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儒下意识皱起眉:“老师,他——”
一只手将他拦住。
“城老师。”白以悬面无表情,“我这篇作业是昨天晚上做出来,在今早提交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您有了我涉嫌抄袭的想法?”
“你知道裴曲是什么时候交的作业吗?”老城面色冷硬,“他三天前就拿着这一版问过我其中问题,我大概扫了一眼,当时就已经完成快一半了——你的作业是昨晚刚赶出来的吧?”
此话一出,白以悬脑内迅速闪过三天前的场景。
他家中富裕,人好看、成绩又漂亮,一向是众人捧月般的存在,这个裴曲似乎就是其中一人。
对方当时似是向自己询问旋律调性相关,白以悬并不吝于分享,便顺手拿此次作业和那人举了个例子。
现在看来……白以悬扫过裴曲。
对方倒是精明得很,应该是一拿上谱子转身就去了老城办公室了。
几下想通关窍,白以悬声音一沉:“所以老师你怀疑我看了他的谱子?老师,你大可以调监控。”
“注意你的态度!”老城一拍桌面,“你还好意思问吗?裴曲的谱子昨晚找不到了,后来却又在行李里翻了出来……A栋人不多,他说只有你知道他的宿舍和房号。”
明儒压低了眉:“老师!”
向着明儒的方向摇了摇头,白以悬在心中一嗤——他当然知道。
三天前裴曲便是在宿舍门口将他叫进去的。
他抬眼扫视了一眼裴曲,又看了看老城,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裴曲家中是个中产,在一众富二代中算作是老城比较看得顺眼的那类人。而此人又极擅拍马屁,有预谋有手段,再加以煽风点火,老城不信都不行。
他们应该根本没有自己“偷盗”乐谱的证据。
不然的话,他迎来的应该是违约金和被扫地出门的通知,而不是只有老城站在这里。
对方一向脾气火爆,裴曲想必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一切都是对方的一面之词。
脑中迅速将此事前因后果想通,白以悬抬起眼:“我昨天晚上一直在宿舍和天台,没有走出过走廊一步。”
“那又有谁能证明呢?”
明儒。
一个名字跃出心口,但又被否认。
绝对不能是明儒。
夜晚是有宵禁的,学员未经允许不能擅自出宿舍。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老师心情好时可能都不会管,但倘若这个触线的人变成了明儒,那么便一定会被追究最严苛的惩罚。
两个人心中无比确认这一点,明儒却未作分毫犹豫,沉声道:
“我昨天……”
白以悬看都没看身边人一眼,出声打断:
“我想知道,为什么要我来证明我自己?”
他的视线如一枚锐利的长钉,倏然钉在角落里人的面上。
“举报我的人是他,为什么他不证明自己的音乐是原创的,反倒要我来证明我不是抄袭的?”
老城眉毛一吊:“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这里不是你摆脸子的地方!”
“如果让您感到冒犯还真是抱歉了。”白以悬哼笑一声,活动了下胳膊,“您已经看完了两份乐谱吧,那您觉得哪份更好一些呢?”
老城一时没有说话。
不用问,自然是白以悬的。
他性格再怎么没调儿,实力却是实打实的,作业不论是完整度还是质量都比另一份好数倍。
“如果你的灵感都是抄来的,那还有什么评判结果的必要?”
“是吗?”
白以悬道:“音乐考核作业是有固定主题的,如果我没记错,我们的主题是家,但我的旋律的命名是‘夜空’,不知道裴曲知不知道这个标题和主题之间的联系呢?”
老城皱眉:“你什么意思?”
白以悬直直地看着裴曲,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
后者没料到这样的事态发展,脸一时涨红:“自然是因为……因为过去的家乡是无污染的,可以看到完整的夜空——”
“错咯。”白以悬轻轻一笑,“是因为家在我看来是分崩离析的,星星也都是彼此摩擦碰撞再分裂出来的个体。”
睨了一眼对方神色,他道:
“城老师,我们好像只考验了两页,但我觉得这首曲子还没写完。”
老城点头:“没错,我只要你们写两页。”
白以悬哈哈笑道:“那不如我现在就把后面的部分补完吧?”
既然老城心中已经有了偏向,那再怎么解释也是“狡辩”了,与其不停地自证,还不如直接用实力说话。
老城抱臂:“你提前写了后面的部分?”
“那倒没有。”白以悬道,“但不过是一个即兴而已,有什么难的?”
明儒自始自终都被这段对话排斥在外,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的身份太敏感,言语又太无力,只能在边缘关注这场对峙,直到白以悬的视线滑到了他的眉角,他才转过身去,从墙角处抱出来了一只吉他。
“老师,方便从头开始放一下音乐么?”白以悬道。
老城虽然对二代始终抱有偏见,但骨子里却是个十分尊重音乐的人,先前诘问是情绪上头,现在给出一个机会,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行的。
果不其然,那秃顶男人上下扫视他一遍,而后从兜中掏出手机:
“可以。”
“老师,既然他没有涉嫌抄袭,那为什么还要求你重新放一遍音乐?”裴曲忍不住打断,“他……”
“你心虚什么?”
裴曲愣了愣,随后怒道:“谁心虚了?不过是不想你浪费大家的时间!”
