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伯府老太君过古稀之寿,信阳伯广邀宾客,连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第三日时,流水般的马车驶向信阳伯府,无数公子小姐来来往往、招朋引伴。在这条拥挤的大街上,一个印着“李”字样的马车格外引人瞩目。
全永安只有一人可以使用这辆马车,那就是曾跌落谷底,现又更得圣宠的朝阳县主。
随着这辆马车的到来,无数人屏住了呼吸,又不禁暗自低语。
她也敢来?
因着李沙棠的秉公查案,王、崔、卢、□□大家恨不得用她的性命,来弥补自家丢掉粮行的损失。王家境况最好,四殿下间接获利,让王家暗自欢喜。崔、卢二家的重心本不在钱财方面,故而还能接受。
最想生啖其肉的是陆家,陆家本就靠财发家,陆家粮行乃四大粮行之首,如今却因为王家粮行的错误而害了自身。尤其是二殿下在此较量中,还输了四殿下一筹,这让陆家更为恼怒。
而此次办寿的信阳伯,就是二殿下的岳家。由此可见,李沙棠一旦来参加寿宴,她必定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
马车里,李沙棠懒洋洋地抱着软枕,一双瑞凤眼半阖着,冲着纪嬷嬷哼唧道:“嬷嬷,咱们来这么早干甚么,反正他们也不欢迎我,不若再让我多睡会儿。”
“小姐乖,咱们先撑过这一阵子,回府后,小姐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嬷嬷绝不拦着。”纪嬷嬷慈爱地看着自家小姐。
她家小姐前段时间受苦了,每晚都睡不着觉。可自从她把满府的下人辞退,只留下关月和那四个丫头后,她家小姐若得了嗜睡症般,每日都叫不醒,恨不得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不出门。
这可要不得。
李沙棠撇撇嘴,到底认命了,“那好吧,到达后,嬷嬷记得叫我起来。”
说罢,她两眼一闭,又睡着了。
纪嬷嬷看着自家小姐,眼底逐渐染上一抹忧色。
*
信阳府大门口,大姑奶奶陆飞珍等在门口,一边八面玲珑地应付着宾客,一边暗中注意着来往马车。
忽然间,她眼前一亮,急忙上前道:“殿下可算来了,贺家等您多时了。”
李沙棠扶着纪嬷嬷的手,懒洋洋地跳下马车,一抬眼,就见到前边那个眸色复杂的人。
她的脸色瞬间就淡了。
陆飞珍瞅瞅她夫君边上的四殿下,又瞟着站立不语的李沙棠,眼神微动,捂唇笑道:“殿下可是不知路?夫君正准备送四殿下过去,殿下可要一同前往?”
李沙棠睨着笑容满面的陆飞珍,眼底泛着点轻蔑笑意,又很快平复。
“任凭贺夫人安排。”李沙棠轻笑道。
陆飞珍讪讪笑着,将李沙棠送走后,这才抹了把额上不存在的虚汗,悄悄缓了口气。
这朝阳县主,当真有煞气在身上!
贺子西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媳妇把煞神往自己这送,偏又不好阻止,只好一边暗自咬牙,一边堆起笑容,主动活跃气氛,“李都尉近日颇得圣宠,乃大喜事啊......”
话还没说完,贺子西骤然想起站在身旁的另一位殿下,讪讪收住口,绞尽脑汁地想着下一个话题。
奈何李沙棠不长眼,一心就这他前头那个话题走,“那确实,近日铲除了一些奸佞之臣,替圣上清理了耳目,孟夏这一生也不算白来了。”
贺子西窥着四殿下依旧亲和的脸,颤颤巍巍地想要说些什么来弥补,却不料李沙棠抢先一步开口道:“是吧?四殿下?”
李怀恒看着面前这副挑衅的面孔,不仅未动怒,反倒还应和道:“表妹这件事做得好,若本殿处于表妹这般境地,本殿也会这般做。”
说话谁不会说?李怀恒这般作态着实恶心到了李沙棠,她冷嗤一声,不管一旁战战兢兢的贺子西,径自冷了场。
李怀恒摇摇头,也将头撇向另外一边,不说话了。
贺子西正想自暴自弃,后头忽而传来一阵惊呼。
“四殿下,朝阳殿下,贺少爷,你们竟还在这里?”
