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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成大业者须先吃苦

“小姐,我们不能陪您一同入殿,接下来您自己要当心,切勿说错话。”金钗把程扬知送到大殿园前,交代完后便与玉簪一同离开。

程扬知自动把这段话翻译成“新剧情新NPC,记好身份能保命”,了然一笑,转身踏入园内。

各州前来和亲的女子衣着荣华,锦绣罗裳;容貌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举止端庄,仪态优雅;谈笑得体,不失涵养……

……程扬知词穷了。

从她贫瘠的剧本杀经验里吸取来的教训——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装傻。

问题是现在她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以及她手里没本儿属于真傻。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程扬知站在亭子一旁像个局外人,围观世家小姐们闲聊。

“也不知道这一次我会不会被选上。”一名身着白玉兰散花纱衣、头戴银镶玉步摇的女子缓缓摇着手腕,带动手中的团扇上下摆动。

坐于她身旁椅凳的碧茶色罗裙女子含笑道:“安喜郡主,你就非要嫁给四少主吗?他府上都多少美人啦!”

“嫁给嫡出才有当京州君夫人的机会呀!”安喜郡主勾唇一笑,这是她第二次参加殿选,她势在必得,“而且四少主容貌最为俊朗,嫁他当妾我也不亏。”

“我不与你争,论嫁鸡嫁狗我也还是枝头凤,男人嘛,在我眼里都一个样,只要别是嫁给七少主,嫁谁都好说。”罗裙女子端起面前的茶杯,提盖轻斜,用衣袖遮挡饮茶的动作。

“你们交州人当真是洒脱。”安喜郡主掩面轻笑,“不过惠惪呀,你为何说,只要别是嫁七少主?”

程扬知倚靠着凉亭柱子,光明正大地竖耳偷听。

被唤作惠惪的女子轻轻放下茶杯:“你可知七少主,身有残疾、心有疯病?”

“嘶——”这么劲爆的角色信息程扬知听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安喜郡主闻声看向她:“这位妹妹瞧着面生,不知是何州女子?”

开始了,进主线了。程扬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紧张得同手同脚,三步并两步走到圆桌旁坐下。

“你们好,我叫宋清姝,来自……”

结束了,记不清了。程扬知恨不得给自己头盖骨一巴掌,死脑子快转啊怎么想不起来了!?

“是梁州永宁郡主吧?”一位坐在凉亭外歇脚凳、身着莲青百褶纱的女子走上前来,“见过各位郡主,我叫肖慕荷,从青州来。”

程扬知向她投去感谢的目光,了然这是NPC在给提示,默默把她划入“友军”队列。

“我爹爹在我年幼时曾带我去过一趟梁州,受到梁州主的热情接待。”肖慕荷盈盈一笑,程扬知心道不妙,“多年未见,险些辨不出永宁郡主了。”

“哈……哈哈……女大十八变……哈……”程扬知皮笑肉不笑,尴尬极了。

“我叫关惠惪,交州人,你们唤我惠惪就好。”

“我是安喜郡主苏乐言,来自徐州。”

看似普通的自我介绍环节,对程扬知来说可是记录信息的艰巨任务。

为什么没有DM给她发点纸和笔啊?这年头青年痴呆症不配玩剧本杀吗!?

“你们方才说七少主……”肖慕荷话锋一转,又将大家带回“主线剧情”里。

关惠惪叹声道:“唉,说白了就是个疯瘸子,我堂姊在前年殿选嫁了九少主,而后多次写信同我讲七少主是何等不堪。”

“譬如?”肖慕荷微微蹙眉。

“杀人如麻,铁石心肠,每年殿选皆以不近女色为由拒绝和亲,实则在外欠了一身风流债。”关惠惪愈说愈激动,一巴掌拍在石桌面上。

“既然他自己都拒绝和亲,咱们也就不担心嫁他了。”程扬知安慰道,眼神忍不住往关惠惪掌心瞟,担心她施力过重疼到自己。

“非也!我听闻啊,三少主、七少主和八少主因多次殿选皆未成婚,如若这次他们仍瞧不上,帝君和君夫人便要亲自指婚!”关惠惪双手交叉抱臂,耸肩直摇头,“乞求上苍,千万别将我许配给七少主,宁做帐下鬼也不做阶下囚!”

程扬知感受到了不祥之兆。一般情况下NPC反复提及的人物,十有**是个重要角色。

若真被指婚给了这位疯瘸子七少主,她程扬知不是替人应了嫁,而是帮人挡了灾。

也罢,游戏而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邪来正御疯来智取。

任他七少主是风流还是疯癫,是瘸了腿还是缺心眼,程扬知皆不畏惧。

毕竟怕什么来什么,她仍心存一丝侥幸,结果不怕什么也来什么。

“宣——永宁郡主觐见!”

