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侯顾衡立于栎阳城头东望,目光穿过不尽的被冬雪覆盖的平原,遥指宗周天子所在地—洛阳城。
那是他一生所向之地,前世城门前折戟,功亏一篑,如今神明给了他重来的机会,天予不取,岂非暴殄。
身侧矮他半个头,身穿银甲身材颀长的少年,好看的桃花眼睁得圆鼓鼓的,疑惑又震惊地望着他,断然拒绝道:“大哥到底在说什么,我不可能与般般退亲的!”
顾衡身披黑色织金暗纹大氅,早料到顾钧不会答应,所以并没有因未得到想要的答案而生气。他声音不高不低,却充满肃冷:“由不得你。”
前世的妻子,顾衡的双手抚摸过她每一寸肌肤,唇.吻过每一地妙处,眼看过各种风情,让自己的弟弟娶一个曾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哪怕这一世,那个女子还是清白之身,他亦别扭。
最好,她永远别踏进雍州半步,否则他保证不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顾钧急了,正要反驳,忽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鸾铃声。
叮铃,叮铃。
不止顾钧听到了,顾衡甚至已立刻辨出了铃声传来的方位。
他将远飘在遥远东方的目光收回,微微垂下眼皮,双目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茫茫雪雾。
很快,马蹄声也隐约可闻了。
铃铛声渐近,已能从雾气中看到马蹄踏在雪原上掀起的雪团被呼啸北风狂乱吹散的景象,马背上伏着一团红,随着奔跑的棕色骏马在白茫茫的雾气里上下浮动。
终于更近了,顾衡大约瞧出了来人为谁,他眉头低压,双目微敛,纵然身前无人,脸上依旧如常地不露声色,只把隐在大氅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顾钧上前一步,趴在墙头,因震惊而拧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两只眼睛也为着看到的不可置信的情形而越睁越大,几乎因激动而失语。
最后,在距离城头六七丈的地方,棕色骏马喷洒着白色鼻息,缓缓停下了蹄子,鸾铃也随之寂静下来。
马背上的红衣少女觉察到一股不寻常的凝视,她抬首往城头上望,兜帽遮了视线,便抬手将帽子往脑后拢下,如瀑青丝失了束缚,在她身后随着寒风飞舞盘旋,荡漾在雪色中、红衣上,煞是好看。
看清了,幽篁心头不禁咚的一跳,那城头上竟站着她前世的丈夫——雍州侯顾衡。
身长八尺的健硕体型,便是站在人堆里也很瞩目,何况城头人口稀疏,让人不得不一眼就看到他。
一双丹凤眼斜飞入鬓,自带一股天生的骄矜之色。只说这双眼,看人时凌厉如电,杀气猎猎,似能一眼将人望穿,由不得人不胆寒。惯做严肃状而习惯性微抿着的唇,在幽篁看来,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宣示他的薄情冷性与自负桀骜。
他在往她这处看,幽篁的心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又咚咚跳了两下。
“真倒霉。”这么快就看到这个狗男人了!
城头上,顾家兄弟同时往她这处看,少女鬓若堆鸦,眉烟困柳,两点秋水含愁带嗔,笑靥生春,旖旎动人。
北风鼓荡起她的红色披风,露出佩在腰间的两把刀,柔弱如芙蓉的容貌中竟透出一股朝气蓬勃的生命力,光彩照人,仿似雪地红梅,极美,令人怦然心动。
她转目望向旁边白甲少年,单说今世,两人五年未见,如今都变了模样,但仍旧能通过昔日残留的容貌特征而认出对方。
“般般。”
顾钧兴奋喜悦地望着城外的幽篁大喊,等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又快步顺着楼梯往下跑,不用说,已将兄长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
一直奔到幽篁马前,他的心情仍无法平静,脸上堆笑望着她,心头竟生出些羞涩,一时忘了言语。
幽篁也望着他,轻轻笑道:“怀策,许久不见,一切安好。”
她来问期,问婚嫁之期。顾钧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他又往前迈了两步,红着脸小声道:“般般,你来啦!我,我很好,我先带你回家。”
幽篁跳下马,笑着轻轻点头,不再管城头上的男人。
城头久立的顾衡一动没动,眼看着前世的妻子被弟弟接入城中,欢笑雀跃着穿过城门,他的心头突然似被人浇了一桶冰水。
他的双眼再次望向远方,脑子里不再是对洛阳的渴望,而是疑惑洛阳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常,让幽篁突然来到雍州。
