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的考卷一般都是当场考完了由宫人糊掉姓名后当场批阅。第二日再宣布成绩。
大臣们的效率很快，不出两个时辰，百来份卷子便筛选好送到了沈炽骄的桌案。
沈炽骄看着那十来份被糊了姓名的考卷，感到头疼。
更别提送卷来的大人一直盯着他看了。那眼神直勾勾的，盯的沈炽骄心里发毛。
“管大人啊，辛苦你亲自跑一趟了，”沈炽骄皮笑肉不笑的，他转头对一旁的秦公公道，“秦公公，还不快带管大人去一旁歇息？”
秦公公还没应下，就被和善的管大人抢了先：“不用的陛下，臣在一旁站着就行，方便为您答疑解惑。”
沈炽骄：我谢谢你。
沈炽骄只好哈哈道：“是吗，那有劳管大人了。”
“不劳烦不劳烦。”
沈炽骄：“……”
沈炽骄扶额，随后便拿起卷子看起了他们的文章。
不得不说，能上殿试的都已经是大君顶尖的人才了，经过层层选拔出来的这十多个人更是其中的精华。
只是他们大多的看法都千篇一律，有点创新，但不多。
大抵是殿内太过安静，管大人斗胆上前，目光朝向沈炽骄正在阅览的一张试卷。
“管大人，你看这……”沈炽骄抬头正要说话，却被不知何时靠近的管大人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上来了？！”
管大人嘿嘿一笑，意识到吓到了小孩子，连忙请罪。
“算了！”沈炽骄懒得跟人计较这么多。
管大人接住了之前的话头：“陛下觉着这篇文章做的如何？”
沈炽骄原本还想夸夸这篇文章，此时见管大人笑的不值钱的模样不由得恶趣味生起。
沈炽骄语气毫不在意：“也就那样吧，还没有朕看的上一篇好呢。”
“怎么会呢？怎么会？”管大人真的被唬住了，他急切的想要争论，却又因为怕冒犯了圣驾而憋的满脸通红。
沈炽骄毫不留情的嘲笑了。
管大人这时也反应过来了陛下在逗他，一张老脸挂不住。
管大人讪讪道：“陛下，说真的，这篇文章思想超前，臣认为他一定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嗯。”
管大人见沈炽骄也没个表示，心下有些着急，生怕沈炽骄看不见这篇文章的好，只得又继续深挖了几个点夸赞。
沈炽骄见他夸的口若悬河，心觉惊奇。
按理说，这篇文章里的大多数内容都是朝中大多数老古板的臣子所认定为大逆不道的。
这位管大人倒是接受新东西接受的快。
“陛下，您看？”管大人见沈炽骄一直不搭理人，心里发毛。
沈炽骄问：“依管大人之见，这篇文章的作者当排第几？”
“必是榜首。”
管大人脱口而出，随即觉着话说的太满，找补道：“臣觉得榜眼也不错，再不济……再不济探花也成！”
“嗯。”沈炽骄道：“管大人先回去吧，朕再想想。”
“是。”管大人摸不准沈炽骄的想法，但也不得不退了。
罢了，反正他已经争取过了。
是夜。
是一个楚时渊终于又留宿宫中的夜。
身着寝衣的沈炽骄倚靠在床上，手中拿着几份试卷满怀欢喜的等着楚时渊的到来。
终于，殿门被推开，带着沐浴潮汽的楚时渊走进殿来。
“陛下怎么坐在床上？”楚时渊走向沈炽骄，他顺手拿起一旁的锦帕，坐在沈炽骄身旁，仔细替他将湿发一一擦干。
楚时渊淡淡瞥了眼，开口问：“陛下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想我讲讲吗？”
沈炽骄不好意思的开口：“嗯。”
沈炽骄轻轻偏头，他看向楚时渊，苦恼道：“阿渊，这三份卷子都很出色，各有千秋，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排才好。”
楚时渊低头，认真地注视着沈炽骄的眼睛，良久，他问：“陛下不妨先与我讲讲你心中的想法？”
“嗯……”沈炽骄略微思索片刻，他拿起最上方的试卷，“此子文章想法颇为新颖，若能得到实施，大君必能再上一层楼。我本属意他做状元，但一来怕朝中的顽固派阻止，二来……我担心此子没有挑起重担的气魄，故而，我想点他做榜眼。”
楚时渊微微点头。
沈炽骄拿出第二张试卷说：“这篇比起第一篇来大胆不足，但胜在细水长流，手段温润却又不失刚硬，我觉得此子很适合如今的大君。所以，我觉得可以点他为状元。”
沈炽骄拿起最后一张试卷：“这就是我想点的探花了。”
