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大人，那个……”
讨论了几十秒，领头的绿发雌性人鱼从水里探出脑袋：“真的要免费送给我们吗？”
路翊笑呵呵地点头：“当然了。神灵怎么会骗人……呃，骗人鱼？”
海神看了他一眼，对此没做评价。
不过路翊认为他本质上还是比较维护自家孩子的，毕竟作为一个动不动就睡觉且惜字如金的神灵，愿意亲自带着子民来讨东西就已经很够格了。
“那就麻烦您了。唔，如果您需要水底下的什么东西，可以先告诉我们，”人鱼又很严谨地补充了一句，“但我们不保证能提供。”
“珍珠可以有吗？”路翊试探道。
人鱼们点点脑袋。
珍珠之类的他们早就看腻了，那东西不就是蚌类被硌到产生的排异后果吗？人类乃至地下城之神到底喜欢那些肿瘤的哪一点？
“对了，你们喜欢吃什么？有对什么过敏的吗？”路翊假装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
话题转变得太突然，人鱼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隔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回答：“吃小鱼……也吃海带。但只有特别不擅长捕猎的那些才会沦落到吃海带的地步。至于‘过敏’是什么意思，我们不太明白。”
看来人鱼不讲究荤素搭配啊……
路翊若有所思地记下。
海神见他们不再开口了，这才接话：“谈完了吧。我要走了。”
路翊习惯性客气地邀请道：“有机会来地下城玩哈。”
“去不了。我的子民们都是水生动物。”海神一口回绝。
“所以你家人鱼没有那种可以暂时把尾巴变成双腿的魔法？或者用曼妙嗓音作为交换获得人形……”路翊忍不住问他。
“没有这种事，”海神停顿了几秒，看向路翊和鲁弗斯，“人类到底编造了多少关于海洋的虚假故事？”
“……”
鲁弗斯沉默。
这些大概都是路翊现编的，他作为土生土长的北大陆人类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路翊没有放弃，又提出了新的选项：“乌龟离开水好像也能活。要不你借只海龟的身躯来地下城看看？”
“活不了几天。还没爬到目的地我子民的□□就先死了。”
“那……”
海神虽然不太热情，但还挺有耐心的，对于路翊的提案有理有据地一一否决。
路翊见劝说无果，最终只得含恨放弃。
他其实也没什么同事爱，只是觉得唯独自己到处溜达，去别家地盘上消费促进GDP，心里很不平衡。
海神见他不吱声了，微微点头示意：“走了。”
路翊和鲁弗斯还没来得及道别，海神借用的人鱼身影就随着水柱一起飞速降落，跃动着扎入水中。
人鱼们纷纷随着祂摆动尾巴，身影在浓重的雾气中潜入水下安静远去。
黑夜下的海面再次变得空荡荡的，海神的气息彻底消失了，夜雾随之渐渐散去。
趁着船体暂时静止，路翊把脑袋伸出窗外狠狠吸了一口弥漫着海洋气息的咸味空气，伸展了一下四肢。
他刚伸直双臂，鲁弗斯的胳膊就从背后绕了过来，控制着力度从后方轻轻抱住了路翊。
红发沙沙地摩擦着他的耳垂，鲁弗斯低垂脖子，将下巴埋在路翊肩窝上。航行途中除了让萎靡不振的路翊靠在自己身上睡觉，他很少刻意拉近彼此的物理距离，就担心路翊想亲热但头晕目眩，最终导致类似于互助后昏倒在盥洗室那一类的惨剧。
“我们刚刚应该问海神是否有办法让你不晕船的。”鲁弗斯突然想起来什么道。
路翊抿了抿嘴唇，面对最大的晕船难题反而犹豫起来：“呃……其实也没那么紧迫。又不会死，曲曲一个月，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
鲁弗斯知道路翊这是在同事面前又开始要面子了，无奈笑了一下，没戳穿他。
……
在短暂的夜雾插曲后，接下来的航行一路顺畅。
由于路翊从头到尾都在晕船，没什么胃口，就连原本饭量客观的鲁弗斯都被他萎靡不振的可怜样子带的吃不下东西，最终套房的一日三餐全都被莫妮卡姐弟解决了，饭量翻倍又没有运动量，一个月后下船的两人脸蛋整整圆润了一圈。
第一次到达北大陆的姐弟俩兴奋之余难免紧张。好在他们以前为了接待游客学了不少斯佩语，这一个月又在鲁弗斯的教导下恶补了一通，生活上的基本沟通问题不大。外加上斯佩南部本来就有不少从南大陆移居的还有做生意的老乡，姐弟俩这才彻底放心。
与此同时，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的路翊先生也彻底复活了，很有精神头地带着他们在城市里到处观光，顺便试图在各个小摊和餐厅刻意地伸展手指展示自己和鲁弗斯手上的赤红对戒。
可惜察觉到这一点的人不多。