她会打乱他的计划吗?也不怪顾侯有此顾虑,毕竟前世他便因她而霸业受挫了一回。
顾侯深深地吐出一口恶气,脑海中,前世影像倏忽闪过。
于战场之上,他披甲执锐,血流漂橹,战无不胜。
于床笫之间,他与此女也曾有过琴瑟和鸣的时光。那时他意气风发,侵曹伐卫大获全胜,在回栎阳城修养的三个月里,与她夜夜交缠,快活不已。
此刻远远一晤,城头的顾衡与城内的幽篁,思绪早如滴水点进水洼,荡起大片涟漪,两人都不自觉地飘回到了前世的黏腻里。
“妇人送迎不出门,着实想念夫君这才等在檐下,夫君勿怪。”
内寝,顾衡展开双臂,让仆妇为他卸去铠甲,他的双目自瞧见妻子的那刻起便没离开过她的身,闻妻子之言后,唇角微动,目光愈加灼热起来。
在一片甲衣相撞的叮当声里,幽篁被丈夫肆无忌惮的眼神射得似火烧身,脸颊滚烫,方知他一直瞧着她,并非因她越礼。
松开绞着衣袖的手,幽篁垂首浅笑不语。
美目流转,嫣然含笑,羞怯却回头。
顾衡心头动了又动,丹凤眼中全然不见了素日里的凛凛杀气,取而代之的是渴求相亲的柔情蜜意。
他声音低沉:“下次去城头迎我。”
说罢毫不理会仆妇在侧,浪荡着抬手便去捏她瓷白泛红的脸颊,等指腹沾染上妻子桃腮上的温热后,才往净室去。
两人成亲至今满打满算都没有三个月,却足有两月时光因突发的战事而分别两地,于新婚夫妻来说算得上久别了。如今顾侯侵曹伐卫奏捷而归,幽篁终于结束“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的日子。
哗啦一声破水而出的响动后,不多时,顾衡已从净室走到跽坐在梳妆台旁的幽篁身后,服侍君夫人净面拆发的两个侍女赶忙起身,躬身退出内寝。
幽篁早从光滑如水的铜镜镜面里瞧见了他,中衣散漫地穿在身上,右衽未系,露出的结实胸膛和腰腹上,颗颗水珠在他大步走动时顺着肌肉线条滚动,看得她心口慌乱狂跳,霎时绯红满面。
贴着幽篁腰背俯身,顾衡同样从镜面中瞧见了她的娇态。
两人于镜中四目交缠,他附在她耳畔,哑着声儿问道:“般般可有日日想我?”
然不待她回答,顾衡已舔舐含.住了她的耳垂。滚热气息喷洒,幽篁被湿热酥痒拢住了半边身子。如胶似漆间,未听到她的动静,顾衡唇舌用力,似要把人吞进腹中一般要她回话。
幽篁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突然吃痛,只得颤着声儿胡乱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纶音简直能催人命,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顾衡将人抱起,穿过层层帷幔,再平放到床榻上,人也跟着压了上去。
额头,鼻尖,樱唇,脖颈,一路向下,幽篁一路丢盔弃甲。鞋履乱飞,左站着一只,右躺着一只。
吱吱呀呀床荡,咿咿呀呀人晃。
因着新婚不久,分别又太久,昨夜幽篁对于顾衡很有些生疏,但颠鸾倒凤一夜交颈而眠,再醒来时,除却有些羞涩外,已没了重逢时的局促。
顾衡起床时堪堪卯正,去前头前堂处理军务前,他还需得往母亲和祖母房中问安。
身为宗周皇女,幽篁出生时因太史令的谶言无法享受公主之尊,但出嫁时,皇室仍旧按照公主下降诸侯的规格为她送了嫁。按照礼制,公主下降,诸侯需为公主建造独属于她的府邸,坏就坏在幽篁没有公主的刺封,无公主之名,便只得委屈地同顾府众人挤在一个屋檐下。
宗周落魄无法制衡九州诸侯,好在天子的名分还在,她还算能视心情决定是否以君夫人的身份侍奉太夫人和老夫人。
老夫人不喜她这个孙媳妇,她也不上赶着去讨好,自打成亲,她便从未有过问安奉饭之举,闲来无事也只到太夫人也便是顾侯母亲的房中说笑。
幽篁去摸自己的衣服,拿到手里,小脸一顿,半晌叫住大步往外走的顾衡。
“夫君,等一下……小衣……坏了。”
她算准了他喜欢看她因这样的事情羞臊的模样,果然顾衡回转,开了她存放衣物的衣匮箧箱,取了小衣出来后,非要腻腻歪歪地为她更衣,俩人便又拉拉扯扯亲热了好一阵儿。
眼看天要大亮,再不走出内寝,任谁都要想他杀伐果决暴戾桀骜的雍州侯,竟是个跌倒在温柔乡里起不来的货色了。
瞧瞧,幽篁有些得意,夫君恋慕这样的她,她便能长长久久地这般与他要好,及笄前洛阳城里压抑难捱的孤苦,从此与她分道扬镳,她如今有了自己的家,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她会非常疼爱他们,让他们享受无穷无尽的父爱与母爱,她甚至曾偷偷发誓,绝不让孩子们受半点委屈与指摘。
然而这样的日子在三个月后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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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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