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一杯珍珠奶茶。”“老板，我要一杯橙心如意。”“一杯四季苹安。”“喂，我的蜂蜜柚子冰沙好了吗……”
……
近来，东边市集变得愈发热闹了，位于稍末端的「好喝梁茶铺」自开店以来，陆续推出各种新奇美味的茶点及老板命名的“饮料”，迅速在盛安城走红。
因着这间铺子坐不下那么多人，老板还想了个有趣又便利的饮用方式——
以竹筒为杯，糯米纸封口，再用粗杆的空心芦苇自外面戳破，喝的时候含住芦苇的顶端，就能轻松将饮料吸出，据说这种设计叫做“吸管”，既便于携带，又不用担心喝的时候会不慎洒出，极受客人们的好评。同时他们也奇怪这店并未雇佣伙计，老板瞧上去又瘦弱，怎么这么多杯卖下来速度不止没慢还越来越快？口感也没有下降？
闻听此类消息的好奇者越来越多，小小的店铺内点单声此起彼伏，可谓羡煞周围其余同行。
当然，其中还有个更隐秘的原因，就是那位被围在中间忙得团团转的新任老板，梁琦。
年轻机灵有才华，虽说穿着奇怪了些，但生得唇红齿白、体态颀长，如此俊俏嘴又伶俐的小郎君谁都喜欢，故女子们除了买东西外，大都也想见见这位小梁老板……
……貌似男子也有一些。
“不知小梁老板年岁几何可有成家啊？”一位满头白发的婆婆好奇地问。
果然，亘古不变的问题来了，难为这么大岁数了还跑过来喝奶茶。
“啊，在下十八，惭愧，尚未成家。”少年的声音温和有礼，让人心生好感。
“哎哟喂，这可不行啊，男人要先成家然后才能立业。”婆婆不赞同地道，“这样，我有个侄女，模样出挑，性格又好，你们何不结识一下……”
话还没说完，旁边另一位大婶急忙插话，“哎，我说孙婆，是我家姑娘先来的，你这可插队了啊。”
“谁先来算谁的！”被叫孙婆的不甘示弱回应，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开始了没有硝烟的战争。
太可怕了！如此有既视感的一幕顿时让他想起许多不愉快的回忆，从满十八岁那天就被各种长辈拉着相亲，没想到穿越都逃不掉。
亏得前世这方面有经验，只见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对着越吵越凶的两位，尽量婉拒道：“二位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现在尚未有稳定的生活，怎么敢拖累姑娘一起。”
跟着就再弄点折扣啊、糖衣炮弹什么的，将两位伯母哄的喜笑颜开，直说之后还要再来光顾。
1412：「可她们还要带着女儿侄女一起哎。」
梁琦继续职业性假笑：“饮料卖出去就行，其他之后再说。”
然1412眼神变得幽长，特意强调：「咱公司可不提倡某种服务行业啊。」
梁琦听得直想给他一棒子：“还说？要不是因为你们我都不会来这儿！”
要说话题那还得是七大姑八大姨们聚在一起时，都已经跨越到盛京未成家的青年才俊了，什么尚书家的公子、皇商家的少爷……只是最终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个人——
沈云端，天虹所有未婚少女的梦中情人。
“……”
小梁老板头顶一串省略号。
“不止，沈大人我们也很崇拜啊。”
哟，连男梦情都有呢。
好不容易躲过伯母们的相亲，梁琦只想默默摇杯子，奈何这些议论非要往他耳朵里飘。一下午算是听足了那位沈大人的传说，什么横空出世的天虹第一位文武状元，破获大案要案无数，二十岁就当上了刑察司司卿等等。
知道这家伙不简单，但原来在皇城这么有名吗？梁琦手上动作没停只暗自嘀咕。
不过，他也觉得有点奇怪，貌似关于沈云端的生平都是围绕这三年，之前的事几乎一片空白且甚少提及家世背景，偶尔的一些也都是未经证实的传闻，就连国师徒弟这一消息也是他从刑察司内部得来的，外界似乎并不知晓。
怎么说呢，还挺神秘。
“沈司卿这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天机阁亲选，咱天虹第一美男子，连续蝉联三年呢！”
