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厅的大门却打开了……”
监控室内落针可闻,空气仿佛都降了几度,有些胆小的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愧是B级怪谈,处处透着诡异。
林主任面色不改:“然后呢?”
“我看到了一群‘人’。”
一群奇形怪状的人鱼贯而出。
最前面的壮汉头戴面具拖着电锯漠然走过,地上鲜血淋漓。
紧接着蹿出一个骑着扫帚身形佝偻的鹰钩鼻老人,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尖笑着飞远了。
提着南瓜灯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出现,她掀起红色兜帽,好奇地张望陌生人。半晌后从南瓜灯里抓了一把糖塞进他的衣兜,没等他说话就溜走了。
沈伽莱:???
后面还陆续出来了风情万种的幽灵、身骑黑马的无头骑士、阴沉枯槁的死亡伯爵……各色各样,造型迥异,似人非人。
他站在人潮中,忽然生出在观看荒诞默剧的错觉。
临近末尾,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自漆黑深处涌现,刺得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隐隐发痛。
来了!
沈伽莱神情一凛,那个最开始牢牢锁定他的存在终于出现了!
他浑身肌肉紧绷,再次确认退路,全神戒备地盯着七号厅。
暗红的门扉宛如通往深渊的大门,昭告着不详。
渐渐地,沈伽莱隐约看到了一团模糊的黑色轮廓,还未看清全貌。一眨眼,一道巨影从天而降,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上方投射的光线,将他完全笼于阴影之下。
一只近两米五的巨大黑兔。
它穿着米色燕尾服正装,白色衬衣下端正系着黑色领结。两只长耳中间戴着一顶同色半高礼帽,右爪扶着一根乌木镶银的文明棍。毛茸茸的脸上挂着一枚华丽的金边单片眼镜,眼睛一红一蓝,正透过镜片注视着沈伽莱。
忽略地点、忽略体型,这一身造型堪称可爱。
然而,沈伽莱此时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眼也不眨地牢牢盯着巨兔,而他怀里此前装死的玩偶这会儿跟真死了没两样。
黑兔上下打量了这名人类一番,抬手摘下礼帽,放在胸前优雅行礼:“午安,先生。”嗓音醇厚。
沈伽莱抓着纸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他颔首还礼:“午安。”
黑兔戴回礼帽,瞧了瞧他怀里和手中的东西,神情了然,三瓣嘴翕动,胡须颤动:“抱歉,是我们耽误您观影了。”
“没关系。”沈伽莱旁敲侧击,“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有些出乎意料。”
黑兔表示理解:“往常不会如此。但今天我们有一场大型演出,所以增派了人手。”
“演出?在这儿?什么类型?”沈伽莱顺着话问。
“我们通常会有不同形式的演出。”黑兔说,“这次是全景沉浸式表演,会邀请观众与我们一起参与互动。”
沈伽莱听到互动这个词就倍感不妙,他敢打包票一定不会是什么绝佳体验。
“听起来十分有趣,祝你们演出成功。”
“谢谢您。”黑兔感叹,“同您聊天真是愉快。大多数客人见到我们都会面露惊讶,甚至惊吓逃跑。”说到这儿,它戏谑地轻笑一声,脸上看不出变化,“而您是我见过的极少数反应如此镇定的人。”
“如果机会,真想与您深入交流一番。可惜,我要参加演出,而您也有事要做。”
“希望有机会您能来观看我们的表演。”黑兔一红一蓝的瞳孔晦暗闪烁,“我有种预感,我们会再次见面。”
“祝您观影愉快,Ciao。”
黑兔说完拄着文明棍一蹦一跳地消失了。
直到它的气息完全消散,沈伽莱才彻底放松,不知不觉中他的后背已浸出一层薄薄冷汗。他换了只手拿东西,活动僵硬的指关节。
黑兔虽然看似友好,但它看人的目光与之前的那些无异——无趣、轻蔑,仿佛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而那股危险的气机始终全程锁定着他,一旦沈伽莱做出任何异动,那只大黑兔子绝对不会放过他这个乐子。
沈伽莱深深吸气,将状态调至最佳,走进七号厅。在他即将跨入门槛时,门口的标识悄然改变,二号厅。眼前的场景也随之一变,放映厅两侧灯带泛着些许冷白,放眼望去,人影憧憧。
他找到对应座位坐下。
前后左右都坐着人,不是闲聊就是吃零食,看起来就像正常影院的环境,但昏暗中分不清究竟有没有同他一样被卷进来的普通人。
“嘿,哥们儿。”右边邻座男人突然开口搭话,“你也一个人?”
“不算,我有同伴。”
邻座奇怪道:“嗯?哪儿呢?没见他和你一起啊?”
“我怀里。”
“你怀里?”邻座大为不解,“不会吧,你那么年轻就结婚了?”
沈伽莱反问:“你怎么知道?”
