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深黑的世界里,死寂无光,一切物质仿佛都会被吸纳其中,而那深渊之中到底蕴藏着什么,却根本无人知晓。
……
大地一片焦黑,魔域之中没有一寸土地可以孕育生命,而小小的孩子却跌跌撞撞地爬起身,艰难地挪动躯体,似乎想要逃离这个荒唐言言的魔窟。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不知哪里来的信念驱动着他,又脏又乱的头发里只有一双眼睛还熠熠生辉。
……
俗世里,衣着普通的散修和一群衣着华丽而统一的修士们对峙着。对方法宝齐出,各类术法也尽皆为门派不传之绝学,那是散修完全不可能招架的强大。
灰扑扑的少年散修落荒而逃,好不容易才拖着残躯保住性命。他低着头,眸中压抑着暴风一般的情绪,他不明白,为什么修士之间也能有三六九等,自己为求一法门九死一生,为何他们却可以高高在上,却可以享受特权?
他也试图加入门派,可每年入门只招收寥寥几位新人,而那些名额通常被门内弟子的亲缘之人和世家子弟所占据,他这个无父无母甚至出身魔域的人,怎么可能被选中。
为什么?为什么?
昏暗的天空中下起了雨,散修倚靠在树边,痛苦地看向苍天。
苍天无话可说。
……
又回到魔域中,青年依附于一位魔尊,终于得到了暂时的苟且。但魔道中人要么武力强悍,要么十分擅长勾心斗角,并且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每天都活得步履维艰,仿佛在刀尖上跳舞。
他需要人,需要忠实的可用之才,他要组建自己的班子,为此可以不惜所有。
赌上一切,这是青年多年来悟到的人生哲理。因为他一无所有,所以每一步都得赌上自己的全部。
虽然,他并不渴望死亡,他总觉得死亡也许隐藏着更加可怕的……什么东西。
他杀光了所有不服从自己的人,成为了小头领;他又杀光了魔尊身边提防他的人,他成为了魔尊的头号心腹。
顺理成章的,他杀掉了魔尊,取代了对方,至此成为魔道十尊之一。
庆贺吧,这是低贱如尘埃的他取得的最高荣誉,地位财富和美人他已经应有尽有。
但青年仍不满足,他总觉得,自己还应该做点什么。
……
魔皇的大殿内,古河魔尊虚弱地匍匐在地,他已经达到合体巅峰,却仍然无法治愈胸口的贯穿伤。血液如注流淌,他已经不知多少个百年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你这个叛徒……”
古河魔尊垂死挣扎,却仍然愤恨地看着某个方向,不甘地开口。
“说我?你不也是一路背叛着所有人才走到这个位置吗?”
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身前似乎有个人影,但古河魔尊已经看不清了。
“按照计划……明明应该……”
古河魔尊又不受控制地噎出血来。
“我是天命所归之人,斩你一介魔道中人有何不可?”
那声音似乎被逗笑了,随即,古河魔尊的身体被彻底洞穿,他的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
“不甘心吗?”
一道有些轻佻的男声响起,温子夜睁开眼,看见面前有一位白发银眸的可疑男子。
四周是流淌着银光的虚空,那男子就这么坐在虚空之中,面前一副棋盘,其余空无一物。
“这里是何处?”
温子夜警惕地问,却发现自己一身合体期修为竟然不翼而飞,心底浓重的不甘骤然充斥大脑,但他仍然压抑住情绪,脑内开始飞快地构想逃出生天的办法。
他应当是死了,却来到这处,面前只有这个可疑男子,那么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很可能是……仙人。
那白发男子却乐呵呵地笑了,非常随和地说:“这里哪里也不是,小子。过来,陪我下盘棋。”
温子夜好几百岁的人,竟然被叫做“小子”,他难以接受,却也不敢反抗,只是缓缓挪了过去。
他落座,却没有执棋的意思,只是问: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想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白发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成为棋手’的机会。”
“什么意思?”
“你听到那人所说了吧?”白发男子自顾自玩起了棋子,漫不经心地说: “他也许说,自己是天命所归之人?”