梁琦闻言，不禁腹诽：天机阁这么闲的吗？
“不过要我说，单论相貌而言，咱们这位小梁老板也不输呢。”接话的那位大婶揶揄地看着梁琦。
梁琦面上露出惶恐的神色，赶紧摆手道：“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怎么比得上人家司卿大人。”
心里：呵，全加起来老子也不输那冰块脸！
大家都被小梁老板的谦逊和害羞逗笑，忽然，外面排队的人群中又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没错，梁老板不仅人长得好，手艺还棒，又会做生意，那个沈云端哪里比得上！”
来人一身青色劲装，显得英姿飒爽，手中一串晶莹的葡萄，柳眉杏眼，一眼就看到了忙碌中的梁琦，熟稔地打了声招呼。
梁琦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先去里间等。
那是他特意隔开本用作自己休憩的地方，但现在特殊的贵客来了自然就成了临时“VIP套间”。谁叫她是他来盛京后认识的第一位朋友呢，还是这家店的第一位顾客，纪念意义十足。
况且论身份，这位也不简单，说声贵客也是名副其实。
今日份的饮料都卖的差不多了，梁琦抱歉地对大家说明日请早。剩下空出的时间他来做霍静婉的“自定义”服务：将带来的葡萄榨汁做成冰沙，又精心冲泡了一杯珍珠奶茶，端着这两杯特制的饮品，轻轻敲响里间的门。
霍静婉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珍珠奶茶，只觉下到喉咙的饮品丝软绵滑，“珍珠”也是又弹又软；跟着挖了口冰沙，凉凉的甜意直冲大脑，顿时觉得这一天受的火气都尽数熄灭了。
“嗯，小琦你确实厉害，做的这什么……饮料、冰沙，又好吃又好喝的。”霍静婉一边大快朵颐着，一边口齿不清夸赞道。
“额…多谢？”梁琦看这位姐吃得那么急，忍不住劝道：“霍姑娘，冰的您还是别吃那么快比较好。”
谁知霍静婉听完反而吃得更狠了，像是发泄什么一般：“你不懂，我再不吃点冰的就要爆炸了！”
还能不知道吗，梁琦见她这样就全明白了，定是在刑察司，准确点说是沈云端那儿又受气了。
其实，霍静婉并没有主动向梁琦透露她的身份。
最初，他只是看破了这位姑娘是女扮男装而已，直接顺口一声“姑娘”喊了出来，跟着把对方的胡子都惊歪了。
他其实自己也挺惊讶的，惊讶为什么大家都没认出来？只需把头发一绑，穿上男装，周围人就跟大近视一样，这就是服装的能力吗？
至于对方的身份则是梁琦在后续的接触中，通过一些细节推敲出来的。
第一、她手上有习武留下的茧子；第二、皮肤细腻不粗糙，衣服的布料华贵且制作精细，显示出她生活优渥。在盛京城习武的千金小姐本就不多更别说每次来店里点“自定义饮料”，带的都是如蜜瓜、葡萄这种贡品级的水果，一般的达官贵人可拿不出来。
这些日子通过客人的闲聊，梁琦都快把盛京的百家姓给背出来了，一整合就明白，对方就是宰相大人家那位爱好做女侠的大小姐，霍静婉。
在霍静婉第四次光顾时，梁琦就把这些旁敲侧击告诉了她，本意是想提醒她以后注意，别被一些目的不纯的人盯上。
然而霍静婉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她确实因身份没几日就曝了个精光惊讶加懊恼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原地复活，颇为欣慰地拍着梁琦的肩膀夸他聪明，以后就跟着她混。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就变成了这样，算是……处得像闺蜜的兄弟？至于其他顾虑，姑娘豪气地表示她武功高强，不怕，还可以罩着梁琦，这让梁琦有些哭笑不得。
“……就是这样了，你说是不是很过分？他俩让我查近期盛京的盗窃案可是又不让我调卷宗，理由竟然是我不是刑察司的人会坏了规矩？但我要调卷宗就是为了破案进刑察司啊，你说是不是故意耍我！”霍静婉倒是跟梁琦一点也不见外，叭叭地就将与刑察司之间的恩恩怨怨一吐为快了出来。
