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梁琦。”
“年龄?”
“十八。”
“性别?”
“沃尔玛购物袋。”
木得感情的声音,把案桌前的执笔之人听得一愣一愣:“我、我什么?”
“没什么,大人您随口一问草民也就随口一说。”
椅子上的少年,左手托腮 ,飒爽地翘着二郎腿,顶个死鱼眼打量面前的人,想着静婉姐还是下手轻了。
“哈哈,沈大司卿,你的这位小朋友很有趣嘛。”尹竹深捂嘴发笑。
遮遮掩掩是梁琦对他最大的误会,某位大小姐离开后,这位尹文书瞬间就放开了,大大方方地顶着那俩熊猫眼同他边问话边唠嗑。
嗑的内容正事基本没有,一半以上都是打听他与他们沈司卿的“爱恨情仇”。
难怪沈云端宁愿站那儿当雕塑都要旁听了,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冷冷来一句:
“并非,不熟。”
梁琦早有准备,立即换上一副被抛弃的小媳妇儿样,语气哀怨道:“诶?云兄为何突然如此无情?方才在房内明明既霸道又强势的说,还威逼人家~”
“哦?”一脸“他还能有这出息?”的尹竹深急忙追问:“如何强势?威逼何事?快说快说!”
一个两个的成功让沈云端青筋暴起,飞起一支笔正中尹竹深的发冠,一字一字蹦道——
“好·好·问·话。”
尹竹深立马正襟危坐,梁琦这边却一点没被吓到,笑得前仰后合:“噗哈哈哈哈哈哈!”
沈云端又冷着脸走到他面前,“你,坐好!”刑察司审问,坐没坐相,成何体统!
“我不!”少年鼓起腮帮子,主打一个叛逆。
把劳资拘来这么久各种问东问西,屁股都坐僵了,真把劳资当犯人?真白瞎这几日为你们的破事奔波,绝对是公报私仇!
沈云端被呛了一声后脸色有点不好,手微微动了下,最后却只是轻叹口气,没再多说。
一旁的尹竹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熊猫眼在这两人之间来回转悠。
看来面前这位当真就是逐风他们提及在赋江城的小梁公子了,不知怎么也来了盛安?莫非卿尘这段日子时常走神就是因为……
越变越奸诈的模样,梁琦一看就知道尹熊猫八成又在打坏主意,不是他说,有这八卦劲儿用在正事上没准早抓住犯人了,何至于弄得盛安现在风声鹤唳。
进了刑察司后,他与霍静婉便被分开问话,但谁都清楚,真正要问的对象只有他一个。
梁琦来的路上就打好了底稿,除却与尹熊猫的插科打诨,就是将前段时日的行程及与霍静婉的调查重头复述一遍。
简而言之,如何发觉盛安各处的行动幕后正是——刑察司的安排?
听及此问,少年原本都要打盹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放空陷入回忆:
说到底排除法罢了,先前的实地探查后,他们得知此次盗窃案的犯人不止一个而是有组织的行动;高官与平民之间的犯罪手法不同,前者要破坏的更为严重且共同点更多,后者就比较随意。
那么就干脆将两边拆分,先从共同点更多的着手。
从卷宗中得知各位大人家中的护院实力一般都有三到四境,好一些的则是四到五境,舍得下血本的说不定能请到六境。
故行动要保证成功就必须出动起码六境巅峰以上的好手,可这又不是大白菜,如此规模的人手倘若是外来势力隐在皇城,多少都会有留言传出,即便藏得再好只要还需衣食住行总归会有马脚,那为何一直不曾听闻?
这一月才进来的更不可能,浩浩荡荡一大波高手当朝廷是瞎的吗?除非……本身就是官方自己的势力。
有了方向,他第二日让霍静婉去查工匠来历也是为了验证,从秤金坊得到消息,去各位大人府上善后的工人果真都是另外安排的。
说得相当神秘,但只要仔细想一想便能知晓:秤金坊是工部的外包商,一个两个或许还行,但要冒着得罪各大高官的风险同时换掉所有人,就只能是来自某个有正当权限的官方部门命令了。
“……看来这秤金坊有人的嘴不大严呐。”尹竹深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一下容易叫人心虚。
少年见此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转过头“瑟瑟发抖”地询问:“云兄,你们这儿还会为难我们小老百姓?”
