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狗屎的钱也是钱。
向阳犹豫了一小下，还是捡起来了。
毕竟是八十块呢，都可以买两只大公鸡了。
她用卫生纸小心把钱包起来，然后高高兴兴的去菜市场买了一斤猪肉，打算晚上炒个小炒肉吃。
回到家时，江校长还没回来。
江校长一辈子未婚，独居，暑假学生都放假了，老太太却是闲不住的性子，三天两头自费出差，去周边省市名校采风，顺便讨教一下教学和管理经验。
这一次，她跑去市区去听讲座了，主讲人听说是省里来的特级优秀教师。她中午的时候打过电话，说晚上会回来。
向阳熟门熟路摸去厨房开始做晚饭。
她炒了一个小炒肉和青菜，又炖了一个紫菜蛋花汤，两菜一汤，也很是丰盛了。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向阳做饭可从没有这么精细，她大多数做的饭都很敷衍，最爱做的就是烩菜，因为可以做一大盆乱炖，比较省事。
江校长没有要求她做饭，反而一直让她好好学习，还给了她充足的零花钱，让向阳彻底实现了吃饭自由。
是向阳执意这么做的。
起码干点家务活，她心里也能坦然点。
向阳回忆这段时间在江校长家的生活，感觉美好的像做梦一样。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站定，看不够似的打量自己的卧室。
盛夏的阳光如瀑，撒了一地，卧室里的一切都那么温暖明亮。
实质书桌又牢固又美观，她可以把两个胳膊都放上去，再也不用缩着胳膊写作业了。
床上铺着浅粉色的床单，被罩也是浅粉色的，上面还印着可爱的小花，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用的。
在家时，她盖的是军绿色的军用被子，是向晴从厂里“拿”回来的。她铺的床单是向晴陪嫁时带过来的，床单年龄比她还大。
最让她满意的，还是放在床边的小小书柜。
书柜不大，才刚到她腰部，里面满满当当摆了三十几本书，都是江校长送给她的文学名著。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个书柜。
晚上，她坐在床上，借着温暖的台灯，悠闲地从床头书柜抽出来一本书，捧着书津津有味品读——这曾经是只出现在她幻想中的情景，如今就这么轻易地变成了现实。
她又想起了自己在家时的“卧室”。
说是卧室，其实是杂物间。
因为背阴，所以白天也很阴暗逼仄，房间堆满了全家的杂物，只在角落的地方给向阳支了一个小床。
衣柜自然是没地方放的。
向阳的衣服都挂在简易衣架上，即便加上校服，也不过七八件而已。
而现在，她有了一个米白色的衣柜，不过才两个星期，衣柜里就已经多了好几条漂亮的连衣裙，都是江校长和许老师买的。
许老师还给她买了洗面奶，买了护肤品，教着她如何垫卫生巾，还教了她一些女性的生理卫生知识。
是的，就在和向晴决裂、离开家的第二天，向阳来了初潮。
周围的女生很多12、13岁都来了初潮，向阳却迟迟没有动静。向晴对这些毫不在意，她还说她小时候很多女孩子十五六了才来初潮。
还是许晓老师给向阳解答了困惑。
因为她吃不饱，之前营养不良，所以身体发育也比同龄人缓慢。包括向晴说的村里的女孩子初潮晚，也是因为她小时候农村女孩子普遍处于营养不良状态。
许老师还说：“你现在处于青春期，骨头还没彻底闭合，要多吃肉蛋奶，多运动，这样才能长个子。”
向阳现在身高1.55米，在同龄女生中间属于中等身高，她本来从来没觉得自己矮，但是听话听音，她立刻意识到在许老师眼里她还是有点矮了。
她问：“许老师，我要长到多高才比较好啊？”
而许老师给了向阳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至少要1.6m，不过还是1.65m比较保险。”许老师说：“很多职业对身高是有要求的，女孩子个子高点，将来就业的选择面也会更大。就比如电视台主持人，空姐，一些企业的形象岗之类的，都对身高有硬性要求的。”
这是向阳从没考虑过的问题！原来将来找工作，不仅要看个人能力，身高也是重要的衡量标准。
这么一来，她必须要多吃饭，多运动，争取再长个十厘米。
不过，她也听说女孩子来了初潮后就不会长高了，所以现在也在苦恼，如果以后要是不长个子了怎么办？
钥匙拧门锁的声音打断了向阳的胡思乱想。
她高兴地迎了上去，“江校长，您回来啦。”
她顺手接过江海洋手里的包，“饭已经做好了，您洗洗手就可以吃了。”
江海洋哭笑不得地看着这殷勤的小丫头，“都说了不要你做饭，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想吃什么就上街买。”
“没关系的，我喜欢做饭。”
江海洋无奈。也知道小丫头要强，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也就不再说这件事了。
不过，还是有一件事得好好说的。
“你刚刚叫我什么？”
向阳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又喊错了。
她讨好地笑了笑，“江奶奶。”
“这才对嘛。”江海洋笑呵呵地说：“家里又不是学校，天天喊我校长多客气生疏啊。”
向阳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
吃饭的时候，江海洋惯例先好好称赞了一通向阳出色的厨艺，还故意发出响亮的喝汤声，成功让小姑娘高兴得眉飞色舞。
眼看着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