“听声音呀。”邻座略微凑近,“而且身形轮廓也比较接近青年人。”
“原来如此。”沈伽莱调整娃娃坐姿,让它正对着屏幕,“没人陪我看电影,我带了一个娃娃。”
黑发玩偶趁他不注意,面无表情地偷偷翻了个白眼。
邻座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有童心。”
沈伽莱坦然接受:“嗯,还行。”
“诶,哥们儿,你也是冲着演员来的?”邻座笑完问。
“不,朋友推荐的,我没了解过。怎么主演很有名?”
“主演是新人。”邻座说,“但反派演员很有名,大家都很期待他和新人能擦出什么火花。”
“哦?听起来是部悬疑片。”
“我讨厌剧透。”邻座扫过他的侧脸又靠了回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应该会挺精彩的。”
沈伽莱掩去眼中的若有所思,随口敷衍:“嗯,让人期待。”
邻座安静了一会儿,再次张口:“嘿,我看你挺投缘的,要不要和我换座?我这里正中间,视野更好。”
沈伽莱右手拇指一动,慢吞吞地将手上的可乐放进凹槽:“谢谢,不必,我现在的位置挺好。”
“真的不用吗?这可是最佳观影位。”
“不用。”
邻座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惋惜,哀怨地看了眼沈伽莱,收回视线闭麦了。
沈伽莱也不再言语,默默观察放映厅的结构布置。
灯光渐暗,观众们静待开场。
数十秒后,大荧幕开始播放片头动画,制片公司“明日影业”的logo浮现。
一辆老式火车随后驶入,镜头拉近,一名年轻男人靠坐在窗旁,握着钢笔在一本牛皮笔记上快速书写。男人外表尤为英俊,从那些频频路过的乘客和列车员就能看出一二。
男人对这些恍若未觉,专心致志地埋头写作。
镜头对准文字,字迹清晰工整。
【1940.11.11】
【我踏上了旅程,前往明日之镇。】
【两周前,我收到了一封邀请,对方自称是我的粉丝,希望邀请我去他的家乡取材。说实话,我提不起半分兴趣。近年来,我收到过无数类似的邀请,这样的开头毫无新意可言。】
【但接下来他讲述的事,让我有了点兴趣。】
【在他的家乡明日之镇,有一个古老的节日,名为七日节。相传每一个进入城镇的人……在第七日,灵魂将得以重生,实现永恒。】
【我知道,这听起来非常荒诞无稽,让人不得不怀疑整个镇上的人是不是信了某种邪/教,但寄信人说他曾亲眼看到了消失的人重新出现。】
【事情发生在二三十年前……】
低沉的旁白配合着背景里的汽笛声娓娓道来,火车渐行渐远,正中央缓缓出现影片名《七日》。
经典的惊悚悬疑片开头,沈伽莱却看得专注,他注意一个奇怪的现象,直到影片正式开始都没有出现任何主创名单。
这是明日影业的一贯做法?还是……全员待定?
他需要更多线索,沈伽莱的注意力重回电影。
影片中的男主已停下笔,正十指交叉反向拉伸。
这时,红金制服列车员走进车厢,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各位乘客,我们即将进行检票,请配合出示您的车票。”
与此同时,沈伽莱耳边响起了同样的话语:“各位观众,我们即将进行检票,请配合出示您的影票。”
画里画外,两道声音诡异重合。
电影里,列车员从第一排乘客开始检票,每一个配合的乘客都会得到一个微笑以及一句“感谢您的配合”。直到她查到右边靠走廊的乘客,那是一名打扮新潮的青年。
列车员接过他的车票扫了一眼:“先生,您需要补票。”
“为什么?”青年反问,“我还没到站呢。”
“因为您使用的是假票。”
“假票?!”青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不会吧?我可是在月台买的票。你不会是想匡我多买一张吧?”
列车员神情严肃:“先生,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就是假票。不信,你看这里……”
画面外,若有似无的嘈杂声渐起,像谁在低语,又似起了争执,最后“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重物被拖拽,地毯上发出“沙沙”声,最后大门轻轻开启又合拢。
片刻后,厅外响起了一阵咀嚼声,明明隔着一扇大门,沈伽莱却觉得这声音好像直接在他脑海里回响,清晰可闻——
雪白的牙齿上下碰撞,肉块顷刻就被撕碎露出内里红白纤维组织,淡红的液体顺着牙缝溢出。臼齿轻轻往下一压,骨头应声断裂,“咔嚓、咔嚓、咔嚓”。猩红的舌尖舔舐吮吸着汁液,“咕咚”,喉咙滚动,肉糜碎骨顺着食道滑入深不见底的胃袋。
“啊……”
一声悠长、餍足的喟叹。
“感谢您的配合。”
青年完成补票,列车员微笑着走向下一排乘客。
“感谢您的配合” “咕咚”
“感谢您的配合” “咕咚”
……
女人的声音夹杂着咀嚼声,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众人的理智与神经。
终于,她走到了男主面前:“请出示您的车票。”
“请出示您的影票。”
一道阴沉的、非男非女的声音自沈伽莱头顶响起。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目光穿透黑暗凝视着他,饱含期待与垂涎,包括电影里那位甜美的列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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