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入云,楼阁琳琅,仙气缭绕之下,大气而华美的建筑宛若仙宫。苍空中不时有御剑的修士与仙鹤飞过,繁忙而又不失秩序,而最为引人注目的,却是半空中兀自悬浮的一颗巨大宝珠。
那宝珠如山峦般硕大,周围有阵盘环绕,时刻向外逸散着能量,这使得其所辐射之范围内,处处都如同有高等灵脉覆盖一般。
若是寻常修仙界人士看了,一下子就会明白这宝珠代表着什么——此乃天下第一仙门,混元宗的镇宗之宝。
“荒谬!简直就是荒谬!”
华丽至极的大殿内,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看着身前阵盘投射出来的数道经文,愤怒得几乎要不顾形象地跳起来。
“七、七长老息怒……”
堂下,一身着混元宗制服的弟子颤颤巍巍跪下,那衣物上绣有灵草纹样,说明了他炼丹师的身份。
“寻常凡人修仙?打破普通人与修士的樊篱?哈,可笑至极!这什么双绝剑宗?简直是贱宗!异想天开!”
七长老没有理会那恐惧的弟子,而是从座椅上起身,来回踱起步来。
“……不,这《折剑诀》并非毫无可取之处,正因如此,正因如此……”七长老越发焦虑起来,“怎的可以如此轻易就分发给所有修仙门派?若他们真的靠这东西培养了大批弟子,我混元宗地位何存?若那些凡人真的靠此办法攀登大道,我辈修士的颜面和一直以来的付出又何存?”
悄悄抬眼观察着长老的神色,弟子一边揣摩其态度一边道:“是、是啊,那双绝剑宗掌门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就算元婴驻颜,也不可能有人这么年轻就结元婴了吧?我看那人就是个骗子,那名不见经传的门派也是个骗子门派……!”
“愚钝!”七长老停步看向那弟子骂了一声,“这功法的门道不是你这种粗浅之辈看得明的!”
被骂了一句,弟子有些汗颜,霎时间头埋得更低了:“……那、那该如何应对?其实我门也可以利用这东西吧,若是底层弟子实力都上来了……”
“……你这痴儿!”七长老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一挥手道:“同你说了你也无法领会,下去吧,把星光唤来。”
弟子松了口气,忙不迭得爬起来行礼离去了。
混元宗不可能放任所有人修炼这种功法,对外,这会大大破坏天下第一宗的影响力。要知道,混元宗如今可是号称万法皆通的门派,是名副其实的修真圣地,引无数世家、散修和王朝势力趋之若鹜,混元宗万法皆通的本钱正是根植于此地基之上。有人才有资源,才能四处搜罗法门,吸引更多大能加入。
若是谁人都能修仙,那么信仰混元宗这个人间仙境之地的人就会大大减少,愚民若无了敬畏之心,混元宗拿何来奠定现金这样的地位?如何继续垄断此等庞大的资源?
对内也是同样的道理。混元宗内各种法门知识按照严格的规矩管控,若要学习必须付出宗门内的贡献点或是等价的灵石。若是把《折剑诀》下放到底层弟子,他们很快就会变得无法无天,不把内门弟子甚至于长老放在眼里,也很难再随意的控制他们,这对混元宗也是不能接受的损失——毕竟,底层弟子在混元宗内也是一种重要的资源。
……除此之外,七长老还有一些个人的原因。
他修为已臻至合体,是下一任掌门的有力候选人,如果能独掌这法门,无论是用于建设自己的班底,还是用作威胁其他派系,都会变得易如反掌……
既然如此,如何应对这区区小门派研究出来的《折剑诀》,就很明显了。
思及此,七长老停下脚步看向殿门的方向。
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修士正缓缓步入,他生得剑眉星目俊逸非常,长发束成英气的高马尾,看起来颇有几分凛然侠气,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的双眸:
那两颗眼珠,一颗深蓝,一颗浅金,竟是异色双瞳。
“七长老。”
阙星光停步,而后平静地行礼。
七长老点点头,语气颇有些急躁:“星光,派人去双绝剑宗一叙,看看他们可否愿意将法门‘贮藏’于混元宗,价钱好商量。若他们不愿,就四处放出消息,说那《折剑诀》无甚用处……总之,务必不可使这法门传扬开来。”
“……弟子领命。”
阙星光甚至都没有抬头,因此也没有看见七长老那急切到毫无仙风道骨可言,甚至显得狰狞的面庞,不过他也无心去看,只是干脆地点头领命,随后果断地离去。
白衣的身影清冷,而昏暗的殿内,七长老称不上佝偻的身影却投下庞大而恐怖的阴影。
走出殿外,空中竟然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阙星光伸手接了两片,又抬头望去,原是宝珠又闹脾气似的往门内撒雪。
高等法宝皆有灵,宝珠亦然。
“——大师兄!”