梁琦听后微微皱眉，怀疑地问道：“沈司卿……是会立这种赌约的人吗？”
霍静婉摆了摆手，解释道：“不是，是他的文书，一个叫尹竹深的人提出来的。这个人还不错，会给留点余地，不像沈云端那个没有心的！”说到此处，她狠狠地戳了一下冰沙，也不知道是把当做了谁。
梁琦：……可他怎么越听越觉得这个尹竹深更没安好心呢？
霍静婉摊在桌子上表情苦恼：“唉！没想到第一步就这么难，小琦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抱歉啊霍姑娘，我这也……”梁琦准备开口拒绝，毕竟碰见霍静婉是意外，他没想再跟刑察司扯上什么关系。
谁知某道电音又突然冒出来刷存在感——
「请宿主拿出怜香惜玉的精神为朋友两肋插刀！帮助霍静婉进入刑察司。
解锁案件任务：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闺蜜两行泪。」
“……我这也……算是有办法。”心里骂死破系统，嘴上很老实地调头，“就是需要霍姑娘提供点演技。”
霍静婉原本只是发发牢骚，并没真想要梁琦怎么样，但此时听到对方有办法，眼神顿时一亮，连声催促道：“快说快说，要怎么做？”
“别忘了你可是宰相之女啊，有这么好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霍静婉听后有些泄气道：“这个想过了，但我答应尹竹深不能用我爹威胁，何况先前已经连累了几位大人挨板子了。”
梁琦听后心中暗笑，看来这位尹文书是真没打算让她进刑察司啊，故意拖延时间？可惜啊，遇见了我和破系统。
思索片刻后问道：“不知霍姑娘可否弄到刑察司的规则条陈？”
霍静婉点点头：“我手头就有，只是要这个做什么？”
梁琦胸有成竹道：“自然是要调卷宗了，不先做好准备怎么让他们都闭嘴呢？”说完他向对面招了招手，霍静婉立刻附耳过去，两人开始密谋起来。
“我跟你说，你只需要这样……”“哦哦……啊？啊……”
——三日后·刑察司——
沈云端跟尹竹深在房内商量公事，忽然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位表情失落的少女走了进来，委屈的样子像是刚刚碰了一鼻子灰。
正是霍静婉。
尹竹深见状，立即面上“关切地”上前“安慰”道：“霍姑娘，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借卷宗又碰壁了？唉，我也很想帮你，但我们刑察司得遵守规矩，我也无能为力啊。”
霍静婉低着头，没有说话。
尹竹深不嫌事大般继续滔滔不绝道：“不过，你也别太灰心，卷宗的事情可以再想想办法。比如重新挨家挨户去问？”他这番话虽然听起来关心，实际上却是想让霍静婉知难而退，又装忽然想起来道：“可是按照朝廷律令，无官职者一律不得私自向百姓问话，看来着实有点困难了啊……”故作苦恼的姿态。
然而，霍静婉却忽然抬起头，眨了眨眼，莫名其妙道：“谁说我在烦恼卷宗的事了？”
尹竹深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少女从身后拿出一沓书册，封面正写着是近期有关盛京百家盗窃案，接话道：“我只是在烦恼查完卷宗之后该怎么做。”
“？！”
这回不光是尹竹深了，连沈云端都有些意外地看了过来，明显没想到，霍静婉竟然真的拿到了。
照道理有先前几位大人做榜样，看管藏书阁的主事应该不敢再坏了规矩啊。
尹竹深难得有些话结道：“不是……可你不是不能……”
霍静婉憋笑着“老实”道：“对呀，照道理我确实没有权利看你们的卷宗，所以我现在是誊抄加整理。”
刑察司成立上百余年，所收案卷何其繁多，整整几大房，故每年都需人进行修补和重新誊抄，而霍静婉正好利用了这一点。
她能想到这招？尹竹深继续问道：“可现在还不到规定修缮的时间。”
霍静婉点头：“确实没到，所以……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她伸出一根食指，尹竹深都快看对眼儿了才发现上面有一只……蚂蚁？