温子夜咬紧了后牙槽,心底无穷的怨恨几乎要满溢。
他已经杀死了魔皇,可那正道出身的合作者却背叛了他!该死,该死,该死,该死!那个人凭什么!凭什么!那个人,他……
温子夜愣住,他发现自己想不起对方的外貌,想不起对方的声音,甚至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白毛男。
白发男子点点头:
“他没有骗你,他的确是天命所归之人。当然,你不记得他是另外一码事……总之重点不是这个。
“你们这个世界实际上由某种特定的程序,或者说机制控制着,无论如何都会走向毁灭的结局——简单来说,这个世界是一本话本,而‘天命所归之人’,就是世界的主角哦。”
白发男子还怕温子夜不信,干脆一打响指,虚空中浮现出一本巨大的书,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变化着,犹如旁观者记录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主角于微末处发迹,一路顺风顺水……
主角斩妖除魔,各种机缘继踵而至……
主角魅力无穷,身边红颜知己无数……
温子夜瞪大了眼,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终于看到了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主角假意与古河魔尊合作,最后,斩杀之,为天下除掉大魔一只。
主角拿走了他的法宝、灵石……拿走了他的一切。
毕竟,主角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开地图,泡妹子,打boss,古河魔尊不过是他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首领怪,一个不大重要的注脚。这个世界生来就是要围绕主角转的,除开主角之外,其他人都只是没有灵魂的npc。
他温子夜的努力、信念,赌上一切的勇气……统统一无是处,因为他只是故事里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反派,他的一切苦难和难以言说的煎熬,甚至连笑话都不算,毕竟他甚至都称不上是一个真正的人。
所以从一开始,一切都没有意义。
温子夜攥紧了拳头,再也看不下去。他的眼睛闭上,再睁开时,里面已经充斥满滔天的恨意!
“他”竟敢把本尊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工具……一个不配和“天命所归之人”呼吸同一片空气的假人!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既然,世界仅仅为了一个人而存在,那么对于他们这些身为虚影的“反派”来说,仇恨便就是其中唯一的真实了吧。
白发男子的声音适时响起,仿若从幽远处传来,蛊惑人没入深渊:
“所以,你想要重来一次吗?”
……
梦境里,温子夜的意识沉溺于深海之中,他不断地被不同的记忆碎片所撕扯着,因而面部狰狞,总是露出痛苦的神色。
引灵蝶停到他的鼻尖,他们就这么在深海中不断下潜,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一道声音开始从渊底传来,就连意识混乱的温子夜都听见了,本能地有了反应,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随后,虚影伴着声音出现了,它们是半透明而不定形的,犹如地底深处最可怖的鬼影。
“叛徒,你这个叛徒……”
古河魔尊的虚影不甘地拽住了温子夜的脚踝。
“……杀光他们,赌上一切,我们会赢的。”
青年的虚影带着令人发寒的压抑笑容,从背后搂住温子夜的腰。
“为什么?为什么……”
散修诘问着苍天,拉扯温子夜的脖子。
温子夜仍没有睁眼,却皱了皱眉,感到了痛苦。
“……这个世界是为主角而存在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又是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
“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重来一次又能改变些什么吗?你的命运早已注定,无论如何努力,你也不可能逃脱那个既定的结局,你不过是个徒劳挣扎的废物。”
“你只能靠仇恨活下去了吧?真可怜,明明个性已经糟糕到极点,人格也毫无高尚可言……”
“你已经是个疯子了啊。”
活下去的理由……是啊,他真的能复仇吗?哪怕重来一次,对方仍然是天命所归之人,集天下气运于一身,自己的挣扎或许根本就不会被看在眼里,也许一切都只是无用功而已。
何况那个白毛男子真的就可靠吗?他凭何赐予自己“重来”的能力?
的确,不应让自己这么难看了,毕竟也是堂堂魔尊,不如就此体面的死去,放弃吧,就可以解脱了,可以忘记一切了,可以真正的睡一次了……
记忆的碎片凌乱不堪地在温子夜意识里铺陈开来,他几乎要分不清自己是谁。外面,虚影又纠缠着他,蛊惑的声音仍在不断刺激着他那毫不设防的心灵。
这是梦魇的力量。
引灵蝶轻轻扇动翅膀,紫色的荧光星星点点冒出,逐渐扩散又汇聚,发着光亮,竟然缓缓凝实成一个人影。
黑衣,黑发,眉间一点丹砂,面容美丽,神情淡漠。
正是明灯。
他静静看着深海里闭着眼不断下沉又不断挣扎的温子夜,听着四处那近乎妖言的声音,目光沉沉。
“该醒了。”
他说。
温子夜的意识仍坠在一片虚空之中,他能感应到虚影在纠缠。忽然,一只发着淡淡荧光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他低头一看,发现又是一道虚影——那是幼年时期的自己。
“我要出去……我们一起出去吧。”
那孩子用执拗的语气说着,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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