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棠下意识应着,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躲过重重婢女巡视,将崔杜衡成功送回府邸。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李沙棠从窗口溜进寝居,正准备收拾茶具,却发现圆桌底下躺着一颗棕色的药丸。
她乍然想起庞夫人的话。
“这是一种药,主要用来解丹毒的。”
*
崔杜衡一进府邸,整个人便控制不住地吐了口血。
他擦着嘴角的血沫,靠着粗壮的大树,眼神幽幽地盯着草木上的血迹,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爷......”赵管家闻讯赶来,他悲切地看着那大片的血迹,嘴唇蠕动许久,终究没说出话来,只把手里的拐杖递给崔杜衡
崔杜衡接过拐杖,垂眸打量许久,终是拄着拐杖,缓慢地向前走去。
待崔杜衡远离后,赵管家才招来侍从清风,让他把这块地在天亮之前收拾干净。
*
翌日,十月出头,秋风愈冷,马家巷的屋舍带出几分凄凉。
数十位黑衣黑甲的少年郎身佩腰刀,排成两列守在刘家门口,严阵以待。
李沙棠匆匆赶来,就见到被踹飞的门板,和横躺在大门口的瘦弱男子。他身形矮小瘦弱,脖子上一圈青黑的掐痕,沧桑的脸上用血迹写了三个大字。
还命来。
*
事情回溯一下。
李府门前大清早就站着个黑衣黑甲的少年。
“都尉!开开门!都尉......”陆飞鸿叫嚷到一半,门突然开了,露出李沙棠那张没睡饱的死人脸。
李沙棠被他吵得脑门嗡嗡响,她撩起眼皮,睨着陆飞鸿,冷冷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吵死啊!”
她昨晚从药丸上扣了点粉末下来,放嘴里细细分辨了成分。里头有大概三味药没尝出来,剩下的与庞夫人跟她说的阿勒丹的大致成分一模一样。
微量不会致死,李沙棠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可以靠功力化解,便无所顾忌地放嘴里尝试。但她没想到的是,这味丹药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害得她一晚上没睡好,双眼睁到天亮才有困意。
可她刚睡着,就被陆飞鸿叫魂似的喊话给吵醒了。
陆飞鸿摸摸鼻头,果断开口:“马家巷的刘拐子死了!被人活活掐死的!”
陆飞鸿他们小队昨日被陛下亲点,去马家巷走街串坊,帮街坊做些小事,顺道监督一下冤魂案的受害者。
他们昨日歇在马家巷,大清早起来准备去刘家慰问一下,他家门却是半天没推开。他们情急之下踹开门,那刘拐子却横死在大门口,死状颇为凄惨。
李沙棠头脑瞬间清醒,她匆匆回屋拿上腰刀和糕点,边吃边往马家巷赶去。
她确信冤魂案与王家粮行杀人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她一直没找到其中的关联。
可如今......李沙棠走进院落,转眸看向屋舍里,问道:“刘拐子是不是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
陆飞鸿一怔,随即点头。
李沙棠一笑,她拍拍陆飞鸿的肩膀,往前走去,“咱好歹领着皇粮,不能对悲苦百姓视而不见。走吧,去瞧瞧他家的老母亲。”
陆飞鸿摸摸肩膀,一边赶忙跟上,一边嘀咕着:“还会用‘视而不见’,有文化啊!”
李沙棠耳朵微动,她眯眼看向陆飞鸿,“你说什么?”
陆飞鸿悻悻道:“没什么。”
李沙棠轻哼一声,随即转过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是比某人有文化些。”
陆飞鸿咬牙,他忍!
*
刘家不大,几步就走完了。李沙棠让陆飞鸿留在门口守着,她自个儿踏进寝居。
刘家老奶奶卧病在床许多年,刘拐子又是个光棍,没有女人的细心收拾,这间昏暗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腐臭味。
李沙棠皱了皱眉,目光望向瘫在床上的那位老妇人。她的牙早掉光了,现在整个人缩在床上,苍老的脸上是孩子般的茫然。
老妇人的视线无神地晃荡着,突然,她发现了李沙棠。她眼睛一亮,一边激动地翻着床头柜,一边冲着李沙棠含糊嚷嚷着。
李沙棠顺从地走上前,侧耳倾听老妇人说话。
老妇人的牙掉光了,喉口不断发出“嗬嗬”声,李沙棠忍着老妇人身上的恶臭味,耐着性子,一遍遍听着。
“......包......丑......”
李沙棠放于身侧的手指微动,她盯着老妇人,轻声重复了句:“报仇?”