路翊的兴奋劲儿在双脚重新安稳踩到土地上几天后慢慢消退。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地下城那边的祈祷通道被重新打开，各个管理员又恢复了例行的远程工作报告，路翊虽然干的是老板的活儿，但心里仍旧升腾出一种年假后返工的惆怅。
在南方地区最后采买了一波海产品后，他决定正式踏上回家的路途。
想到回地下城后自己就要忙活别的事，不能每天带着姐弟俩这对电灯泡到处走，路翊特意派给他们一个活儿：用尽可能少的钱搞定回地下城的路费，节省下来的部分就当作姐弟俩的地下城生活启动资金，可以随意支配。
他其实就是想借此锻炼两人一下，顺便找个由头给他们发点生活费。然而出乎他和鲁弗斯意料的是姐弟俩竟然在这项任务中达成了一毛钱没花的惊人好成绩。
出发当日，在城门口附近不远处的马车队伍后方，哈维尔用他口音很重的斯佩语向面前的男人介绍道：“杰克先生，这两位就是我说的冒险者们。他们正好也要去地下城，而且剑术和魔法很强！”
杰克看清楚来的人后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这这……这不是鲁弗斯先生吗……！”
鲁弗斯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不管是他还是路翊都没想到会在遥远的港口城市再次遇到这张散发着倒霉气息的老面孔。
他们唯一的一次交集鲁弗斯时至今日仍然牢牢印刻在脑海里，因为那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去年刚开始探索地下城时，杰克因为中了孢子毒素产生幻觉，在暗夜森林脱了裤子狂奔……
后来他没有再和杰克一起行动过，但杰克凭借自己倒霉到极点的实力，一直没从路翊的“特别关心列表”里被移除。今年春天，他又被莉莉姆这位大魅魔迷得彻底昏了头，开始在工地抹水泥替她们筹钱建酒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鲁弗斯困惑道。
“哎，别提了！我一不小心在魅魔酒吧把存款花光了。最近来地下城建筑队打工的年轻小伙子越来越多，我的身体又……咳。有点虚。所以他们把我炒了。真没眼光……”杰克尴尬地抹了把脸，揉着鼻头说道，“我的同伴们说这样下去不行，就把我从地下城拉出来接委托。还真别说，这俩月我的身体比之前好多了！”
路翊：“……”
你之前身体为什么虚，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吗？
杰克很自来熟地拍了拍鲁弗斯的肩膀：“哈哈，遇见你真是太幸运了。你听我说啊，就在前不久我们接了这个保护商队北上的单子，结果我的同伴们——就是你也见过的那两位，一个喜欢用短刀，一个擅长射箭——他俩昨天出去吃海鲜夜宵食物中毒了，拉得那叫一个惨烈啊！都快拉脱水了。商队今天就要出发，我都收了定金了，一个人可搞不定，正发愁呢……”
鲁弗斯面无表情地看向哈维尔，见他心虚地移开目光，这才把视线又移回杰克脸上。
路翊在一边抱着胳膊笑道：“你还真有能耐，哈维尔。我说你是怎么把钱省下来的？原来你把我和鲁弗斯当战斗力卖了抵路费啊。”
哈维尔连忙摆手：“不不，我只是觉得正好顺路……”
杰克在一旁仍旧独自开朗：“啊对！他说来的人是超一流的冒险者和魔法师，但却一共只收五个金币！报价这么便宜我本来都没报期望了，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鲁弗斯先生，这可赚大了。”
路翊抬了抬眉毛：“哇，你一个币没花，还赚了五金币的提成。”
莫妮卡明显对此不知情，也看向哈维尔。后者的脸顿时涨红了，支支吾吾地表示会把五金币都交给鲁弗斯他们。
没想到路翊却抱着胳膊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呢？这可是你自己搞到的钱。学会赚情报费和差价是成为合格商人的第一步，你可要保管好这五个金币。当然了，下次赚这种差价的时候最好藏好了，不要让两方会面通气儿。”
哈维尔愣住了，隔了好几秒才眼睛发亮地使劲儿点头。
“嘿，小伙子，咱们今天到底能不能准时出发！？”
商队最前面的中年男人苦恼地从货车前探出个脑袋回头张望。他这次去北方收木材需要穿过郊野草原，如果按照驿站的路线在各个城镇之间穿行就太浪费时间了。然而提前去冒险者协会找的家伙却是个不靠谱的，要不是杰克的态度还算不错，他都想去投诉这家伙了……
“来了，我的同伴来了！”杰克夸张地挥舞手臂高呼道。
“哈？怎么多了两个人？当初说好的是三人组啊。”中年男人皱着眉毛走了过来。
“呃，这个嘛……多的这两个是小孩，在板车上一缩，不占地方的啦。”杰克干笑道，啪啪作响地拍了拍哈维尔和莫妮卡的肩。
“您好，先生。我叫鲁弗斯，在野外活动的经验很丰富，北境各地基本都跑过。护送货物的事就交给我吧。”
鲁弗斯主动走上前，伸出单手。
“哦、哦……”
