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选一？
二选一！
岁禾甚至不敢相信脑袋两侧，被冰凉晚风吹红的双耳。
这哪里是二选一，分明是专门为她而设的送命陷阱。无论选择谁，另一个都得闹。
况且两个都是不好相与的性子，岁禾想死的心都有了。
寂静坟地里，双方僵持不下时，如烟血雾悄然降临双城。
几只乌鸦于城中逃出，从坟地还算清明的上空嘎嘎飞过，去往林深处。其中一只黑羽泛紫，隐含紫光的眸子，紧盯不放坟地中人。
“选谁？！”
双胞胎兄弟拿起尖石，抵在拂渊，无虞的太阳穴。被胁迫的两人，气定神闲地斜瞄眼对方，而后饶有兴趣地看向岁禾。
她摸着下巴，做沉思状。
冷静下来后，决计不相信，拂渊无虞能被凡人威胁到。后肘击，弯腰侧步就能搞定的事，一个二个非要逼迫她做选择。
全然是傻子洗泥巴——闲着没事干！
“小师妹，这还用犹豫吗？肯定选神尊啊！”
反应过来的风帆撂下锄头，拍拍手中泥灰。凑到岁禾跟前，正想替岁禾做回坏人。明羡之却从无虞笃定自信的眼神中，看出了疑点。
“小师妹，神尊身边这位是……”
岁禾按下风帆指人的手，郑重看向明羡之。
“他名唤无虞，是我嫡嫡亲的兄长。化形不久，专门从山里来投奔我的。”
明羡之眸含惊讶，但是没有多问，了然地点点头。
“啊！不是！”风帆胡乱挥舞双手，歉疚地冲无虞笑笑，“哥哥，抱歉。我不知道你的身份。”
这边解释完，又恶狠狠地对双胞胎兄弟说：“等等！我们要先商量商量。”
他满脸焦急。
“小师兄，没事。”
岁禾一派云淡风轻，扫了眼更云淡风轻的拂渊，无虞。心中冷笑，转而问起身边人，“你们挖的是谁的坟……”
“小师妹有所不知，这不是旁人的坟地。是镜花宗掌门，我们师尊的坟地。”
明羡之一面解释一面抡起锄头掘坟。松散泥块堆积而成的坟包，很快溃不成军，露出棺材一角。
“宗门清贫苦寒，我怕你们住不习惯，所以从师尊这里借些钱财。当初我们送师尊入棺，放了许多银钱。等日后，我再给他老人家添补上。”
“对的对的。”
很怕明羡之被岁禾误会品行的风帆，急忙补充解释。
“是我，是我想到的这个绝妙注意，带师兄来的！”
“哦。”
岁禾拜入镜花宗时，师尊便已身亡。她只从师兄们口中听过，师尊是个爱笑的秃顶男子。
每每有人问他，为何年纪轻轻就遭谢顶之痛。
他便会说，我愁啊，三界秩序颠倒，天才苗子沉迷谈情说爱，情关难过。众生苦不堪言。我替天下愁啊！这谢顶都是他们害的，我何其无辜，真是愁人呐！
岁禾脑中闪过，经年之前风帆摇头晃脑，模仿师尊说话的样子。
哑然失笑，“师兄别挖了，拂渊有的是钱。我们用不着，打扰师尊他老人家的清静。”
“哪里有让客人掏钱的道理。”明羡之温声反驳。
见人动作不停，岁禾起了坏心思，“师兄难道没有感觉到后背发凉吗？”
话落，呼呼地往明羡之宽阔脊背吹冷风。
他的白衣是麻布质地，透气性非常好。感受到背部非常有规律的气柱，明羡之明显僵了一瞬。
心觉人被吓到的岁禾，立刻怪声怪调道：“我的好徒儿～你可真是大逆不道……”
话未说完，被双胞胎兄弟的一声怒喝打断，“诶！”
明羡之，吓人的岁禾，傻笑的风帆具被吓了一个激灵。
“你们别太过分，居然聊上天了！是不是不把我们兄弟俩，放在眼里。”
双胞胎表情声调，一模一样。他们神同步将尖石，往拂渊，无虞的太阳穴里按了按。
两尊人质大佛拧紧眉头，一言不发，不争不抢。幽深视线紧跟岁禾而动，仿佛都在赌，自己在岁禾心中的地位。
也在向对方炫耀，无需言语，岁禾必选我！
谁先开口诱导便是谁输。
“快点选，别想拖延时间！”
双胞胎兄弟转了转脚腕，许是垫脚挟持人质太久，脚麻掉了。
风帆叽叽喳喳地安抚歹徒情绪。
岁禾趁机接过明羡之手中锄头，三下五除二重新堆好坟包。
目光分别在拂渊，无虞脸上停留一会儿。给足他们希望，又毫不留情将其粉碎。过程中岁禾发现他们背后城镇的方向，血雾四起。
心中大骇，留下一句无情之言，“我谁都不选。”
叫上认真掰扯，该让谁留下的师兄弟，往城中奔逃而去。
徒留歹徒与人质，在瑟瑟冷风中面面相觑。
“没意思。”
拂渊耸耸肩膀，魔气如毒蛇将双胞胎兄弟绞缠住。两个人质轻而易举，从歹徒手中脱身。
“你们…你们……你们……”
双胞胎兄弟腿一软跌坐在地，哥哥迅速扑到弟弟身上。死命护住身下人，也护住身下人怀中的钱袋。
“求求你们行行好，大人不记小人过。家里老母就指望这袋钱，换些食物果腹。我们已经四五天没吃上饭了……”
双胞胎哥哥假装不经意间，捂住弟弟的双眼。卷起裤腿，露出少了一坨肉的小腿，渴求地看向端站坟地中，似仙若魔的拂渊，无虞。
