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伊莲娜望向站成一圈的Ignis驻军,结果无人应答。
安德烈最初看上去没打算松手,男人扯着同伴的脑袋如同扯着敌人的首级,力气之大令人怀疑那颗头会从脖子上被拧掉。
咬死猎物的野兽不允许自己的战利品被他人分走,无论那战利品是活人还是金银。
“安德烈·哈德森下士,你目前处于留职察看阶段。总指挥官没有做出最终决定,但如果你继续我行我素,我会如实建议他将你调离Ignis驻军基地。”
女性的目光同样冷淡,她比自己的长官更适合对付一些充满兽性的人格缺陷者。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思索了一下,然后松开手指,让那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倒霉蛋咚地一声摔到地上。
然后他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擦手,把拳头击打出的血迹和对方的分泌物全蹭掉,做出一个双手举过头顶的姿势。
“您说了算,长官。”
被打的士兵身材高大,一只眼睛肿起来,也脑袋破了个洞,一些头发连带着头皮被擦的血肉模糊,鼻血混着口水往下流。
这是太过恶意的内斗事故。
联邦对士兵之间的斗殴会做出严厉申斥,但类似的情况屡禁不止。发不出钱或者前线作战不顺的时候,一群男人凑在一起,怨气会比鬼都重。上级欺凌下级的事件时有发生。
第二军和第五军对这样的行为深恶痛绝,因此针对施暴者的惩罚力度相当重。
顶着如此沉重的纪律大打出手,对方的难搞程度可见一斑。
“为什么会打起来?”
伊莲娜再一次发问,并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两名士兵点头示意:“你们说。”
依然无人应答。
所有参与者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沉默,仿佛嘴巴被贴了胶带。
就在伊莲娜准备采取进一步行动时,原本站在旁边、抱着手臂充当背景板的男人突然行动起来。
安德烈飞起一脚踹向被打者的同伴,这一脚直接踢弯了对方的腿,把人踹得向前摔出去。
膝盖磕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令所有人耳朵一紧。
“说说看。”
野狗咧嘴笑着,萦绕着愉快又轻松的血腥气。
“来,你们可以当面告我的状了。”
“我们在训练场站着说话,然后突然就打了起来!”
受到威胁的人带着惊恐的表情往前猛窜一步,根本没顾得上注意自己的膝盖。
一整句话被他叽里咕噜地大声喊出来,可见片刻前的事情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这不是能发出声音吗。”
棕色的眼珠在锁定什么人时,带着些恶意的神情,好像所有严重的伤害对于肇事者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乐子。
“继续说。”
“安德烈!”
不会有比这更为蓄意的当面挑衅,伊莲娜的嘴角绷紧,手扶向腰间的配枪。
“您搞错了一件事,长官。”
嗤笑一声,男人将乱七八糟的头发抓到后面,露出额头,令深邃眉宇间的攻击性更上一层。
“知道为什么您做出提问时,他们无人应声吗?”