李沙棠听着这道熟悉的娇柔声音,本想下意识看向李怀恒,却在即将转头的那一瞬间,将头硬扭到另一边,避开了李怀恒的视线交错。
崔玉娇提着裙摆,羞怯地跑上前,小心地围着李怀恒,却又远离着李沙棠。
李沙棠懒得理她,继而打量着随后跟来的崔家三兄弟,他们长衣广袖、各有风度,不过最亮眼的当属崔杜衡。
崔家自青州发家,随太祖打天下,传承到如今,可谓根基稳固、家风严谨。崔家子弟众多,期间佼佼者,不外乎家主所出的三子一女。
一女不用说了,现为四殿下未婚妻,未来极有可能登上皇后宝座。那三子可谓各有特色,大少爷自翰林学士做起,走崔家一贯的清贵路线。二少爷较为板正,精通律法,现于刑部就职。最特殊的乃三少爷崔杜衡,才名传天下,得宫中盛宠,素有“白衣卿相”之称。
况且这四人走一起着实养眼,怪道崔家多美人。
李沙棠现今亲眼验证这句话,对此信以为真。
她的视线过于明显,崔良行看了她一眼,连忙把自家妹妹挡了挡。
李沙棠冷嗤一声,正想走开,崔杜衡不知何时凑到她跟前,笑问她:“孟夏怎的这般看我?”
李沙棠下意识后退,袖口却被崔杜衡轻拉了下,她疑惑看去,只见他指尖往一旁微动。
她余光跟着瞟过去,就见李怀恒跟崔玉娇相谈甚欢。
她目光一滞,随后靠近崔杜衡,低声道:“我早就不在意了。”
虽这般说着,但她也没拒绝崔杜衡的靠近,反而还凑到崔杜衡的耳边,意味不明道:“你还怪好心的。”
崔杜衡余光瞥过李怀恒,浅笑道:“可不是呢。”
清缓气流划过李沙棠的耳侧,她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
在二人后头,本来在跟崔玉娇闲谈的李怀恒不经意看过来,眸光微黯。
*
假山流水边。
一群公子小姐沿着溪流坐下,相互玩着曲水流觞。靠近曲水亭旁的那群人玩得最痛快,他们相互嬉戏打闹着,有人往端坐在亭子里的少妇看了眼,故意高声问道:“大表姐,‘半缘修道半缘君’的前一句是什么啊?”
“取次花丛懒回顾。”贺子倩下意识回道,同时目光不由放在岸边举杯饮酒的夫君身上。
“殿下可听见了?”陆文轩是家里幼子,自小无法无天,连着自家的皇子表姐夫都敢打趣。
不过李怀鑫本就不是什么规矩人,偌大的信阳伯府,他也就与陆文轩玩得来。
听到打趣后,他也不恼,反而举着酒杯,朝贺子倩示意道:“倩倩也来吧!”
贺子倩攥着帕子,有些犹豫。
陆文轩见势又加了把火,“大表姐离府三年,莫不是与咱们生疏了?怎不与咱们一块玩!”
贺子倩赶忙道:“怎么会呢?我这就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急冲冲提着裙摆往下赶。快到岸边时,她不幸踩到一块小石子,差点摔倒时,被李怀鑫一把揽进怀里,在贺子倩羞恼的前一瞬,又将她放在自己身旁,贴着自己坐着。
在场众人无不发出阿谀声,更有些云英未嫁的少女,面色含羞,侧着脸往一边瞧去。
魏王李怀鑫与王妃贺子倩是永安城出了名的模范夫妻,贺子倩三年无所出,李怀鑫那么锋芒毕露的一个人,却待她如旧,行事处处体贴,简直羡煞了永安的大小姑娘们。
“二皇兄!二皇嫂!”李怀恒看着这群人,面带微笑,率先出声招呼。
李怀鑫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哼笑一声,没有搭理。
贺子倩拍拍夫君的肩膀,待他力道微松后,连忙起身招呼李怀恒,“四殿下也来了?快来一起坐吧!”
李怀恒很给面子,顺着贺子倩指的方位坐下。他不光自己坐下,他还拿出一块绢帕垫在地上,叫崔玉娇跟他一块儿坐。
崔玉娇面色微红,顺从地坐在李怀恒身边。
李怀鑫看着自家假模假样的四皇弟,又看着另一边,与崔家兄弟们抱手站着的李沙棠,鹰隼似的眉眼闪过一丝趣味。
“朝阳怎么在这傻站着呢?”李怀鑫拍拍自家媳妇的肩膀,状似好心,“倩倩怎么不给朝阳安排位置?”
“这......”贺子倩还在犹豫,陆文轩这个祖宗又加了把火,“大姐姐,何不让殿下坐崔家姐姐旁边?她们姐姐妹妹的也好谈谈心,增进一下感情。”
姐姐妹妹,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崔玉娇一听这话,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她不住地看向李沙棠,双唇微张,却踟蹰着说不出话来。
李怀恒罕见地没有插手,他支着下巴,静静地看向李沙棠,似是没有察觉身边人的慌乱和恼羞。
陆文景睨了自家幼弟一眼,刚想开口,就听见李沙棠的讥笑。
“常听闻陆小少爷是个绣花枕头,如今一见,却是不然。”
陆文轩还没来得及得意,那道傲慢的声音随之传来。
“毕竟......你撑死算个麻布枕头,布料奇差不说,上面还没几根针脚,算不得什么好样式。”
崔杜衡本来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话时糊涂了一下。他顺着李沙棠的视线,在陆文轩脸上打了个转儿,忽然明白过来。
这是在说他又丑又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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