“我没骗你们，没骗你们……”
“滚。”
拂渊冷声打断他的求饶，待双胞胎屁滚尿流地跑远后。他掌中魔气升腾，结界应运而生，罩住坟地中仅剩的两人。
*
下弦月高挂夜空，眼睛似的一坨黑烟在其周围环绕，飘荡。血雾从婴手墙处，蔓延至清都，凤凰两城。
长龙似的暖黄灯笼，在空无一人的街巷间熠熠生辉。照亮了成群结队，走街串巷的五脏尸。
它们表情呆滞，胸腹前空空荡荡，似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盒子。装不住口涎的嘴，发出卡痰的嗬嗬声。
齐齐迈动稳健步伐，追着一个飞屋越脊，蓬头垢面的醉汉，沿路狂奔。
到达长生寺门外时，醉汉撩开杂乱，脏污的遮面长发。
竟是早晨逃婚的方良！
他回望一眼近在咫尺，比军队还有威压的五脏尸大军。抛出几十张黄色符咒，形成一个护盾，挡在身前。
朗声吆喝，“半梦师兄，城中五脏尸已全数引诱至此，请速速下令绞杀！”
五脏尸一个接一个扑到护盾之上，方良步步后退，直至身形完全贴在庙门。重力压制，玩命撕咬。护盾已有崩裂之势，可却不闻庙内回应之声。
此时庙内，人山人海——一部分是，妙音宗弟子，在血舞弥漫时从两城中，找到的没有成为五脏尸的幸存者。
一部分是想混杯喜酒喝，没喝成闹事的百姓——这其中掺杂少许五脏尸。
不过很快便被妙音宗弟子，发现降服。
幸存者们将姚半梦带领的，妙音宗弟子组成的灭尸小队，围堵在百级阶梯，不上不下。
“不行，外面的都是我们至亲之人，不能杀！”
“他们在白日会恢复神智，一定有办法能将人救回！那仙界的秋水仙子不是在玉女阁，让她想想办法。”
“我们家花几万金花，娶的新妇还在里面。人都没给儿子用呢，怎么能杀？”
“今日浴佛节，会有佛光普世。说不定会有用，且先等上一等。”
“杀了，都杀了！婴手墙不知何时突破，人越少我们存活的几率越大。”
黑夜红雾之下群情激昂，冷清的下弦月，犹如一把弯弓。
吵嚷的人群持有两种不同态度，你推我搡，争吵不断。灭尸小队快要被挤成肉饼。
姚半梦艰难仰头看向，巍峨森严的长生寺。
连曦，阁主夫人，潘牧三人端坐顶层高台。于金身佛像之侧，阁主尸身之前品茗慢谈，不见分豪慌张。
姚半梦心想，若是阁主在定能找到两全其美之法，群情更不会骚乱。
他攥紧双拳，心中对阁主之死愈加惋惜，对岁禾杀意也愈发浓烈。
思忖间，从袖中掏出传音符，告知庙门外的方良：情况有变，师弟暂且先去避祸。不要与五脏尸纠缠。
收到传音的方良，绷不住情绪暗骂一声。
他手中护盾早已破裂，身上抓咬之痕遍布，大力拍了拍了紧闭的庙门。无果后咬破舌尖，强行打起精神。
捏动火诀，滚烫的火焰在他周身绽放。近距离接触他的五脏尸，顷刻化灰。
方良拼着最后一口气，趁机开出一条道路。躲到寺庙外的高大香柏之上时，双眼迷瞪。
脚下一空，摔落下去。
正好落在，从玉女阁出来，赶往长生寺的岁禾三人的眼前。
“这不逃婚的新郎官吗？”
蒙头遮面的风帆，掂掂手中的徘徊花盆栽，弯腰一看小声惊叹道：“啧啧啧，伤的真重。”
同样装扮的岁禾，正想搭话。一伙黑衣人，从四周灌木丛中蹦出。不难看出他们是早早埋伏于此。
举剑摆阵，杀招似雨点般往岁禾身上招呼。
刀光剑影间，岁禾越靠近长生寺，黑衣人下手越狠。
这边动静很快引起五脏尸群的注意，它们狂奔而来。不会生扑黑衣人，却独爱攻击岁禾。
双面围攻之下，岁禾战力再强，也是吃亏。
进入长生寺的阻碍越大，岁禾好奇心便是越强。
“小师妹，是局，不可入。”
明羡之一手抵挡五脏尸，一手以血为媒，凭空画符。护住方良的风帆，在一旁帮衬。
从黑衣人在岁禾，即将踏入长生寺的那一刻蹦出。岁禾便知有幕后人，还未现身。
敌我之间，才刚于棋盘之上交锋。
恋战必死。
所以，她压下种种疑问，没有上请君入瓮的当。果断收手，乘符瞬移回镜花宗。
几人未曾注意，那颗被方良待过的香柏，冒出几点火星。
围攻岁禾的一位黑衣人习惯性摇动手腕，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顺势打个响指。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旁人丝毫不觉有异。
火星变大落在树下一位五脏尸的头顶，火势很快窜起，连点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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