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未现，皇宫朱门外便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那都是参加殿试的考生，和一些公子们的书童。
当时间到了，庄严的大门缓缓开启。
承担了代表陛下盛宠的秦公公一袭隆重的紫色官袍，怀抱着浮沉，老神在在。
秦公公声音带着皇宫里才有的高傲：“诸位请吧。”
呜啦啦百来号考生顿时有序的排好了队列，跟着宫人的步伐走进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渴望大展宏图的地方。
沉重的大门关起。
隔绝了繁华的街市和庄严豪华的皇宫。
按照先祖传下来的惯例，空旷巨大的太和殿早已经布置完毕。
百来个宽敞的座位只等着迎接它本次的客人。
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
皇帝也还没有到。
周遭只有靠墙站着的宫女。和早已候在一旁品着香茶的几位监考大臣。
秦公公不知何时已经不见。
没有人敢在这样的场合讲话。
太和殿上上下下一片寂静。
时间到了。皇帝还没有到。大臣将试卷一一分发给对应的宫女。再由这些宫女将试卷送到了等候多时的考生手中。
高香正式点燃。考生纷纷提笔。大家脸上都是郑重的神色。
上方的大臣对此颇为满意。心生无限感慨。
看看，这就是国之栋梁，大君未来的希望啊！
这边考试氛围热烈。而本次考试最大的监考官沈炽骄那边还正在赶来的路上。
沈炽骄感受到轿辇内摄政王目光幽幽。他欲哭无泪。
他真的，今天真的特意起了个大早！不信可以去问秦公公的嘛。
哪里料到他看个话本的功夫时间就差不多了。
秦公公也是，时间快到了都不提醒他，害得被阿渊抓了个正着。
呜呜，沈炽骄默默在心里为他的话本点蜡。
沈炽骄如坐针毡，他灵光一现：“阿渊，我这迟一点去正好就能考验一下他们心里素质嘛。要是胆子太小了可不行，你说对不对？”
楚时渊能说什么呢？楚时渊只是叹了口气：“陛下高兴就好。”
“阿渊，我真的知道错了。”沈炽骄眼泪汪汪。
楚时渊心硬，但对这样的沈炽骄本能的软了心肠：“陛下这么说也对。毕竟大君不需要胆子太小的臣子。”
意识到这句话是在给自己之前的话回应。沈炽骄当即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嗯嗯，阿陶说的对。”
楚时渊：……
有时候真的不想承认这人是他的小太阳。是他认定的君王。
“阿渊真的不跟我一起进去吗？”到了太和殿门口，沈炽骄没忍住，又回头问了一句。
大概是因为怕扰了考生考试，沈炽骄声音放的很低。
意识到这点，楚时渊心里一暖，他真的是个小太阳啊。
楚时渊没什么表情，但眼中满是柔情。他道：“臣就不进去了，陛下请吧。”
见他执意，沈炽骄不再强求。心里略微失落了一下，便很快调整好情绪，昂首挺胸，自信从容的迈入了太和殿。
沈炽骄来的突然。但最前方的大臣还是最先注意到了那抹小小的明黄。
沈炽骄朝着前方轻轻摇头，眼神示意不要提前暴露了他。
沈炽骄恶趣味的轻轻走到末尾的几位考生身旁。
考生注意到周围有人靠近，目光注意到桌旁那抹黄色，以及上面做工精细的威严的龙图腾。
考生……考生一个没忍住，握着笔的手开始颤抖。
沈炽骄：……
就这心态？来参加殿试？
沈炽骄到底没再给那几位考生施加压力。他迈着轻轻的大步伐，边看边上几位考生边走到了前面。
殿试的座位是按照几日前春闱的成绩的排的。
所以自然而然的，第一排都是在春闱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学子。
沈炽骄酸溜溜的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位学子看去。
赵邺，出生寒门。却在春闱中一举夺魁，成为了状元郎。报了个冷门。
但让沈炽骄这么看着他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几日前楚时渊在他面前夸了夸这位赵邺的文采学识。
阿渊都没有这么夸过他！
那一刻，沈炽骄承认他酸了。
想要努力学习的心从未这么强烈过。
不过，沈炽骄看了看这位赵邺学子的相貌。
嗯，长得没他好看，也没……也没他嫩！
沈炽骄自己把自己哄舒坦了。
他心情一好也懒得上去坐着监考了，他玩心大起，绕着中央的一群考生来回走了几圈，S型走位，公平的兼顾了每一位考生。
高处的大臣看的眼皮子一抽一抽的。
他们心里不约而同的谴责小陛下幼稚的行为。同时也唾弃自己。
如果条件允许，这几位大臣也想自己下去遛个几圈。
真的，光看着就很爽啊！
沈炽骄把自己逛累了。
他，终于走上了属于他的龙椅！