楚时渊低头看向沈炽骄手中的试卷，然后才道：“可以看出此子笔力雄厚。再加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都能将大君的一些漏洞和弥补方法有条不紊的一一罗列出来，可以证明他的胆大心细。”
沈炽骄跟着附和：“大君强盛，已经孤芳自赏太久了，正需要他这样的新鲜血液。”
楚时渊见着笑而不自知的沈炽骄，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既视感。心生欣慰。
“所以陛下，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楚时渊当真温柔极了。
沈炽骄感受到他轻柔的动作，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确定：“可是阿渊，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陛下。”楚时渊一只手拿着锦帕，一只手替沈炽骄整理干的差不多的头发。
楚时渊道：“你很优秀，所以请自信一点啊。更何况，你永远可以依靠你的摄政王。”
沈炽骄觉得楚时渊的话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味道，当即稳了心神。
沈炽骄彻底转过身来，他抱住楚时渊，将头埋进楚时渊的怀里，他道：“谢谢你，阿渊。”
“不客气，我的陛下。”
楚时渊抚摸着沈炽骄的脑袋，用自己不那么温暖的身躯尽可能的给予沈炽骄温暖。
沈炽骄觉得阿渊的怀里好舒服，有若隐若无的花香，令人沉醉。
他想赖在里面。
他不想出来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
沈炽骄只赖了一会儿便起来了。
他夺过楚时渊手中的锦帕，道：“阿渊，我给你擦头发。”
楚时渊已经学会了不再拒绝沈炽骄突如其来的好意。他配合的转过身，留给沈炽骄一个清瘦的背影。
“阿渊，你好瘦哦。”沈炽骄擦头发也闲不下嘴来，他好奇问：“阿渊每天吃的饭都去哪里了啊？”
楚时渊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毒素侵蚀体内营养的结果。
楚时渊语气平淡：“我自幼便是这样，光吃饭不长肉的。”
“哇！”沈炽骄不仅信了，还发出了真挚的感叹：“羡慕你，我一吃多了就改长肉肉了。”
“陛下还小，该是多吃些。”楚时渊想到了小时候肉嘟嘟的沈炽骄，不由的道：“况且，肉嘟嘟的陛下也很可爱啊。”
“可爱？”沈炽骄不置可否，他更倾向于别人夸他英俊。但是既然说这话的是楚时渊，沈炽骄欣然接受：“行吧，可爱就可爱。阿渊喜欢就好。”
“嗯。”楚时渊道：“陛下怎样我都喜欢。”
沈炽骄听了，脸上热热的。
阿渊说他无论怎样他都会喜欢诶。
四舍五入，就是阿渊永远会喜欢自己！
沈炽骄觉得仿佛有烟花在心里绽放。
砰砰砰的，美丽极了。
一不小心，沈炽骄的心思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再回过神，沈炽骄见坐在身前人过分安静了，他小声呼唤：“阿渊阿渊？”
回答他的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沈炽骄将锦帕放在一旁后，才小心翼翼地扶着楚时渊，将他轻轻的移动。
沈炽骄到底是还小，废了许久才将楚时渊移到龙床里面。
替人盖好被子，沈炽骄没有出声唤人，而是自己起身去将蜡烛一一吹灭，只剩下床头的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收拾好一切，沈炽骄安心地躺在楚时渊身旁。
借着微弱的光芒，沈炽骄不禁伸出手，描摹眼前人的眉眼。
只是眼前人的肤色太过白皙，在微弱的光芒下，就连他那眼底的乌青都分外显眼。
想起楚时渊最近都在为他的生辰奔波，沈炽骄眼眶酸涩。
呜，阿渊怎么能这么好！
大概是梦中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沈炽骄看见楚时渊的眉毛轻皱。
沈炽骄下意识的靠近楚时渊。他伸出手，将楚时渊抱住。
但到了这时，沈炽骄埋怨自己长得慢的心思就更加重了。
他都不能让阿渊舒服的睡在他的怀里！
沈炽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果断选择自己缩在楚时渊的怀里。