大殿内气势恢宏,金漆雕梁,彩绘祥云与飞龙悬于殿顶,栩栩如生;殿中央一座由汉白玉砌成的高台,帝君坐于其上,君夫人傍其身侧;背后一幅巨大织锦屏风,绘有锦绣山河图;大殿四周,排列着数根红木雕柱,其身盘绕一条条飞龙,仿佛随时会腾云驾雾而去;两柱之间悬挂晶莹剔透琉璃宫灯,灯内烛火摇曳;殿两侧摆放瓷瓶和盆景,别样生机与雅致。

程扬知来不及瞧仔细这不知花了多少重金“还原”的内饰装潢,就被君夫人点名批评。

“永宁郡主,本宫素闻梁州人不拘小节,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君夫人语气明显不悦,脸上却笑容不减。

程扬知不傻,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君夫人是在指责她不知礼数。

“臣女宋清姝叩见帝君、君夫人。”她拱手作揖,小臂微颤,双腿也止不住地抖。

脑子抽抽了分不清谁千岁谁万岁,但认为女人膝下也有黄金。

“本宫不予多言,琴棋书画,择优展示。”君夫人收起笑容,看上去很是不满。

程扬知嘴角抽搐,呆愣在原地。

口琴会吹小星星、五子棋偶尔能赢、水性笔书小学生字体、简笔画及格线水平。

横竖是矮子里拔高个、矬子里选将军,叫她如何抉择。

见她抿唇不语,帝君摩挲着手里珠串:“除此之外,你有何长处,但说无妨。”

“会做生意。”程扬知想起她风生水起的古着店经营,和她引以为傲的恋爱之道,“会讨男人欢心。”

“哦?”帝君停下手中动作,“孤不曾听闻女子允以经商,你们梁州有此做派?”

我都没分清你们哪朝哪代,哪知有何做派。程扬知眉头紧皱,实在答不上来。

“你说你会讨男人欢心,何以为之?”君夫人轻勾嘴角,似是好奇。

你要是知道我酒吧钓男人的战绩,就不会问这种白痴问题。程扬知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心里抱怨为何这关NPC对话这么难通过。

她估摸着这剧情必然是得嫁,眼珠子一转想到绝妙好答:“许我与少主成婚便知。”

*

“清姝!”关惠惪坐在亭子里朝程扬知招手,“如何如何?将你许配给了谁?”

肖慕荷与苏乐言也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让我到殿外等候。”程扬知耸耸肩,随手拿起石桌上的点心送入口中。

以往都是看综艺里那些嘉宾边玩边吃道具,如今也让她体验了一番。

“怎会如此?我们皆是殿内接旨,我被许配给了三少主,乐言如愿嫁了四少主,惠惪要与八少主成婚。”肖慕荷攥紧手中帕子,双眉拧成八字。

搁这化学方程式配平呢,那她岂不是妥妥和七少主结为夫妻。

“也可能是落选了。”苏乐言见她一脸苦笑,不知这是否能算安慰。

关惠惪又一巴掌拍在石桌上:“落选了好呀!回梁州当你的郡主,吃香的喝辣的,可不比在这宫里待着好!?”

“惠惪说得是,梁州民风淳朴宁静祥和,可比这阿谀奉承人心险恶的地方好上千倍。”肖慕荷赞同道,伸手覆上程扬知手背以示宽慰。

“好啦我知道你们在安慰我。”程扬知把嘴里糕点咽下,也不知她这角色的剧情线到底该如何走。

殿试落选后我无家可归?

替嫁失败后我返乡创业?

剧情卡关后我申请重开?

可是“后我”文学在晋江会被限流。

程扬知叹了口气,又拿起一块橙黄色糕点,触碰到舌尖的瞬间她瞪大了眼。

芒果!

陆晓茵给她安排了芒果!

成大业者须先吃苦,杨枝甘露必能致富!

“剧本杀”里做生意,古往今来她可能是头一例。

不忘初心的程扬知突然干劲十足,不明所以的其他三人纷纷疑惑。

还等不及她解答,新的难题就先行抵达。

“宣——君夫人念永宁郡主明眸皓齿、秀外慧中,帝君特下令,指婚七少主为妾,即日拜堂成亲!”

花轿红绸,凤冠霞帔,喜烛金剪,六礼三书。

原来结婚如此简单。

不需要提前一年定日期、订酒店、买三五金;不需要提前半年拍婚纱照、约司仪婚庆,定妆照摄影;不需要提前三个月婚检领证、请帖邀人;不需要提前一个月彩排流程、提前一周核对确认。

甚至不需要新郎到场。

理解,瘸子嘛,腿瘸了走不动道儿要面子的简称。

程扬知坐在七少主院内提前布置好的婚房里,自己揭了红盖头,抬手锤了锤肩膀,歪着脑袋活动筋骨。

本想将头上叮铃当啷的物什给拆下,半天不知从何下手,于是作罢起身走到屋外,想着趁这个空档四处转转,否则换了个环境她心里没底。

幕色早已昏黑,七少主院内寂静无声,唯有风吹叶动陪伴程扬知缓行的脚步。

身上这件华服也是累赘,碍得她行动不便,好不容易看到一座歇脚亭,她才得以坐下休息。

飞檐翘角,层楼叠榭,五脊六兽,雕梁画栋,一砖一瓦仿佛都在告知她,这里不是她生活的世界。

程扬知是一个爱幻想穿越的坚定唯物主义者,她的床不是哆啦A梦的抽屉,她不相信睡一觉就能从21世纪飞越进旧朝古迹。

也不相信此时凭空出现在歇脚亭阴暗处的黑衣男子是神是鬼不是人。

“你你你你是何方……”她被吓得舌头打活结、脑子打死结,“猪狗牛羊!?”

黑衣男子从阴影区行至她面前,借着月光才看清他眉如墨画,眼若秋波,目眦微挑,唇角轻扬;万里挑一的皮囊,千年难遇的骨相;一袭黑衣也能看出他风姿如玉,气质风流。

用程扬知的话来说就是——

——好帅,我的菜,给姐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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