沈云端干脆道:“不会。”
被上司秒拆台的尹竹深:……
而话都说到这儿了,至于是哪方,谁从头到尾都参与并且行为古怪谁就最有可疑呗~
“哦?”尹竹深摸了摸下巴,“为何是古怪?我觉得我们做事还挺小心的,都无人察觉异样……除了公子之外。”
“小心?”梁琦嗤笑一声,“说你们嚣张都算谦虚了好吗?无人察觉是因为无人去想或者敢想,要是想到了那异样不要太大。”
“那确实,公子的胆子未谋面时便知道很大。”尹竹深似有他意道。
梁琦礼貌回敬:“一般一般,毕竟静婉姐如此有诚意,若不倾力相助实在枉·为·君·子呀。”
“额…”某人明显噎了一下,一番“心知肚明在骂谁”的言论直刺他黑黝黝的双眼,暗道这小梁公子果真伶牙俐齿。
沈云端则抱臂站在一旁,眉头微皱,心中只重复道:
静……婉?
没人插嘴梁琦接着讲,既然已经有了最大嫌疑犯,那么就要着手动机。
说来他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为何区区盗窃案会麻烦到刑察司?而后来霍静婉的提示让他明白:
「案件大小会取决于被害者身份的不同。」
能让刑察司这般最高执法部门如此兴师动众的便只有那处了,皇城盛安的最中心,整个天虹的命脉所在——
“皇宫。”尹竹深毫不芥蒂地直言。
“诶,这可是大人您说的,不是草民说的啊。”梁琦举手表示无辜。
“说不说的小梁公子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推断的很漂亮。”尹竹深称赞完又抚着下巴道:“看来真是疏漏不少,下回得注意了呀。”
还有下回?在京做官也不容易啊。
“尹大人不会已经想着怎么把我灭口了吧?”少年话是恐怖的,态度是随意的。
“怎么会?小梁公子想哪儿去了?刑察司又不是暗卫里的杀手,明面上的规矩还是要守的,相信公子这几日陪着霍姑娘也是深有体会,更何况……”尹竹深指了指身后的沈云端,“您是司卿大人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了。”
沈云端这次尚未来得及否认,梁琦先一步捂着嘴悄声道:“可我怎么觉着他更像杀手呢?”
“……这我倒不否认。”
“嗖”地一声,某熊猫精的发冠喜获第二支笔。
顶着两支笔两熊猫眼的尹竹深面无表情:“继续吧。”
努力控制脸部表情的梁琦:“……好。”
借助神探帽子的能力,少年那晚反复回忆并整理过各案发现场的情况,除了开始认为的犯人希望“引起什么的注意”外,又得出一个结论:
现场其实比起“偷”更像是“搜”,而问题的源头出在皇宫,咱们的陛下才是真正的“失主”。
为此梁琦也让霍静婉去城门查证过,确实是有高手在监督各出城人士,能有这手笔不用说肯定是皇室,比之前猜测“监守自盗的是刑察司”还要肯定 。
最后就是为何要出此招的动机。
此等大事估计宫中的侍卫禁军、太监丫鬟什么的早就筛查过一遍,包括盛安里的大街小巷,现在大概就是怀疑——
“怀疑是有其他大人物的合作,否则不可能如此熟悉皇宫,加之带着这么些个东西,人又多,普通地方藏不住。”尹竹深接道。
“大人这是不准备否认了?”
“没有必要,反正都说到这儿了,有些事可以请公子帮我们参谋参谋,总不能浪费霍大小姐的银子吧?”
“嗯嗯,静婉姐听了想必会非常感·动。”
“……呵呵,那还是算了。”
“说正事。”沈云端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角,深刻地认为让尹竹深来问话就是个错误,不过也没反对将皇宫失窃一事转述梁琦就是了。
话还得从刑察司这边头理起——
事情发生后,沈云端立即封锁城门,带队在宫中搜查,除了几名被买通的侍卫之外竟然找出了一条直通宫外的密道。
预感到事情不妙,下令重新核对历年来的账册,最后查出竟然有大批的贡品“不翼而飞”!
