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警局,灯光犹如昼日的延续。
“旅行大巴坠……坠崖?”
握着的笔一用力不小心戳破了报告单,向泾桥环视一圈警察局仍待在工位上的众人,“那你还浪费时间抓我们?不赶紧去帮忙救人?”
“这个不劳您费心。”年轻警官冷淡地说道,“专业的救援队已经进行打捞工作了。”
“情况怎么样?”
她焦急地很,“有死伤吗?”
年轻警官冷哼一声,理了理手边的报告书,“要是有死伤我还能这么悠闲自得吗?”
向泾桥想都没想,“你们效率还挺快。”
敏锐地捕捉到线索点,警官从几叠报告书中抬眸,“什么意思?自己先招了是吧?”
“不是不是,我真的……”
真的只是嘴比脑子快而已啊……
向泾桥哑口无言,“我给你举一个例子吧,我高中时中午吃完饭后去上厕所,在厕所门口遇见了朋友,开口就问她要不要用纸巾擦嘴。”
坐在一旁的温思禹听着憋不住笑,甚至主动添上一把火,“你还想害我?”
“嗯?”她停下填写信息的手,“真不是……”
手肘搁在桌上撑着脸,温思禹傲娇地转过头,根本没有想要听她解释的样子。
潦草填完信息单,她笔盖一合。
“我可以问一下是谁举报我们的吗?”
年轻警官从向泾桥搁在桌沿边的胳膊下抽出被压着的纸,“不好意思,不方便透露。”
“阿嚏——”
三人的目光寻着声响同时转头,不出意料之外,向泾桥看见了刚才那个让她滚下车的出租车司机,他此刻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我以后再也不用你们平台打车了。”
收回怨恨的眼神,向泾桥才发现自己原来对其他人的钱也挺有占有欲,她开始为温思禹打车花费的三四百感到心痛。
“熟人啊。”
浑浊稳重的声音伴着腰间皮带上挂着的钥匙串相互敲击声,这声响几乎能称作他的出场音乐,中年警官踏着皮鞋走进办公室,“隔三差五的来警察局,这次又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向泾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温思禹,他正靠在椅背上戴着头戴式耳机玩手机,修长的手指敲击着屏幕,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李警官,这是在处理公民举报的大巴坠崖的两位犯罪嫌疑人。”
年轻警官识相地从工位上站起来让座,搬着文件夹去另一边办公。
桌位旁的打印机接收到指令后突然开始打印,墨水滚筒转动时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与纸张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
“原来是别的事情,我还错怪你了。”
李警官拿过两人刚刚填的信息单,向泾桥的那张纸压在上方,温思禹的那份在下方。
“我还以为你接下来会安分守己,用后半辈子好好还债,毕竟人家小姑娘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不是吗?”
“你明知道那件事与我无关……”
他的身上带了些室外的寒气,还粘上了没消散开的香烟味儿,对于她来说些许呛鼻,“无关吗?她可是和你一个年纪。”
对上他犀利的眼神,向泾桥清亮的声音坦坦荡荡,“所以呢?我还需要披荆戴麻的跪在她的病房门口,替她日日夜夜守岁吗?”
打印机的声音缓缓减缓,机器的轰鸣声逐渐减弱,整个报社陷入了一种短暂的静默。
早就该料到向泾桥会是这幅模样,可是他向来要占理、占上风,无论什么情况。
李警官啧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你不为她守岁,那他呢?”
“他……”
“还在找吗?”
他提醒道,“那个不存在的人。”
“他只是失踪了,不是不存在。”
根本不允许别人多评价一句话,向泾桥就急切地出声反驳。
真是……明知道是她的逆鳞,要提醒自己多少遍控制住情绪,自己也是不争气。
“我拍下来了,我有照片的。”
记忆只有留存在脑海中才不会被忘却。她一直以为,照片跟记忆一样,只有存在相机的储存空间里才不会褪色。
冬日下午的阳光即使再慵懒无力,也能轻易穿透画室薄薄的纱布窗帘。仅有十张储存空间里,拍出来逆光的照片色调甚至有点偏绿。
向泾桥用力地摁着播放的切换键,她想找到那张图片,想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他的存在。
“行了行了,即使真的有这么一个人。”老警官摆摆手,阻止她翻找相册的动作,“要我说,人失踪了就失踪了,人家爸妈都没找上门来贴寻人启事。”
“反倒是你,你们都不认识。有必要费那么大力气找吗?”
天蒙蒙亮,工地里传出工头吆喝着开工的声音,拖拉机轰隆隆地从门前驶过。挂在墙壁上电视机的天线似乎接收不好,屏幕显示出随机的像素块,伴随着哗啦啦的刺耳噪声。
“七年了……”李警官突然变得一反常态的语重心长,“说得难听一点,要是孩子被拐走了的爸妈也早该认命了。”
“找不回来的,你我都心知肚明。”
找不回来……
她知道。
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李警官将两张叠在一起的纸交换顺序,“旁边这位叫什么名字?”
用手戳戳坐在转椅上背过身的温思禹,他还戴着耳机,很有分寸感的留给她**空间。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
“温思禹。”
“斯——”
原本松散地背靠椅背的李警官突然倒吸了口冷气,他身体前倾的逼近,“温思禹?”