“准确说是白蚁，别瞧它小，木头纸张什么都啃，放任繁殖的话会造成蚁灾，就连千里河堤都能弄垮，非常厉害的害虫。”霍静婉一本正经地讲解。
尹竹深隐约有预感，“所以你这个非常厉害的害虫是在……”
“刑察司的藏书阁找到的。”少女一脸“忧心”道：“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让这么危险的东西进藏书阁呢？不知道那里有多少珍贵的书籍和卷宗？如果都让白蚁咬坏了，那可怎么办？”
“然后白蚁就这么巧在这份盗窃案的卷宗里？又这么巧被霍姑娘你给发现了？”
“嘿嘿不用谢我，应该的。”霍静婉毫不心虚地接话：“而且根据刑察司有关案卷书籍等条律第一百……额…一百……”
“一百三十四条：若是藏书阁遇见水、火、鼠害、蚁灾等突发性灾害时，需就地修补相关受损卷宗。”尹竹深抱臂，配合地接话道。
“文书就是文书，果然各种文章都了如指掌啊。”少女俏皮一笑，同时展示着手中的卷宗，特意指出边角那一小指甲盖都没有的残损。“看，这不就是受损了吗。”
说到这儿，尹竹深心中已然全部明了：难怪这几日负责修书的几位都不约而同地告假了，不是病假就是事假，恐怕这位大小姐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跟着你就威胁藏书阁的主事大人——”尹竹深试图引她说漏嘴，不过因为某人提前教过，所以并没有上当。
“什么威胁啊，饭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霍静婉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只是在藏书阁捉蚂蚁时，跟主事大人随便聊了下天，说了两个我爹最近的烦恼，一个是吏部官员的考核太繁琐，还有一个就是我最近又让他老人家不省心了，想给我找个事做做。”
尹竹深直接总结：“最后主事大人就主动提出让霍姑娘来帮忙誊抄这份卷宗？”
“全中！”霍静婉爽快地打了个响指，“手续齐全，绝对符合规矩，也没有让我爹要求什么，全凭主事大人自愿。”
“漂亮。”尹竹深扬起笑意，鼓了鼓掌，夸道：“天衣无缝，霍姑娘现在可以去‘誊抄’了。”
就是说她过了这关的意思！开心的霍静婉蹦跳着准备离开。
“就是在下想多问一句，”尹竹深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出，“这么好的招数是谁想出来的？”
“嘿嘿，那是……！”一放松差点说漏嘴的霍静婉及时反应过来，迅速装傻，“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招数？这叫天不遂人愿，你们藏书阁确实该好好打扫了。”这回不再耽搁，急匆匆地走了。
尹竹深对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禁不住好笑地长叹：“看来霍大小姐这次请来的救兵有几分本事啊，不知沈大人有何高……？”
沈云端直到此刻都未曾应声，尹竹深发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回头一看，禁不住吓了一跳！
那人脸色极差，双眼仿佛冰封着火焰，全身散发出一股冷咧的气息，叫人不寒而栗。
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顷刻间碎裂成数片，桌面也在他的掌下延伸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他的声音冰冷如刀，仿佛能将周围的一切都冻结——
“把霍静婉这些日子去了哪儿、见过什么人全都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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