江海洋若无其事地说：“下个星期暑假班就要开课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小姑娘就老老实实汇报自己这段时间备课成果，末了，还很兴奋地说：“自从我开始以老师的角度来预习初三的课后，我就对知识结构有了整体的概念和梳理，而且自然而然地就明白了哪些是重点，哪些是易错点，也更能猜透出题老师的意图了！我又出了一套语文初三的月考卷子，您看看怎么样？”
江海洋看着向阳出的语文卷子，即便已经对向阳的天分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此时心头还是感到一阵惊诧和震撼。
这套卷子像模像样，重点侧重点送分题拔高题陷阱题一应俱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买来的试卷，难以想象竟然出自一个14岁的初中生之手！
她任教三四十年，从没见过像向阳这样的孩子！
她这些年也是去其他重点中学学习交流过的，自然也是见过不少天才少年，他们对于学习很有一套，也很会分析出题人的目的，但是对于教人就很不擅长了。
他们能出卷子吗？江海洋觉得以他们的水平出个卷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没有人这么做，因为没有必要啊。这些重点学校的学生最不缺的就是卷子。
也正因为他们没有亲自出过卷子，虽然他们的智商足以解开卷子上大多数甚至全部难题，但是对出题人的思路始终是隔了一层纱的。他们只知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但是向阳不一样。
她不仅很会学习，也很会教人。
而且可能是因为她有段时间买不起卷子，所以她开始尝试自己给自己出卷子了。却不料，这反而误打误撞，让她脱离了学生的视角，站在更高的角度来审题解题。
同样一个阅读题，普通学生会逐字逐句认真解读，然后碰运气似的写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
向阳考虑的却是这道题考察的重点是什么，她会揣摩出题人的意图，从而做出符合出题人要求的答案。
这也意味着，很多题，向阳即便不会，即便没思路，也能凭借对出题人意图的精准把握，而选对切入点。
这也能让她在学习一门新知识时，快速缕清知识脉络，找到重点，针对性学习，从而事半功倍。
这也是她学习能进步这么快的重要原因。
江海洋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向阳，内心里突然闪现了一句话：她不是天才，是怪物。
怪物做题家。
就智商而言，她不算优越，就知识储备面来说，她也远远称不上博闻广识，但是她就是能做对题，就是能考高分！
对于一切需要笔试的行业来说，谁能说这不是一种天赋呢？
育英中学能收入这样一位学生，真的只能用蓬荜生辉来形容了。
江海洋隐晦地苦笑了一下。
别的学校都是学生以母校为荣，而他们育英中学，却只能厚着脸皮用向阳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不过，以前都是她羡慕别的学校，以后也该那些重点学校来好好羡慕羡慕她了。
“卷子出的很不错。”江校长轻描淡写地夸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终于切入了戏肉，“阳阳，差点忘了把学费给你。”
她从班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了过去。
向阳一脸迷惑：“学费给我？为什么？”
“这次暑假班招生，大家都是冲着你的名头来的，你接下来也要和大家分享学习方法，学费当然要给你一份。”
江海洋气定神闲地说：“这次暑假班共招生了68人，共收学费6800元，我和其他老师商量后决定，给你分30%，也就是2040，我做主，给你添了个零，这里是2100，你小心放好，丢了我可不给补哦。”
“这钱我不能收，当时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帮助大家学习，您帮我解决食宿问题。这段时间你们已经帮助了我很多很多，我真的不能再要这份钱了。”
向阳又把信封推了回去。
而且参与暑假补课的老师那么多，学校办学经费本来就那么紧张，她一个人拿了30%，其他老师的工资就少到可怜了。
江海洋早就猜到向阳没那么容易收。
她自顾自说的：“行，那我去银行里给你办张卡存起来，免得你小孩子家家弄丢了。”
不等向阳再说什么，江海洋就笑眯眯地说：“听郑记者说，你之前打算用自己的学习方法卖钱？”
“那就把这个当成你的第一桶金吧。为知识付费，天经地义，你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向阳却仍然无法坦然接受。
毕竟这笔钱真的太多了。
“对了，忘记说了，如果这次参加辅导班的学生下次月考成绩没有显著进步的话，补课费是要全额退回给家长的。”
江校长笑着说：“所以，为了大家的补课费，还请小向老师多多加油了。”
江校长如此软硬皆施下，向阳终于不再推辞了。
“我会努力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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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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