别说，这样真挺舒服的。
阿渊的怀里好暖好暖，淡淡花香令人安心。
沈炽骄想，他得问问是什么话才行。以后将沐浴的花皂全部换成这种花香的。
花香清幽，伴着少年入梦中乡去。
翌日沈炽骄醒来时，难得的，楚时渊还在睡觉。
沈炽骄不舍的将人吵醒，收拾的动作放轻了，但速度却比以往快了许多。
沈炽骄草草用过早膳便去了议政殿。
没想到管大人来的比他还早！
并且，其他几位参与阅卷的大臣也已经到了。
想来都很期待一夜过后沈炽骄心里的决断。
他们已经看过摆在桌案上的卷子了。知道前三甲的试卷就在沈炽骄手中。
一个个翘首以盼，望眼欲穿，恨不得沈炽骄快点宣布结果。
沈炽骄也不吊人胃口，将他的看法说了出来。
当然，没有昨晚与楚时渊说的那么详细。
说那么多话，他也累啊。意思意思就行了。
几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心里对这个排名也没什么意义。
毕竟是楚时渊清理过一批人后留下来的，清清白白，没有与什么丞相啊，长公主之间有什么牵扯。
大君的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
所以今早的谈话还算愉快。
“既然各位大人都没什么异议，就这么定了吧。”沈炽骄边说边走。
这时考生们已经在太和殿等着了。
“那陛下，您看这官职……”身后跟着的大臣询问。
其他几人也竖着耳朵听，生怕漏听了什么。
怎么说这批人也算是沈炽骄继位后最干净的嫡系部队了，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不知道沈炽骄想要怎么安排。
沈炽骄也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心里觉得好笑。但他还是道：“按以往的规矩来就是。”
“是。”大臣得了确切的信儿，心下也不慌了。
甚至当着沈炽骄的面，都起了打趣的心思。
“哎，也不知道这次前三甲都是谁，臣可是见了，那一个个的，优秀啊。”一位大臣摸着自己的长胡子感慨，“我们也是，考了老咯。”
管大人在一旁接腔：“臣更好奇榜眼郎会是谁，奇思妙想，是个妙人。”
“一会儿看看不就知道了。”
太和殿，安静肃穆。
沈炽骄坐在高阶上的龙椅上，在他面前，是已经拆开，露出了考生姓名的考卷。
按照排名依次整齐的摆放着。
用朱笔写了“壹”的考卷侧，工整的写着“牧望兰”三个字。
为表重视，沈炽骄没再坐着，他站起来，目视下方大殿。
用作遮挡的屏风已经撤了，此时众多学子的全貌一览无余。
沈炽骄清了清嗓子，寂静的大殿顿时只剩下沈炽骄宣告成绩的声音。
“钦点牧望兰为本届状元
“赵邺为本届榜眼
“符左为本届探花
“……”
宣告完毕，皇帝为前三甲簪花，再口头鼓励一番。
最后便到了令人激动的游街环节。
只是这个环节皇帝就不用参与了。
是以目送众人出宫后，沈炽骄便打算回寝宫看楚时渊了。
却发现，楚时渊身穿低调的青绿常服，等着带沈炽骄出宫去凑这波热闹。
沈炽骄又惊又喜。又可以和阿渊一起出宫了呢！
沈炽骄飞快的换下龙袍，穿上了楚时渊给他带来的私服。
也是绿色的，不过上面有红色的内衬点缀，夺目极了。
楚时渊径直带着沈炽骄去了鹏起楼。
楚时渊早就吩咐留下了视野最好的包厢。
透过窗户往底下望去，人头攒动的。唯有街道中央为殿试的考生留下了空白。
只见状元郎别着一朵大红花骑马又在队伍的最前头，榜眼和探花一左一右，好不威风。
且听唢呐声声，鼓声累累。
欢声笑语，百鸟鸣唱。
好生热闹。
看见沈炽骄像个孩子一样左顾右盼，双眼发光的模样，楚时渊就知道，带沈炽骄出来凑热闹做对了。
虽然……
他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呀。
“阿渊，好热闹啊。”沈炽骄转过头，他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嗯，好热闹。”楚时渊笑着道，澄澈的眼里倒映着此间最夺目的珍宝。
有太阳的地方，总是不缺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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