如此数目必然是偷运多年,且对皇宫及为熟练的老道之人做的,奈何那几名被抓的侍卫供出来的都些不痛不痒的太监、御厨、宫女之类,并不知晓买通他们的幕后操纵者究竟是何人。
陛下得知后雷霆震怒,喝令刑察司必须速速将犯人捉拿归案并找回失窃贡品。
这旨意下得容易,下面的人可要忙翻了,皇宫、侍卫军、禁军等等都搜问过一遍,盛安的可疑之处也都翻了个底朝天,并无收获,剩下的就只有——
“就只有盛安诸位大人的府第了?”梁琦接上。
如此种种便都可串联起来,首先宫中有窃贼偷挖密道,多年来转运财物都未被知晓,这事说来太损皇室颜面,故不可为外人道起,即便查办也需得小心翼翼、守口如瓶。
奈何那些官员个个位高权重,谁又没点秘密?不给出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怎可能堂而皇之放你进家搜查?
无奈,刑察司只能出此下策,自己先造个案子出来,完事以调查的名义上门问询,再安插人手进官员们常用的工匠处,趁着修葺之便再行搜查。
“……所以只是为了看起来更逼真才偷的东西?”梁琦问。
尹竹深保证道:“执行公务所必要的手段而已,都作为证据尘封入库了。”
“嗯。”梁琦点头:“实话呢?”
态度瞬间转换——“那些个老貔貅平时家里那么多宝贝放着也是落灰,不如贡献点出来改善刑察司生活质量,我们才能更好的保护他们呀。”
亏得尹熊猫能将这行为说得一脸正直,梁琦是真有些佩服他了,果然能在朝廷里混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虽说此法劳师动众了些,但目的确实达到了,同时还兼具“打草惊蛇”的作用。
倘若那些窃贼和宝物真藏身于这群官员的府第之中,为防被查到应当会急于转运贡品出城,那样自然就被安排于各城门处监管的刑察司抓个正着。
可梁琦仍有几分不解:“那群高官富户你们怀疑也就罢了,为何要把普通老百姓也牵扯进去遭受无妄之灾?”
尹竹深听着这话倒是收起不认真的态度,神情严肃道:“小梁公子这话可就误会了,刑察司虽说偶尔会采取些不那么光明的方法,但还不至于不择手段,百姓家中遭遇的那些事绝非我们所为,我们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梁琦将信将疑地望向沈云端求证,对方亦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莫非真是两拨人?梁琦思索,随即像是看见了什么,眼睛一转故意道:
“事情经过我大致都明白了,不过在结束之前,容我最后再问一句,这整套行动方案,应当都是大人你提议的吧?”
反正此地只有他们三人,尹竹深大方承认:“正是。”
梁琦微微一笑,继续追问:“所以,忽悠静婉姐也是为了‘打草惊蛇’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咯?”
“可以这么说,总需要有个人在明面上调查给外界看,反正霍大小姐闲着也是闲着,与其让她祸祸刑察司,不如让她去外面。”
“原来如此,高招啊。”
“公子还有何不明白的吗?”
梁琦无所谓道:“在下明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明不明白。”
“她?”尹竹深开始还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直到下一秒有只细巧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冷汗直冒。
不知何时来到他背后的霍静婉,正满脸“和善”地笑道:“小琦说得对,我确实没有疑问了,倒是你,尹竹深。”
危险向他露出了獠牙:“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尹竹深:………
“唔啊——!”随着少女一声怒喝,他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姓尹的你这个混蛋!今日不把你送进太医院我就不姓霍!”霍静婉一边追逐着尹竹深,一边怒喊。
尹竹深围着房间四下奔逃,顺便抽空质问沈云端怎么不提醒他?!
被质问的人靠着桌子,眼不见心不烦地回应:“与我无关。”
挖完坑的梁琦则放松地伸了个懒腰,饶有兴致地瞧着绕房间转圈、鸡飞狗跳的两人。
唉,祸人终祸己呀!
逃跑中的尹竹深眼看无法摆脱霍静婉,而那俩人倒是舒服。
秉着“同归于尽”的信念大声喊道:“霍姑娘,尹某这也是为了朝廷,何况不止我一人骗了你呀,你可知那位小梁公子与沈司卿其实关系匪浅!”
好家伙,想“霍水东引”!梁琦几乎是下意识接道:
“并非,不熟!”
可话说完,霍静婉那儿没什么反应,另一人的寒气先溢散出来了。
“额……”
僵硬着转头面对男人不善的脸色,少年后知后觉不妙地解释道:“我、我这可是顺着你之前说的呀……”
沈云端眸中冷意愈凝,抬步朝人走近——
梁琦惊恐:……达斯给得!!!
外面经过的人听着声音,纷纷疑惑今日房内的动静似乎比往日还大?
真·祸人终祸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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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祸人终祸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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