快要哭出来的考生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虽然陛下年龄还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但是，他这样真的很可怕好不好！
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
坐着同理。
沈炽骄坐在硬邦邦的龙椅上，下面考生们的小动作一览无遗。
沈炽骄：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考生们清一色的穿着蓝色的服装，视觉上给了上位者极大的视觉舒适感。
只是……
沈炽骄目光落在中央。
好大一颗卤蛋！
沈炽骄心里叫喊：啊！他的头在发光耶！
沈炽骄巴不得楚时渊就在他的身边，好能及时发表他的感受。
那位卤蛋的位置好说不说正好在那百来号人的中间位置。
再配上他那独一无二的脑袋瓜子，他真的，非常显眼。
沈炽骄几次目光扫过，想忽略他都做不到。
剩下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沈炽骄他不忍了，就那么全神贯注的盯着卤蛋看。
一直注意着沈炽骄的大臣注意到他那专注认真的目光，以为他在看什么奇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大臣们：蛙趣，好大一颗会发光的卤蛋！
当即有大臣摆烂了，学着陛下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位C位考生。
只有还有责任心的几位大臣强忍内心躁动，仍旧敬职敬业的监考。
写完了卷子想要放松一下的卤蛋本蛋突然感受到如芒在背的好几道目光，一颗光洁的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卤蛋：已老实，求放过！
沈炽骄监考的时候，楚时渊也没有闲着。
他那些令牌，畅通无阻的再次到达了冷宫。
此时的冷宫冰雪早已融化。院中的枯木似有逢春的迹象。
楚时渊非常没有男女之防，也非常没有顾及的走进了破败的宫殿。
见着殿内的景象，楚时渊内心嗤笑，果然。
此时的殿内哪里有王氏的身影？
冷宫冷宫，只有外边是惨淡的。内里，倒是颇为清新雅致。
单是那床榻上的软被就不是俗物。
突然，楚时渊目光一凝。他大步走到床前。
楚时渊伸出手，描摹着被子上繁杂的花纹。
里面赫然藏着一个令人心惊的图腾。
飞马踩云。
是前朝皇室颇为推崇的图腾。
王氏，竟与前朝有关吗？
楚时渊缓了缓神，他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屋子。他走到不远处的桌案旁。
桌案整洁，并没有什么东西。
只有一张纸。上面被人用墨涂了大片，看不出原本上方有什么。
楚时渊并没有久留。
王氏是个疯子，今天来冷宫，能够发现她与前朝有关已经是意外之喜。
回去的路上，楚时渊吩咐隐藏在暗处的血卫仔细查王氏的过去和关于前朝残留的势力的状况。
轿辇缓慢的行驶。楚时渊心里思索着。
大君建朝已经两百年有余。沈氏先祖曾经抓获了大量的前朝旧势力，只是谁都没想到，前朝的毒害如此强大，两百年都没能彻底铲除。
竟然让他们的手伸进了皇宫。
“王爷，太和殿到了。”太监的声音打乱了楚时渊的思绪。
宫人上前来，掀开轿辇的珠帘，架好小梯子，等待着摄政王下轿。
楚时渊扫了眼周围，问：“怎的送来了这里？”
约莫是语气太过冷淡，楚时渊明显感觉到掀帘的小太监手一抖，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楚时渊看了眼小太监，道：“注意着点，莫扰了殿试。”
小太监讷讷应是。
既然到都到这里了，楚时渊也就下了轿辇，想着一会儿和沈炽骄一并回去。
“摄政王，您不进去吗？”守在殿外的侍卫问。另一位侍卫贴心的道：“王爷，可是需要我们为您通报一声？”
楚时渊看着明显压低了声音的两位汉子，心里熨帖：“多谢，孤王就在外面等着便是。”
见楚时渊这般客气，两位汉子反倒局促起来，黑脸一红。
四月的天气说不上多热，太阳躲在薄云后，天地间泛着暖意。
偶有清风拂过，打开花丛中的方向。
楚时渊一袭墨色外衫，内里配着红色的衣裳。如瀑布的长发被一根玉簪半盘。左耳上一点红色的光芒闪烁。
两位侍卫目视前方，不敢多看。
周遭陪着的宫人也低着头。
臣子对摄政王的评价是狼子野心。
普通百姓对时渊公子的评价的文质彬彬。
而宫中的人对帝师的评价是冷漠柔和。
冷漠是对他们，柔和是对帝王。
