷,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拉她坐起。
是雨带走了身体的热度吗?
纸扎人坐起来,却不敢再一步动作。
我好像能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不要怕。”我犹豫地看了眼天气,安抚她,“你就是我,你也是夏梓瞳,不要担心。”
纸扎人愣了愣。
“但,你要出来吗?”我指着喜轿外愈大的雨,觉得身体的冷意更深,“现在有雨,会打湿你。”
她是纸扎人,纸做的,还是别出来好。
纸扎人果然摇头。
上官凌艰难地从喜轿的窗口爬出来,我伸手拉了一把,“他们三个人呢?”
我摇头,“不知道,我晕过去了,再醒过来就在这喜轿旁边。”
世界静得可怕,耳边只余下落水声。
周围原本乱哄哄凑在一起,热闹送喜的宾客也再无踪影。
雨越下越密了。
他的体温很高,我忍不住凑近了些。
“那个,你先待在这里。”我虽然知道眼前就是我自己缺失的魂魄,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找我哥和那两人,“乖乖待着,千万不要动。”
纸扎人乖巧地点头。
交代完毕,我拉着上官凌,“走,我们在这附近开始找找,他们应该不会离开这个村子。”
雨丝裹着纸钱余烬的飞灰黏在脸上,我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泥里。
上官凌的身体成了唯一的热源,我攥紧他滚烫的手腕往祠堂后巷摸去。
脚下石板路缝隙里黏着刚刚仪式撒出的碎纸钱,和青苔与泥灰混在一起,被脚步搅成浆糊似的浓浆。
我和上官凌刚拐过后堂的墙角,眼前刮过一阵猩红的风。
“退后!”我松开他的手腕,躲开红色物件的第一次撞击。
直觉迫使着我迅速转头,终于这才看清那东西的全貌。
是条盖头布。
红盖头第二次扑来时卷着雨水,湿透的布料不像寻常绢布,倒像张泡发的牛皮。
我后仰躲开,后脑勺避无可避地撞上砖墙。
布料擦过下巴,锋利的裁角将我的左手刮出一道血痕。
上官凌反应迅速地甩了块砖块,把那盖头打地踉跄几下,无力地趴在地上。
本以为没什么事了,那玩意的动作却格外拟人,两角扒着砖块要从里面逃出来。
见周围没什么可扔的,我迅速往烂泥地附近跑。
让它被埋在泥里!
我跑几步也不忘回头看,眼见着它在雨中翻卷着蓄力,四角勾住屋檐垂下的干腊肠。
我抓起泥浆糊向红盖头,湿泥裹着腐潮的青苔死死黏在绢面上!
布料坠了重量,扑来的速度慢了半拍。
我侧身滚过石板路的积水坑,红盖头乱了步法,“轰”地坠进泥浆里。
上官凌伸手按住那块盖头,刚要给它重击,可那东西却顺杆而上,四角飞快地攀越着上官凌的身体,借力再次朝我扑来!
卧槽我没惹你们任何人吧!!!
我在心里崩溃大喊,动作却不敢停。
下一秒身体在砖块路上又滚一圈,左脸险险停在泥浆路的分界边缘。
我拼命地喘息着。
身体发冷地愈加明显,四肢冰的可怕,已经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我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壁站起来,摇摇头,感觉眼前悬挂着什么异物。
上官凌刚帮忙扯下在滚落中缠在我脑袋上的树枝杈,毫无防备的我就被突然扑上的红盖头蒙着眼,拖向反方向。
脚尖踢到个竹篓,里面堆满眼熟的灰青色布料——我从下方的非视野盲区注意到,那似乎是左谦那件长衫的材质。
被绊了一下,我身体不受控制的前仰,那盖头没反应过来,果真是在原地愣了一下。
我趁机揪住布料边缘往外扯,指尖陷进潮湿的软滑里。
是刚刚的烂泥。
但它反应的很快。
红盖头猛地收紧,竟是裹住我半张脸往身边槐树上拽!