“浪费时间?”白以悬笑了,“在场只有明儒,我,城老师和你。城老师主动给我机会,我没意见,明儒——”
明儒颔首:“我有时间。”
“他有时间。”白以悬道,“如果你没空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城老师单独听我演奏就好。”
裴曲急了:“我——”
“行了。”老城挥手制止,一双鹰眼直看着面前之人,“给你一次机会,先前你的曲子我已经录入软件了。”
白以悬轻轻点头:“好。”
语罢,老城便按动了播放键。
乐声如潮,停顿不到一瞬间,便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流动。
明儒站在一旁,眼中只剩下了白以悬一人。
不是舞台,没有观众,这场仓促的演奏仅仅是为了一场堪称荒唐的无妄之灾。
而对方淌在乐河里,抱起吉他,轻轻闭合双眼,顺着前奏将身形摇晃起来。
前奏很快结束,乐章登时被推起,先是一片静谧美好,而后紧接着迅疾又猛烈的升调,仿若三星系统中被抛弃出引力范围的那一颗星体,带着满腔怒火,再与过路的行人猛烈相撞。
他的音乐不单单是音乐,而是一场戏剧。人们常说听觉与视觉存在共感,可迄今为止,明儒也只在白以悬身上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种影子。
明儒移开视线,只见老城眉头紧锁,却还是微不可察地点着头。
身后裴曲的脸色则是慢慢绿了起来。
乐声渐萧条,手机卡顿了一下,从升调又直直降落,最后落到了一场细密又温暖的缠绵里。
明儒认出,这正是先前白以悬给他看的两个小节。
对方后来应该是又重新做了修改,让那处听起来和之前大体相似,却又带了些细小的差别。如同被埋在绒毛之中的针尖,在细雨中诉说隐痛,直到最后一秒,白以悬毫不犹豫,抬手一扫,将这场细密漫长的疼痛与折磨彻底终结。
只一个小节,明儒便知道,这场“证明”已经结束了。
不需要多长,甚至不需要思考,隐藏在那人身体里强劲的实力于手中爆发,引得老城频频点头,甚至没有向一旁裴曲分去半分注意力。
对方是为音乐而生的人。
明儒深深地看进那人的双眸,仿若也被熔于其中。
乌黑的瞳孔蒸腾起一层不堪认输的傲气,这时,旁观者才得以窥见掩藏在这具漂亮皮囊下那个真正属于天才的灵魂。任其涤荡过春水秋田,踏过八年是非,最后停歇在了舞台上那满头白发的青年眼中。
他还没开口,一道女声便将其打断:
“在我的视角来看,两位学员的发挥已经算得上很惊艳了。”山崎看了一眼明儒,开了个玩笑,“看来明老师这边是严师出高徒的剧本啊。徐老师?”
坐在中间的人不急不缓道:
“我和山崎老师的看法一样。你们的舞台表现力,爆发力,以及组织里都是相当好的,改编的点子也很新颖——看现场观众们的反应就可以知道了。”
身后众人适时传来一阵极其热烈的欢呼与掌声。
白以悬笑了笑,不置一词。、
他没开口,伊杰也不知该怎么办,用余光瞥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道:
“……谢谢老师。”
“不用谢,这是你们实力应得的。”徐灵眉眼一弯,“话不多说,我们先开始投票吧?”
她话音刚落,灯光便倏然渐暗,就在背景音乐即将响起之时,一只手却在舞台中央举了起来。
徐灵顿了顿,瞳孔缓慢地游移到白发青年身上。
她抿着嘴角,本不想开口,坐在一旁的山崎却道:“这位选手,你还有什么事吗?”
“有。”
伊杰有些担心地瞥了白以悬一眼,而那人却是将吉他缓缓放在地面上,目不斜视。
收音器放大着对方有些失真的呼吸声,似是仍然昭示着方才那惊鸿一场的余晖。
“方才明老师说,我对待音乐不真诚。”
他抬起眼,意味不明地一笑:“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明儒视线下移,言简意赅:
“你完全有在五天内将这场改编舞台发挥得更好的能力。”
“”我当然有。”白以悬平静道,“可这是建立在一切硬件基础都正常的情况下。”
没等明儒发问,白以悬便在一阵抽气声中将挂在右耳的耳麦摘下,抛在手中:
“这个东西不能用。”
场面登时陷入一片哗然。
“你确定吗?”山崎看起来很是惊讶,拉过麦道,“我们这边的导播并没有反馈问题。”
伊杰明显有些起火,正想开口,却被白以悬打断。
他轻飘飘道:“是吗?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从始至终,他没有看一眼坐在最中间的徐灵,也没有再和明儒产生一句对话。
身后观众明显开始躁动,主持人忙从后台挥了挥手,对台上二人使着眼色:
徐灵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有关设施问题我们可以稍后再谈,可能是音响效果给小了,我们……”
乌黑瞳孔移到那人面上,白以悬一字一顿,声音无比清晰:
“不是给小了,你们的耳返不能用,自始自终我都没有听到过一句伴奏,这场比赛,我们是背下来的。”
语罢,他便将耳返随手一抛,展颜一笑:
“好了,我说完了,大家可以开始评分了。”
终于回到现在时了嚯嚯嚯嚯
撒花撒花
我歇会嘿嘿,这两天在忙调档的事情,因为快开学了嘛,所以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真的好忙好忙好忙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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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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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ter19 起潮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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