而帝师是宫人对摄政王的看法，哪怕摄政王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楚时渊垂着眼眸，他整个人周遭是冷冰冰的气场。尽管他只是单单对着春日美景提不起兴趣。
离楚时渊最近的小太监大逆不道地想，摄政王像曾经某位宠妃宫中的琉璃盏。
漂亮，又易碎。
终于，巳时的钟声响起。考试结束了。
考完交卷后的考生出来，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侧影。
他们中大多数都是不认识楚时渊的。
但这个时间，能出现在皇宫之中，非富即贵。再加上刚刚才考完试，没人有闲心社交。
只有少数几个心里大概有了数。
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终于见着了小皇帝嗯身影。
沈炽骄被几位大臣拥在中间。
说话间，沈炽骄一抬头，看见了他想了一早上的人。
“阿渊！”沈炽骄一个激动，没忍住大声喊了出来。
楚时渊抬眸穿过大门往殿内看去。
沈炽骄觉着心跳快快的。
周围的几个大臣听着陛下对摄政王的称呼，两眼一黑。看向楚时渊的目光跟被抢了夫君的小娘子一样幽怨。
“陛下。”楚时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而又对另外几位大人轻轻颔首，以示问号。
几位大臣都是颇受读书人推崇，骨子里透着礼数。做不出当年下人面子的事情。故而也都按着规矩问了摄政王好。
沈炽骄像是察觉不到几人古怪的氛围。他自顾自的：“阿渊，你特意来接我……朕啊？”
“算不上特意。”楚时渊非常诚实，没有一点想要欺君的想法。
“哦。”沈炽骄听着不甚在意的模样。
两人之间的氛围让几位大臣感到不适。几位大臣快速插话告辞。
“今日便辛苦几位大人了。”沈炽骄分神看向几位，嫣然一笑：“还请几位多费些心思了。”
说的是批改今日的考卷了。
“是是。”
本就是自身职则，断没有推脱的道理。
几位大臣很快离开。
左右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决定步行回寝宫。
楚时渊见沈炽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是耐不住，想将今早的事，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楚时渊问：“陛下今日监考感觉如何？”
沈炽骄被问到了心巴上，迅速发道：“很好玩。”
“好玩？”楚时渊不能理解。这该是一件庄重的事情的才对。
“对呀。”沈炽骄跟楚时渊讲了他S型走位的骚操作。
楚时渊忍俊不禁。也就他家小陛下有这样的恶趣味了。
沈炽骄又想起了那颗“卤蛋”。
沈炽骄十分新奇，带着小孩子的炫耀讲道：“对了阿渊，我今天捡到了光头哦。”
“光头？”楚时渊首先想到的是和尚。但好端端的和尚怎么会来科考。大概是个人喜好吧。
楚时渊对此兴趣不大，但也不想扫了沈炽骄的兴，便问：“陛下对他的文章感兴趣？”
沈炽骄蒙了。
他压根没注意这好吧。
应该说他转了几圈，都没有认真瞧过他们的字。
该说知沈炽骄者楚时渊也。
一看沈炽骄巨大深仇的表情，楚时渊就知道了“真相”。
楚时渊心里叹气。他选择了转移话题。
楚时渊问：“五月就到陛下的生辰了，陛下想好怎么过了吗？”
“都听阿渊的。”沈炽骄答得很快。
“好。”楚时渊提醒道，“陛下也得提前做好准备，这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生辰，得大办一场。到时候还会有外邦人来。”
“阿渊放心。我不会丢了咱们大君的脸面的。”沈炽骄乐呵呵的保证。
大概是被沈炽骄的笑容晃了眼。楚时渊启颜：“那时我送陛下一份大礼好不好？”
沈炽骄问：“什么大礼？”
“秘密。”楚时渊道。
“阿渊你就告诉我嘛。”沈炽骄胡搅蛮缠，撒娇卖萌。
楚时渊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沈炽骄的柔软的发间，他温柔极了：“陛下等着便是。”
他相信那会成为沈炽骄的底气。
如果他提前去了，那便会成为沈炽骄的底牌。
考完后接受采访的卤蛋：鹅真的栓Q，我也不孜丢怎么肥四，突然就有几个人一直盯着鹅了！麻麻救鹅，有变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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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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