他连笑容都带着毒。
“因为他们根本不怕你。”
“‘回答我’、‘我会根据你的行为做出相应的处分’、‘这么做违反纪律’——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批评,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无关痛痒。人是野兽,道德不能令他们学会畏惧,但疼痛会。”
在地上刮掉鞋子侧面沾染的血,安德烈直勾勾地盯着女性副官:“你看,现在他们就很好地学会回答问题了。”
“安德烈·哈德森下士,你即刻前往问讯室。稍后我会同你了解具体信息。”
女人同对方以眼神交锋过一轮,丝毫不为诡辩所动。
“如果你违悖这一指令,我会申请立刻将你调离前线。”
她说。
“以及你或许有着野兽的灵魂,但我和海因茨是人类。如果一支正规军学不会遵守纪律、不将拳头挥向同伴,那我们所代表的将并非是第二军,而是星际间的流窜强盗。只有他们才讲究以鲜血压迫自己的士兵服从。”
“把受伤者送去治疗,其余的人留下来。”
听了一耳朵废话的男人没再多说一个字,他耸耸肩,露出一个“随便你”的表情,转身就走。
另外两名士兵在伊莲娜的示意下紧随其后,负责押送对方去问讯室。
“现在你们挨个说。”
女人扫了一眼站着没动的其他涉事者,她的手扶在腰间并未撤回。
“任何拒绝回答的人,同样会在问讯室获得一个位置。”
这并非多么复杂的案情,理清全貌只花费了短短半小时。
伊莲娜在整理完毕后,将信息发给自己的长官。
她不适合做出决断,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得避嫌,这件事要由海因茨拍板。
而收到副官通讯的一方,正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朗和那位名叫卡兰的访客在傍晚抵达,等他们草草结束用餐,已经到了休息时间。
内心火烧火燎的Ignis指挥官根本无法进入梦乡。
理性提醒他第二天早上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但一大堆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卡兰,1915,星舰……”
发现自己实在睡不着后,他站起来洗了一把冷水脸,双手搓一搓脸颊,随即把垂落的金发往后捋。
男人瞪着镜子里的倒影,好像指望从自我凝视里获得什么启发。显然毫无作用。
“这是什么恐怖笑话吗……**的!”
他实在没忍住,低低地骂了一句。
“我的一名船员,编号为D108的猎犬小队成员,继续基因崩溃抑制剂。”
当他们的谈话走向末尾,他那有着金棕色眼睛的旧友平静地看过来:“我打算去哈默拉碰碰运气,别的地方几乎很难搞到这种东西,所以我们不准备在Ignis停留太久。”
“但是我和那位苏莱曼·哈默拉不太对付,一旦被发现场面会有点糟糕,因此想问问你有没有合适的引路人。毕竟这里离黑市交易星球距离很近,我知道一些居民私底下会同对方做买卖。”
“带有联邦正式编制的战舰靠近就会被轰下来。”
Ignis的指挥官叹气:“那边的防御等级比我的驻军基地还要高,几乎是一整颗要塞星球。我不建议你亲自涉险。但如果你已经做出决定,我会想办法找一艘民用飞船。”
“他们对于贸易商卡得比较松。”
“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们有其它的途径。”
卡兰笑着看过来。对方没问难不难、危不危险,而是第一时间考虑如何提供帮助。
他对于“友谊”这一概念的认知,获得了相对新鲜的一面。
“我的星舰会直接将我们带到最近的近地轨道处,哈默拉的防御机制会保持沉默。不过我们需要一位引路人,而非靠自己去探索一整颗陌生的星球,那样所花费的时间将太过漫长。”
“我想想办法。”
Ignis的指挥官最后说。
很好,卡兰,1915,现在还加了一个星舰。
他的老朋友没打算做出进一步的解释,但也没准备遮遮掩掩地瞒着他。说话说一半的谜语人该被拖去训练场挨揍。
洗完脸重新躺回床上的金发男人感受到焦躁的情绪。
类似的心情他在首都星四处碰壁时也曾体验过,时隔多年它们再一次出现。
下一秒,智脑的信息弹出,彻底令他的睡眠泡汤。
将整份文件浏览一遍的海因茨认命地爬起身,随手抓过一件制服外套披在身上,转身往问讯室走。
他睡不着,还有另一位睡不成的家伙在被关禁闭,刚好凑够一个谈话局。
结果,事实证明,心大的野狗在哪里都能随便睡。
捅了大篓子的下士本人坐在问讯室的椅子上,丝毫不为身处的环境而感到忧虑。对方将腿肆无忌惮地搭上桌面,座椅被他坐成了仅靠两条后腿支撑的状态,晃晃悠悠仿佛要仰面摔过去,男人居然以这样的姿势睡得不省人事。
但就在指挥官本人走过单面玻璃、进入问讯室的瞬间,棕色的眼睛睁开,直直地盯着闯入其私人空间的目标。
这敏锐的反应令海因茨有一点不爽。
“我看了伊莲娜的报告。”
伸手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绿色的眼瞳中没有更多的情绪。
“我想她没有夸大其词或是添枝加叶,所以在依据规定做出判断前,我来亲自听听你的说法。”
安德烈看着他。
深夜来访的指挥官比平时少了些一丝不苟的严肃,制服随意地披在肩头,也没有戴手套。
一两根扰人的金发落下来,恰巧落在对方的眉梢处。
喜欢喷洒毒液的野狗突然感受到了乏味,他不太提得起劲耍弄对方玩,只是懒洋洋地摇头:“我没什么好说的。”
“谢谢你为伊莲娜说话。”
然而在进行严肃的谈话前,Ignis的指挥官先一步认真地道了谢。
“虽然我不认同你的做法,也不会改变自己之后的决定,但是从私人角度出发,我还是需要向你表达谢意。”
“我很好奇一件事。”
安德烈慢慢地将腿从桌上撤下来,他拖动椅子,身体前倾,近距离地观察着面前的人。
“你和她不是情侣——这我能看出来,但是她总是会维护你,而你甚至会为了她向我道谢。”
“你将她当作什么?家人?好用的副官兼下属?朋友?”