老妇人抱着从床头柜翻出来的盒子,激动地点点头。
她虽然老了,记性也不太好了,可她知道,每到这个时辰,儿子都会来看望她,给她送早饭。
可今日儿子没来,来了个贵气的姑娘。
联想到儿子最近异常的举动,和十年前那桩亏心事,老妇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要借贵人之手,将那些魑魅魍魉铲除掉。
李沙棠朝着老妇人郑重地点头,她接过老妇人手里的盒子,冲外面的陆飞鸿喊道:“你去找个......”
老妇人忽然握住李沙棠的手,在李沙棠看过来的那一瞬,迟缓地摇头。
老人手心带着干燥的暖意,空气中消解了几分恶臭,转而吹来几缕清寒的秋风。
李沙棠深深地看了老妇人一眼,眼底含悲,却不再言语。
老妇人不再动弹,她重新躺回被子里,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浑身环绕着一股死气。
李沙棠朝老妇人微微躬身,轻声道:“您多保重。”随后,她便转身离去。
陆飞鸿见李沙棠走出来,立刻好奇跟上,眼神一直瞟向她手里拿着的那个盒子。
“这是什么?”陆飞鸿问。
李沙棠扫过洒下的秋阳,眉梢微扬,轻笑道:“让我们翻身的东西。”
*
夕阳将落未落,一辆印着李府标记的马车悄然停在宫门口,少女火红的衣裙在白玉角门一晃而过。
当夜,圣上龙颜大怒,责令禁军都尉李沙棠协助刑部、御史台、大理寺联合查案,三日后由三皇子李怀熙为主审,崔杜衡为副审,在大理寺进行公开处决。
*
戌时,玉楼春。
“本殿与祝余也是许久未见了。”李怀熙为崔杜衡倒着茶,手里依旧拿着崔杜衡送的那把折扇。
“殿下事忙,不比祝余清闲。”崔杜衡目光扫过折扇,语调谦和。
李怀熙扯了扯嘴角,他来之前本已做好被崔杜衡阴阳的准备,可真当这一刻来临时,他心底还是不大痛快。
一个贱种,凭什么这么风光?
他强压下心底的不满,转脸堆上笑来,“祝余对三日后的会审有何看法?”
崔杜衡转着茶盏,语调悠悠,“殿下如实禀告即可。”
李怀熙敲着桌面,眉目间闪过一丝郁郁,“可这样一来,四弟的势力就会超过二哥了,这于本殿不利。”
“殿下莫急,四殿下也就得意一阵,您的机会很快就会来。”崔杜衡眼尾上勾,眼里带着笃定。
李怀熙看着崔杜衡,眼底的神色晃了晃,他第一次真切认识到,永安里的大小姑娘为什么都爱偷瞧崔杜衡。他随即想到宫里的一些传言,眼底的惊艳瞬间化为不屑。
“你继续。”李怀熙低眸,轻咳一声。
崔杜衡收敛了笑意,肃正神色,继续道:“再过不久,圣上心心念念的佛骨就要到达永安了。到那时,白骨教也会跟着一起来......”
崔杜衡想到自己掌握的有关白骨教的消息,正色道:“殿下,白骨教刚来之时,四殿下必然会得意一段时间,殿下暂且按兵不动......”
李怀熙若有所思地听着,不时点下头。
星子寥落,两人密谋一阵后,李怀熙遥望黑夜,忽然说道:“几天前,咸安出嫁......”
他提到这个时,眼里遏制不住地闪过一抹痛意,“你去看了吗?”
崔杜衡转着茶盏,闻言沉默了下,还是道:“看了,很盛大、很壮观。”
“盛大?壮观?”李怀熙冷哼一声,他想说些什么,可当他看见崔杜衡沉静的目光时,他又觉得没必要了。
这人根本没有心。
“本殿与祝余现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祝余莫再做些背德之事了。”李怀熙想起今晚的目的,硬生生地抹下之前那个话题,只是脸色越发疏冷。
“殿下放心。”崔杜衡也不拿乔,顺势低头道。
李怀熙瞧着崔杜衡恭敬的神色,内心的郁气逐渐消散了些。他垂眸饮茶,眸底闪过一丝阴郁。
崔杜衡低头饮着茶,面色平静,似是什么都没察觉到。
李怀熙收敛眸色,再抬头时,眼里恢复了往常般亲近的笑意。
“本殿刚刚想到了咸安,故而语气有些冲,祝余千万别放心上。”李怀熙笑道。
崔杜衡也抬眸笑道:“殿下爱妹心切,祝余自是知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