恍惚间,阙星光被熟悉的声音唤回,他定了定神,看着身前来人,道:“三师弟。”
子书天鸿笑得开朗:“师兄莫不是又领了哪位长老的秘密任务?对了,大师兄你有关注最近的《修真轶事录》吗?”
这是一本于修真界定期发布的书刊,不过说是书刊,用各个门派的阵盘、灵玉(大部分收藏用的功法书籍皆用灵玉刻录)皆可阅读,可谓了解修真天下事的必读书目。
“未曾,怎么了?”
阙星光挑眉看向师弟,面色没什么变化。
“上边写了:修真界当代第一天才阙星光!”子书天鸿说。
“哦。”阙星光点头,“他们上个月也是这么写的,当时给我的称呼是‘混元宗新生代之啸天虎’。”
“月影幽宫丹心会,九霄九转大衍仙丹出世!”子书天鸿又道。
“嗯,挺好的,我方才也遇到了去过的师弟。”阙星光仍然淡定。
“论道大会开幕在即,分析种子选手,年轻代最强修士和最强门派花落谁家?!”子书天鸿气势十足。
“不是之前才说我是当代第一吗。”阙星光淡淡道,“倒也无妨,反正我会赢,混元宗也会赢。”
“还有……”子书天鸿虽然仍是笑容满面,但此刻笑意却渐渐不达眼底。
“……双绝剑宗掌门,向全修真界公开功法《折剑录》,称其可令普通修士逆天改命,其中玄妙,无所不能。”
“……”
阙星光沉默了一下,随后轻声开口:“……双绝剑宗吗。”
一片细雪落到他的面上,被他随意地拂去。
“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罢了。”
少年白衣似雪,在这仙山之上,仙庭之畔,暮雪之中。一深蓝一浅金的奇异眸子映照雪色,显得如此漠然,又如此平静。
……
叶飞鸾是一位普通散修,独自一人闯荡修真界,他修为不错,在某几个小门派挂牌当客卿,勉强挣点自给自足的修真资源。
他本人天资尚可,却在旅途上邂逅一名灵根受损的友人。友人身体虚弱,修行停滞,终日痛苦万分。叶飞鸾也在为了他四处奔走,可惜收获寥寥。
终于,近日他在某位炼丹师朋友处打听到《折剑诀》的消息,当即就马不停蹄赶往了友人修养的小宅处。
“顺之,顺之,我找到帮你恢复修为的办法了!听我说——”
兴冲冲推开庞顺之的家门,正欲告知对方这个顶了天的大好消息,叶飞鸾却见友人呆卧榻上,一脸阴郁与忧伤。
“你是想说《折剑诀》吧?”
庞顺之低着头,任由过长的头发遮蔽视线,声音有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叶飞鸾愣了愣:“对,你已经知道了?”
那为何会是这幅表情……?