斗殴的起因非常荒谬,结束训练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站在原地聊天,聊一聊食堂最近的伙食,聊一聊矿星137的作战和那具神秘黑色机甲,又或者是聊一聊亲赴边境星球的猎犬小队。
然后话题逐渐转到了一度按照Ignis指挥官的命令调动队伍、与猎犬监判队的舰队对峙的副官身上。
“对方是猎犬部队。”捷塔小队的梅森轻轻嗤笑。
“让我们和那样的东西对上,我还从没听过比这更荒谬的指令。”
“首都星来的指挥官和首都星来的士官长,我第一次见到男女搭档的主副级被批准通过同一份调令,甚至连职衔和级别都丝毫没变。”
“这是正常情况下会发生的事情吗?”
“我听说了。”
同为捷塔小队的内瓦尔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们的指挥官在近十位候选者里,挑选了唯一的一名女性作为自己的副官。”
“他们对外都是没结婚的状态。”
所有人嘻嘻笑起来。
吐槽自己的长官显然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就像打工人总是会在背后骂老板一样。更何况从首都星来的精英和边境星域格格不入,就算很努力地贴近当地作风,但白猫就是白猫,被扔到一群混日子的兵油子里依然显眼。
于是话题渐渐滑向了一个诡异的方向。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睡过的样子。”
内瓦尔在擦自己的手,刚刚的训练令他沾了一手的泥浆。
“你不懂。之前我看见指挥官坐在舰桥的椅子里睡着了,咱们的副官给他盖衣服呢。”梅森的声音不算大,他踢了同伴的屁股一脚,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
“所以我们才会被女人爬到头上去。”
“前线不是过家家的地方,一个脑子不清醒的总指挥带着他的副官,让我们同猎犬监判队作对,我简直不敢想象什么样的人会做出这种决定。”
“得罪狗群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被抓走的人全都没放回来过——这些汪汪叫的家伙的领队也是个难搞的女人。又小心眼又容易记仇。”
“她们不该在战场上蹭功劳,捡拾我们的成果,而是该早点回家结婚生孩子去。流血流汗是男人的特权。”
内瓦尔不再接话,太过露骨的话题已经令部分人感到不安,只剩下梅森的声音。
“你们看看隔壁的邻居,老哈默拉一家之前就挺会进行管理的,我觉得这值得全星系推广。”
在哄笑声中,不远处的下士放下手里收拾到一半的训练器械。
安德烈站起了身。
面带微笑的男人走到和同伴们开着玩笑的捷塔队员的身后,他扯着梅森的头发,将对方整个人拽得后仰。
有力的手臂分开来不及反应的众人,把发出惊叫的一方拖到靠近训练场边界的地方。
然后他将梅森的整颗脑袋,砸在墙壁上迸出鲜血。
血液溅在野兽平静的脸上,表明行为的做出者并未因此而感到生气或是愤怒。
他只是摁着那颗头,像是握着一颗无关痛痒的石头,心平气和地在墙上撞了一次,一次。
又一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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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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