中年男人没想到新来的冒险者会有这么高，视线从杰克脸上移过来的时候猛抬起脑袋，颈椎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脖子发出了可怜的“噶哒”一声。
他扫了一眼鲁弗斯的个头和他背后显眼的大剑，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隔着皮革手套握住鲁弗斯的手用力晃了晃：“好。你就是队长吧？看着就很靠谱。我们商队接下来大半个月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杰克在旁边挠头：“欸？等下，其实我才是负责人……”
中年商人没理他，直接又移到路翊面前。
不过这次他没有主动握手，反而不好意思地摩擦着手指讪笑起来：“这个，您难道是魔法师？看打扮就像，哈哈……真没想到我们这么个小商队还请得起一位魔法师。”
下船后路翊收起了南大陆度假套装，恢复了往日的日常法师袍装扮。他笑着点头，用一副高深但不失礼貌的神态摆手回应道：“不必这么惶恐，我只是顺路。”
“啊，好的好的。这条路线我们总走，一路都是野兽和小魔物，应该也不会遇上什么需要魔法师出手的麻烦……啊。但您没有携带法杖，这是……？”
路翊“哦”了一声：“稍等。”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保持微笑，飞速快步走入附近的小巷。
过了不到半分钟，路翊带着一根标准到仿佛商店展品的全新魔法杖回来了：“不好意思，刚刚忘了它。话不多说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中年商人和杰克齐齐呆住。
忘了？这是丢在哪里了？法师用来吃饭保命的家伙也能忘的吗……？
算了，不论如何能上路就好。中年男性带着困惑的表情返回了车头。
虽然路翊很熟悉杰克了，但他却不认识路翊。趁着出发前最后整理行李的间隙，他忍不住好奇心，过来用胳膊肘戳了戳鲁弗斯：“你真厉害，怎么总能找到绑定法师？冒险者里的法师多抢手啊！”
“总……？”
鲁弗斯蹙眉回忆，他什么时候认识过很多法师了？
“对啊。你之前不是和一个叫斐的年轻暗精灵混得很熟嘛。他不就是暗魔法师吗？最近你们没联系了？”杰克问道。
鲁弗斯“呃”道：“他……他不怎么离开地下城。最近我出来办事，他应该在暗夜森林的家里休息吧。”
确实是休息。空壳直接扔在储物室里的那种休息。
“哦。也是啊，暗精灵都不太爱出远门，”杰克点点头，又问起来，“对了，他们都说地下城那个大商人布莱克和你也关系很铁啊。最近我也没见到他了。”
鲁弗斯看到一旁的路翊嘴角隐隐在抽动，很明显在憋笑，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他：“啊，布莱克他……他很忙。在各地都有生意，可能这会儿去雪山那边了吧，不好说。”
“你也不知道啊。那家伙真神秘。”杰克耸了耸肩。
鲁弗斯见他只是八卦一嘴，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但杰克的嘴一如既往的碎，他没看出鲁弗斯压根不想聊天，好不容易在不熟悉的城市遇到个自己认识的人，他很快又忍不住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问鲁弗斯：“对了，鲁弗斯先生，你看，你也在地下城区域混了挺久的了。那什么，你去过魅魔酒吧吗？你这样的男人肯定很受魅魔们欢迎吧？”
鲁弗斯：“……”
怎么不算去过呢？
如果不是知道杰克单纯只是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家伙，鲁弗斯都要怀疑他在故意挑选路翊的分身作为话题了。这也选的太精准了吧？
旁边路翊已经彻底把脑袋别过去了，双肩因忍笑正在小幅度抖动。杰克一点也没察觉到，还在兴致勃勃地追问：“真苦恼啊。你觉得魅魔喜欢的人类有什么特征啊？我的意思是，你看我……”
“车队要出发了，请你去车队末尾把守望风。我会在车头，有什么情况务必及时大声呼救。”
鲁弗斯难得很没礼貌地打断了别人的发言，态度强硬地直接把杰克赶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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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第 3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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