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场这种地方阴气一向很重,是以很少有人回来,夜里碰到了人都得误以为是鬼。
贺书荧方跳出坑洞,就看见一约莫二十岁的男子站在她面前抖若筛糠。
居然还会有人来!贺书荧往前走了两步,男子的尖叫声便划破寂寂黑夜惊得雀鸟振翅而飞。
“鬼啊——”
男子手上抱着的东西散落一地,立马转身想要逃走,贺书荧立马闪身将他拦下。
惨淡的月色下,这熟悉的话,熟悉的面庞和表情,不正是那天抬尤老大进城的人吗。
男子号叫着在她手底下挣扎半晌,等他叫得没了力气,贺书荧也逮到机会说道:“不是鬼,是人。”
男子如梦初醒,叫声戛然而止,定睛看了看她,喘着粗气道:“真是人。”
见他信了,贺书荧便松开了手。
哪曾想这人也是个狡猾的,贺书荧方松开手,他便如脱手的泥鳅一般转身朝后方跑去,叫嚷道:“盗尸的原来是你们,我这就去报官。”
赵煜川本是在一旁观望,眼见这不长眼的人就要撞在他身上,他侧身一躲。
贺书荧忙伸手道:“诶!别!”
随即便听到“砰”的一声,男子栽进他们挖好的坑洞中,一头撞在棺材上晕死了过去。
贺书荧闻声而来,感同身受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悠悠叹道:“嘶,好疼啊。”
随即叹了口气,心想该怎么处理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算了,等他醒了再说吧。 ”
赵煜川将人拖上来摆在地上晒月光,随后便站在一旁等着。
山边是不是传来几声鸟鸣,气氛一安静下来,坟场的阴冷便侵袭而来,贺书荧跟赵煜川有灵力护体倒是没事,地上这个,要是不管怕是会冻死。
贺书荧问道:“要不给这人挡着点,要是死了真是罪过。”
赵煜川瞥了眼躺在地上传来鼾声的人,挥手布下一个御寒结界。
赵煜川挪动脚步朝贺书荧的方向靠近,高大的身影将贺书荧拢在其中。
贺书荧察觉到身边这不可忽视的一个人影,以为他有话要跟自己说,便问道:“怎么了?”
赵煜川扬起一个笑容道:“没事,怕你冷,给你挡挡。”
贺书荧看向他道:“我有灵力。”
听着贺书荧略带愠怒的语气,赵煜川便知道她误会了,神色一顿,随即笑道:“我知道,但等会儿不是要去抓鬼吗,你先省着点用。”
原来如此,贺书荧又将视线转回地上那男子,突然意识到不对,皱眉道:“诶!咱俩干吗要这样等着,直接把人弄醒不就好了。”
不知是哪个词又戳中赵煜笑点,他唇角又上扬几分,摊手道:“我方才便想问,挖坟这么缺德的事都做了,咱俩作甚还要等着他醒来。”
贺书荧“啧”了一声,脑中搜刮半天也没找到话来给自己找补一二,便将怒气撒到地上的人道:“先把他弄醒,他在这睡着舒服,让咱俩受冻。”
赵煜川笑道:“得令。”
还以为他会用灵力把人叫醒,没想到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上了地上那人因撞棺材而鼓起的大包。
“嘶——谁啊,老子……”他一边骂人一边摸自己脑袋上的包,嘴里的叫骂还未说尽,睁眼便对上两双眸子,一双含笑,一双愠怒。
这人好像睡蒙了,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们,是谁啊?”
贺书荧道:“我俩是鬼。”
这一句话点醒了他,他挠了挠头思索片刻,这二人深更半夜闯进坟场,定是要挖坟盗墓,我要小心应付。
想明白这一点,他又变成鹌鹑道:“二位大侠,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就是路过。”
贺书荧奇道:“路过坟场?你骗鬼呢?”
男子小声嘀咕道:“你方才还说自己是鬼。”
耳边传来一声闷笑,贺书荧没忍住拍了赵煜川的胳膊一下,乜眼道:“笑个屁。”
赵煜川随即正了神色,攥着男子的衣袖将其拉起来站直,问道:“叫什么名字?”
男子唯唯诺诺站直身子,颤抖着回道:“我叫刘石头,是山上的屠户。”
赵煜川嘴角压平,拿出腰牌道:“我俩是衙门捕快,现在在调查尤老大的死,接下来问话你要如实招来。”
他的语气太过严肃,刘石头立马站直身子道:“官爷问什么我刘石头说什么,不敢隐瞒。”
赵煜川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刘石头又把自己缩了起来。
二人朝他靠近一步。
刘石头抖了抖,他心里很纠结,煎熬着他连连跺脚、面目狰狞,随后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才清醒过来,而后长舒一口气,如溺水之人终于在挣扎中摸到了岸边。
他挣扎完,面色有些苍白,人也很恍惚,说出的话还带颤音道:“我说,但你们二位要保密,不能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贺书荧、赵煜川点头道:“好。”
刘石头挪动脚步,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坟包道:“那不是尤老大媳妇的坟。”
二人不解其意,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刘石头欲哭无泪,道:“里面埋的不是尤老大媳妇,是、是、是猪肉。”
“猪肉?”