额头撞上树皮的瞬间,浓烈腐臭味混着软泥的刺鼻气息冲进大脑。
我胃部一阵痉挛,拖了力,就要被盖头拉扯去更远的地方。
上官凌及时赶来,从背后扯住我腰带,伸手使力去撕拉那艳红布料。
撕裂声和雨声搅在一起。
红盖头缠着发丝勒进头皮,我却不再挣扎,只伸手握住它另一角。
上官凌此刻福至心灵。
我们对视一眼,迅速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一回要将它彻底干掉。
我蹬着水缸边缘翻上屋檐,抽出瓦片狂砸手里握着的那角,它果然吃痛竖起身体,不再死死缠绕。
头部的力道猛然一松。
得了呼吸,我将它与檐角的凸起绑在一起,手也不松,只用劲抓着,不让它逃。
上官凌就地滚过石磨,用惯性的力量拉扯它另一头,抓起磨绳绞住另一角——我之所以爬到高处也是为拉扯它提供点力量。
现在它处在了进退两难的位置。
无论往哪边去舒张身体,另一边都会传来更紧的力道。
我被它挣扎的力道抖开身体,却死死不放手里的红布。
它发疯般想撞向我,却被束缚得动弹不得,终于在剧烈地抖动下撑破。
接着,再无声息。
“该死的……”
我喘着粗气,用手中的瓦片又砸了几下。
像是不过瘾,我站起身来,用脚狠狠碾了碾那已碎成两半的盖头。
叫你追我!活该!活该!
终于甩开那古怪的红盖头,我刚松口气,低头,却直直对上两张爬满虫子的脸。
显然是打斗的途中,我们被盖头带着来到了陌生的地方。
我有些呆滞地去看。
眼前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啊。
无数米白色的小虫扑闪着翅膀,毛绒绒地在四周飞着,不断吐着粘液。
那是我们昨天晚上看到的,密密麻麻的虫子,好像全都堆到一起去了。
视野里的那两张嘴唇上下翻动着,牙齿碰撞,不知疲倦,只是压出咀嚼与汁液泗流的声音。
生命在安静的破卵声中争先恐后张开了,密密麻麻在白色圆球上攀织出震耳欲聋的红丝。
顶撞出卵的幼虫啃食着孕育者的温床,挥舞着弱小的齿撕扯着,逐渐从虫卵里钻出来,接着如送死般前仆后继地钻进那两张嘴里。
而那嘴只是不停歇地咀嚼着。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四颗聚焦失败的黑色瞳孔直直向我转过来,恍惚间让我想到一个词。
复眼。
虫卵和唾液或昆虫□□的粘丝缠住了那两颗头颅,让他们以奇怪的姿势粘在一起——以两人嘴角边缘的部分为连接点,把两人贴合在一起,看起来好像只长了一张大嘴似的。
面前的两人全身都被粘液覆盖,看起来活像是只巨型的怪虫。
可我认得那是谁。
“安枝妍……?左谦……?”
几乎不敢相信的名字从我喉咙里字字顶出来。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声好像变了。
它和被风吹动而吱呀作响的门融为一体。
眼前大嚼虫子的二人在认知里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像是……
一种美味的,食物。
咯吱咯吱,是身体在抽条。
噗通噗通,是心脏在乱跳。
在血管流动着的,变成陌生的心跳。
这种怪物的出现,却好像并非和我对立。
它向我叫嚣着,传递着,我们本为一体。
它说它将自愿被我吞吃,迎来新的生命。
好冷。越来越冷了。
好香。是食物。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我叫住上官凌,“把我控制住——”
刚说出这句话,我感觉周围的空气稀薄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包裹我。
他好像也看到了。
他一边翻着手机,一边迈开步子跑。
就在上官凌也跳上那屋后的大水缸时,手里凭空多了一个黄铜铃铛。
“别管我——去找那只猫!快点!猫!”脑子灵光一现,我用最后的力气朝着他大喊。
干涩地咽了口唾沫,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一股凄厉的叫声。
那声音慢慢上升,蜒行,像是孕妇分娩时神圣而虔诚的呼喊,伴着腥臭的血液与羊水,要包裹住什么。
咀嚼声变得又急又快,和凄厉的叫喊一起,就要组成新生的赞歌。
吃掉……要吃掉……
用丰腻饱满的血肉……迎来……迎来……
迎来长长的,扭结的脐带。
浓雾升起来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遥远的雨幕中飞速地赶来。
越来越近。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
于是,瞳瞳闭上了双眼。()
(作者进修多年,归来仍是打戏苦手。)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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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皮影戏(四十七):新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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