温思禹云淡风轻地回视过去点点头,一手从挂脖上取下头戴式耳机,一手抓住她所座转椅的把手,拉近距离的同时强迫性地让她转向他,给她带上耳机。
“怎么了?”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靠近,向泾桥屏住呼吸愣愣地看着他,头戴式耳机戴在头上有点大,耳罩上还带着点温思禹的温度。
歌单是小众歌曲,旋律和节奏都淡淡的很好听,每首歌都是想要听歌识曲的程度。
原来他刚刚那么久时间都在听音乐啊。
温思禹没有强迫她背过身去,于是向泾桥发现了李警官此刻正眉头紧锁,面色沉重。
耳机里猝不及防地嘟嘟两声,随之到来的是关机的提示音,音乐以及降噪模式关闭后,她突然可以清晰得听见两人近在咫尺的对话。
目光瞬间呆滞,向泾桥从未如此僵硬。
“你这个名字我怎么那么熟悉?”
李警官向后挪了挪椅子,调整成更加舒适的姿势审问,“你……坐过牢吗?”
“警官,我是应届大学生。”
温思禹不可思议地笑了笑,“我一年年读上来的,哪有时间犯罪去坐牢。”
手心冒汗得摸出手机点开聊天软件,抛出犯贱话题骚扰朋友,向泾桥心虚得坐立不安。
“不用绞尽脑汁地去想了,无名小卒而已,被您记住名字,可能算不上是件好事。”
和向泾桥刚才怼警察的话语对比,温思禹真的很懂如何礼貌地拿捏别人的内心。
“那司机举报你,说你像鬼一样坐在后座盯着他看,还是死了很久的但自己不知道,没人领你上黄泉路重新投胎的那种。”
撇了一眼司机在的角落,李警官显然有点无语,“你说说看你为什么半路跳车?”
温思禹轻轻笑道,“与其问我这个问题,倒不如您先搞清楚他在行车过程中为什么用两个手机导航,而且始发地与目的地都不相同?”
刚刚下过小雨的空气有些潮湿,灌进车窗的风带着些凉意,亲吻滚烫的脸庞。
“小姑娘睡着了?睡这么快哈哈。”
司机拨动左转向灯控制杆,电子提示系统发出的“嘀嗒”声间隔均匀,如同精准的节拍器,在安静下来的车内显得格外清晰。
“嗯。”
温思禹在暗亮度的屏幕上点了两下。
本就向右偏的身体顺着拐弯的惯性,向泾桥缓缓歪倒在书包上,微微缩着脖子,呼吸依旧均匀,她还在熟睡中。
细软发丝被灌进车窗的风吹起,拂过温思禹的指尖,留存着淡淡的香气。
跳跃的电话铃声打破车内的宁静,但是手机的主人貌似没有注意到来电,只是一味地皱着眉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师傅,手机来电话了。”
方向盘旁边的两个手机屏幕都开了护眼模式,最低亮度的黑色背景界面发出的是微弱的柔光,但是此刻温思禹却觉得异常刺眼。
“司机……”
歪倒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女孩警惕心出乎他意料的低,温思禹先探身摁开她身上的安全带,手再抚上自己这边的安全带锁扣……
“他想带你们去哪里?”
“主宾反了。”
纠正李警官语句中的错误,温思禹开口说道,“你该问的是,是他想让我们带他去哪?”
“我的联系方式您可以找她要。”
咔嚓一声,温思禹未经允许地伸手摁下向泾桥手机侧面的按键,屏幕熄灭后的黑屏让她瞬间回神,她的表情倒影在屏幕里,一看就是偷听的模样。
“态度要凶,不能只让我们向泾桥挨骂。”
感兴趣地挑眉瞄了她一眼,李警官跷起二郎腿冲缩在角落的司机招招手,“来吧。”
“我……叔叔。”
该怎么跟温思禹解释他刚刚只是在发恨铁不成钢的牢骚,要是真的有恶意,李警官压根不会管自己的那堆破事。
摘下她头上的耳机,温思禹轻轻拉起向泾桥的胳膊,“我们先走了,您慢慢盘问他吧。”
走出办公室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冷气,警局大厅的空调明显降了几个度。
“还挺冷。”
温思禹的少年音在此刻空旷的大厅中更显清亮,“今天辛苦你来接我,等你照片修好了我请你吃饭。”
揣测着他会不会怪自己未经他允许偷听,向泾桥在心里打着草稿,计划着将责任都推给没电的耳机。
“那个……”
温思禹将暖宝宝塞回向泾桥的手心,“接下来应该就不顺路了,很抱歉耽误你这么长时间,趁上班时间还没到,好好回家补个觉。”
暖宝宝还是上车前贴在他手上的那个,晚上自己肉嘟嘟的手递出时没觉得怎样,可黄嘴白绒的鸭子握在他的手里看起来幼稚的要死。
“好……”
没等她做反应,温思禹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他说的没错,接下来确实不顺路。
凌晨时刻的街道空荡荡的,温思禹穿着单薄卫衣的背影非常清晰,头发随着步伐的起伏而摆动,像小狗的耳朵。
他没有回头地向前走着,路灯勾勒出他的轮廓,光斑虚化着他的身影,天色越来越亮。
“没有翅膀的明媚小天使。”
右手握住的白色小袋子没再向外散发热度,仅剩下温思禹手心余存的温度。
“也会像我一样有案底吗?”
向泾桥才想起来暖宝宝是上午约拍时就已经拆开塞进口袋的,早就不会发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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