两人到尤老大媳妇坟前,木牌上面写着:“妻王氏之墓。”
贺书荧当初以为尤家人会来报案,提前将尤家关系调查了个清楚,尤老大的妻子叫王小花,家中独女,三个多月前病死了。
扔掷在一旁的铁锹再次派上用场,棺材板打开,尸体已经腐烂,但从骨头判断,确实是半扇猪肉躺在棺材里面。
刘石头战战兢兢挪过来,道:“我之前一直在尤家买豆腐,后来有一段时间我钱财不充裕,赊账了几次,正巧我那天打了只山鸡,想着拿去给尤家商量一下能不能用山鸡抵债,等我到的时候是晚上。”
现在也是晚上,刘石头也是有些怵,再次瑟缩了一下身体道:“起初,我在尤家门口听到争吵,好像是尤老太太骂她的儿媳妇,说她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然后王小花反驳了几句,还哭了。”
贺书荧问道:“那时候尤老大在屋里吗?”
刘石头斩钉截铁道:“在!因为我在屋外听到他们打起来了,里面有男人的声音,就是尤老大。”
贺书荧:“继续说。”
刘石头接着道:“我那时候手里拿着山鸡,来回一趟也麻烦,便想等他们吵完了安稳了再进去,另外呢,我也有点好奇就在窗前偷看了几眼,哪曾想看到尤老大和那老太婆把人杀了。”
赵煜川道:“杀了,你确定?”
刘石头道:“嗯,刚开始好像还没死,王小花还在挣扎,后来尤老太太又跟尤老大说了什么,尤老大直接拿起板凳砸了王小花的头,我看见流了好多血,都开瓢了,肯定是死了。”
贺书荧道:“你看见人死了,就走了?”
刘石头苦着脸道:“当然,我当时都吓死了,裤子都湿了,这尤老大平时对他媳妇挺好的,人也很老实,我看到他杀人都吓死了。”
贺书荧回想了一下道:“王家就王小花一个女儿,王小花死了,王家就没找尤家麻烦?”
刘石头拍了拍脑袋,道:“忘了跟你们说,我去尤家是四个月前。”
“四个月,可衙门里记载的是王小花死在三个月前?”贺书荧猛然想到一条被自己忽视的记录,眸色一寒道:“六月初五,王小花的那三十多岁的表哥娶了尤老大年仅十四岁的妹妹,就是在那一个月的空当。”
刘石头也叹息,跪下对着王小花的木牌拜了拜道:“嫂子,对不住,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现在把真相说出来,他们一定会为你沉冤昭雪的,只求你放过我和我的家人。”
贺书荧看向棺材里半扇发黑的猪肉,喃喃道:“尸体呢?”
根据现在的线索不妨大胆推测,尤老太太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应该是王家找尤家想要亲上加亲,结果被尤家拒绝了,尤家还迁怒到王小花身上,发生了打斗。
刘石头说,王小花刚开始没死,是尤老大又砸了一板凳后才死。
但王小花的死毕竟瞒不过王家,王家知道后就以此为要挟让那老男人娶了尤老大的妹妹。
可若是这件事双方都知情的,换尸体这个行为很没有必要。
随即心中又产生一个猜测,尤家人少,抬棺这件事应该是要请人来,换成猪肉就是为了让抬棺的人不产生怀疑。
尸体则被尤家人拿走干了些什么。
现在的关键有二,一是尤老太当时说了什么,二是王小花的尸体去了哪里。
贺书荧仔细回想衙门里的记录,道:“在那一个月内,你见过尤老大吗?”
刘石头向左右看了看道:“我哪敢去见他,都是他来找我,我曾问了几次,他一直都说王小花病了,病得很严重,见不了人,我就知道,王小花肯定是死了。”
衙门里的记录也是说王小花是病死的。
听到这里,很多事情就想明白了,那一个月的空当对外说王小花重病,那么街坊邻居都以为王小花命不久矣,到时候宣布王小花的死讯就是顺理成章。
“当初是谁先发现的尸体?”
“我,我当时吓坏了,就去找了附近的朋友帮忙把尤老大的尸体送了回去。”
贺书荧好奇道:“你为什么怀疑是鬼干的?”
刘石头哆嗦的更厉害了,颤声道:“王小花死得那么惨,她肯定会回来报复。”
贺书荧举起手,仔细端详了一下指尖上缠绕的黑气,沉声道:“确实,会回来报复。”
刘石头站起身道:“我知道的都说了,能不能放我走?”
“还有两个问题。”
刘石头顿住脚步:“你说。”
“你怎么知道里面是猪肉?今晚为什么要过来?”
“我当初不是因为害怕见死不救吗,后来我也、我也挺愧疚,但想到家里的妻儿老小,我又觉得我没错,万一他们合起伙把我杀了,我家里人怎么办,他们全都等着我养活的,我那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等到王小花下葬那天,我悄悄来看过,看见棺材缝隙里滴出鲜红的血水,人都死了一个月了,哪来红色的血,我就等了一会儿,等他们都走了,我把棺材打开就发现了半扇注水的猪肉,但我当时只是好奇,也没管,重新埋完就走了。”
“当时为什么不报官?”
刘石头道:“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又没有证据,再说,人家爹娘都不在乎,我干嘛要趟这趟浑水。”
“好,那第二个问题。”
刘石头又挎下脸道:“我这几天睡觉老是听到窗外传来女人的哭声,等睁眼就看到窗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我就以为是王小花来报复我了,就想找个地方祭拜她一下,”说罢捡起地上掉落的几包纸钱,“你看,我还拿了纸钱烧给她,好让她不要来找我,刚进坟场就碰到了你们,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贺书荧了然点头道:“好了,没事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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