庞顺之发出一声略有些痛苦的哂笑:“新一期的《修真轶事录》,还有白阳门向广大修士发布的公告,你自己看吧。”
叶飞鸾不解地打开阵盘,用神识读取起友人所说的内容。
“……修真界最大骗局:《折剑诀》打碎所有底层修士的梦想。”叶飞鸾喃喃读出这个标题,只觉得万分诧异,他连忙浸入神识,仔细查看具体的内容。
『……《折剑诀》看似美好,实际上却只是海市蜃楼,是梦幻泡影。经化神修士鉴定,此法门仅有略微提升灵气吐纳速度的效果,并无其所声称的奇妙功效,而众所周知,越高级的功法修炼起来往往越加困难,对天资要求也越高;反之,这种对修为无甚要求,修行起来也简单异常,功效却十分明显的功法,显然会伤害根基,甚至限制未来修为上限!莫要轻易尝试!』
叶飞鸾皱了皱眉,《修真轶事录》上还刊载了一些自称“亲身体验”者和“在现场”的炼丹师的语录,于是他继续阅读起来:
『本人乃一介练气散修,听闻此法不限资质,第一时间上手修炼!运转方式的确简单,效果也立竿见影,然而!到达练气后期大圆满巅峰后却再难寸进,对寻常修士如此简单的筑基瓶颈与我而言宛若天堑!我大概此生无缘筑基……』
『我有一个朋友,修炼之后丹田胀破,无法修复,现在再也无法继续仙途了!』
『禁禁禁!绝对不要修习,会变得不幸的!如今灵根尽毁的我就是铁证!』
『在现场,那双绝剑宗掌门竟是稚童,实在古怪。而这功法其实并非一无是处,我现在很怀疑小门小派是如何拿得出这种功法的,搞不好就是剽窃自大宗门!』
……
叶飞鸾神色越发凝重,他阅读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他直接看向白阳门那篇公告:
『《告广大道友书》:近日,有以不经传门派公然推行功法《折剑诀》,称此法可无视灵根条件与资质差异,令凡人也可修仙。经多方大能证实,此事存疑,烦请诸位领法之人莫要轻易尝试,仙途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功法随意试,玉碎两行泪。现如有持此功法者,切莫随意传播,请及时上缴予白阳门,上缴者得灵石一石。谢诸位道友配合。』
“……”
叶飞鸾收起阵盘看向友人,迟迟没有言语。
“……白阳门通常是替混元宗传声,这事儿假不了。”庞顺之勉强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好意,飞鸾,我这灵根……大抵是没救了。”
“可是……”叶飞鸾不愿就此放弃,“……顺之,你听我说,我那炼丹师友人说,那位双绝剑宗掌门虽外表稚嫩,实际上实力却深不可测,完全碾压他们在场所有人,所以说不定是那种活了年,用某种法术返老还童的大能,未必不能相信……”
“别人说的话你就相信,混元宗的你却不愿意信任,你不就是对自己被赶出宗门一事耿耿于怀吗!对着我说这种话,修行顺利的你还真是高高在上啊!!”
庞顺之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愣住了,更别提叶飞鸾。
“我……”叶飞鸾喃喃。
“……我累了。”庞顺之低下头,“你且离去吧。”
……
“——打碎所有底层修士的梦想?!什么逆天说法!!?真他*的不要脸!!!”
李平平怪叫一声,差点直接跳了起来。只是这一声威力着实巨大,竟然把房顶趴着看夕阳的肖轻狂都吓得掉了下来。
“……”
扑通一声响,二师兄堂堂坠地。
肖轻狂身上伤未痊愈,此刻狼狈躺倒,仰头倒看李平平,却仍要凹着造型,冷酷道:
“你是何人?速速离去罢,我不需要你救。”
看着摔得动弹不得且还没认出自家师弟的肖轻狂,李平平无语凝噎,他一脚把对方踹成趴地的姿势,道:
“二师兄真是悠闲,成天只想着怎么做中二病,你可知现在我们双绝剑宗有大麻烦了?”
“哦……是四师弟啊。”肖轻狂傻笑一声,艰难抬手挠挠头,这才反应过来,“大麻烦?什么麻烦?”
李平平神情严肃,比之装逼状态的肖轻狂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低着头,额发于面上投下深重的阴影,只听他沉痛道:
“……是龌龊的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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