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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禁闭

这个时候的我太糟糕了。

可我却偏偏在最糟糕的时候和他重逢。

我不敢和他相认,也不想承认我心底那隐秘的欢喜。

……

母亲在这几年变得越来越疯癫,我依旧无能为力。

终于,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摧残下,我成功一步步从神坛坠落,嵌进泥潭,再也出不来。

曾经的年级第一,天之骄子仿佛是一场梦。

梦醒了,一切回归现实,我成了倒数第一,世界弃子。

意料之内,我被叫家长了。

来的当然是母亲,许山根本没空管我。

两年时间,母亲似乎老了十岁。

听着班主任责怪似的话,神态自若的母亲忽然抬手打了我一巴掌。

我愣在原地,头偏向一旁,迟迟未动。

“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母亲很生气。

我沉默着低下头,没敢看老师,更不敢看母亲。

“身为母亲,怎么着也不能打孩子啊!我理解您……”

老师试图劝阻,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打断。

“这是我的孩子!我想打就打!”

母亲说着便一把拉住我向校外走去,回到那个属于恶魔的家。

“小刻,妈妈不是故意打你的,你……”

母亲忽然又变得异常慈祥温柔。

我轻扯嘴角,看着她眼里的歉疚,没说话。

母亲病了,她快疯了,我或许也离疯不远了。

我看着母亲,摇了摇头。

“没关系,妈妈,我是你的孩子,这是我欠你的。”

母亲听完似乎又不那么愧疚了,扭头就去做饭了,嘴里还哼着小曲。

我深吸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盯着屏幕发呆。

忽然“叮”的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

我顺势点开微信,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看着他的申请消息,我的大脑有一瞬宕机。

我已经很久没通过微信了,纪铭,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说他要帮我补习功课,于是我同意了。

起初我是抱着好奇的心态通过的好友申请。

他回了个表情包,问我:需要吗?

纪铭,高二新转来的插班生,现在稳居年级第一。

我不禁笑出了声,两年,你还记得我是谁吗,纪铭。

但我还是同意了。

原因无他,我的生活太寡淡了,父亲是个傻逼母亲有点疯癫,离婚?以前我太小没想过,现在——真要离了,我和母亲连这个地狱都没法住了,难道要上街乞讨?

也不是不行,但是有母亲在,我做什么事都会有所收敛。

我不想她过那样的日子,也不想她过现在的日子。

至于把许山告上法庭,想象很美好啊,但是没钱请律师,打个屁的官司。

所以我当时我心里想的是,希望纪铭能给我的生活带来点乐趣,以前是,现在也是。

自那之后,我们每天都在微信上聊天,内容基本上都是课题,偶尔他也会过问一下我的生活,我的回答也都模棱两可,什么还行,还不错,能过……

总之,我不想让他知道他曾经喜欢的人现在依然这么狼狈。

纪铭很温柔,也很有耐心,每次在学校见到他,我的心跳总是不自觉变快,许是太久没见,爱意重燃,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点着,烧成骨灰给人当遗物。

想想还挺浪漫。

爱把我烧成了灰,你问我后不后悔,我说,爱抵万难,烧成灰又何妨?

死了我依旧会爱,纪铭,你听到了吗,我的骨灰在诉说我的爱意。

但我不配,从始至终我都明白。

而他,虽然每天给我补习功课,但也仅此而已,他始终和我保持距离,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真想一直这么下去,尽管我克制喜欢,压抑本性,但……温柔的东西,总会让人痴迷,陶醉。

于是我每天都抱着手机,沉浸式和纪铭聊天。

或许这是我唯一的慰藉,我把喜欢寄托给手机,希望通过他你能感知到。

可是好景不长,因为我每天都扒着手机,母亲说我和那群网瘾少年有什么两样。

我几番解释我是在和朋友讨论课题,却被母亲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你哪来的朋友?”

……

“许刻,你还学会撒谎了是吧!”

母亲摔了我的手机,也停了我的学。

她把我“送”到了戒网瘾学校。

那天,我仍在和她争执不休,我怕她想不开,没敢强行离开,被她锁在了房间。

“成天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本事没见长反倒学会撒谎了!我看你也不用去上学了!”

一锤定音,我的校园生活就此落幕。

没过多久,母亲又打开了我的房门,喊我出去吃饭。

我一步步像灌了铅,沉重地挪向餐桌。

吃到一半,我忽然感觉头有点晕,恰好一阵开门声响起。

母亲去开门,将那群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迎了进来。

“就是他?女士,您放心,进了我们正良学院的学生就没有改不掉那些陋习的!”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自己被人扛起来。

我拼尽全力扒住门框,强撑着睁开眼。

我看到了母亲满意的笑。

于是我松开了手,沉沉闭上了眼,任由自己被带走。

门“咚”地一声被关上,我脱离了地狱,但我知道,我即将面临下一个深渊。

是我的母亲给我下药,亲手把我送到正良学院——洛城最大的戒网瘾学校。

到那的第一天,我试图逃跑,毋庸置疑,被抓回来了。

于是我挨了这辈子不知道第几顿打,他们用电击棒打我,电流瞬间蔓延全身,我浑身酥麻,动弹不得。

后来,我被关到了禁闭室,待遇丰厚,就我一个是单人间,就是有点黑。

还有点冷。

冬天的寒风铺天盖地,寒冷刺骨,透过禁闭室门上的窗口击打着我脆弱的身体。

我想回家……

我靠着墙角坐下,颤抖着手从上衣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密封袋。

四指宽的正方形密封袋,里面装着一封信。

四周一片漆黑,我没拆,就那么把它攥在手心,紧紧攥着。

说好的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纪铭……我好想你。

身处黑暗的恐惧逐渐吞噬了我,我开始害怕,颤抖。

我一宿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把禁闭室门打开,我下意识赶紧把那密封袋揣进上衣里。

我没敢放口袋,肯定会被他们拿走。

强光照射进我的眼睛,刺痛毒辣。

我才发觉,我看不见了。

这就是他们戒网瘾的手段。

跟许山比起来,不相上下了简直。

许山打人专挑人最脆弱的地方打,至于这群人,除了伤口吓人点,其实打的也挺疼。

晚上回到宿舍,眼睛刚恢复的我就见到了一群瞳孔黯淡眼球凸出唇瓣干裂的人,年纪与我大差不差,统一的脸色惨白。

他们来的比我早,过得却也没多好。

起初我还想劝他们跟我一起逃,但是没人理我。

只有一个身形瘦弱的小男孩将我拉到角落,他说:“逃不出去的,围墙上有电网,如果被抓回来是要被打死的……”

他压低声音,有些害怕地环顾四周。

我听后沉下了心,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心思,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手不自觉再次摸上胸口的布料。

有些硌手,密封袋就藏在那里。

那是我的喜欢。

我安心了些,人有信念支撑,即使深处绝境,也能逢生化吉。

纪铭,等我活着出去,我就坦白一切,好不好。

想着想着,眼皮不自觉就耷拉下去了。

这两天,又是电击又是关禁闭,讲真的我有些身心俱疲。

但是我不想放弃。

我在沉寂无声的冬夜里寻找着一束光。

……

又一天过去了,这次,院长亲自来探望我们。

我看着站成一排的人,唯独不见那个小男孩。

我顿感不妙,于是我偷溜回了宿舍。

一打开门,只见一双脚在空中摇荡,我瞳孔骤缩,吓了一跳。

耳畔全是我猛烈的心跳声,我颤抖着缓缓抬头,忍住没叫出声,对上那双翻白的眼睛,是那个小男孩!

他被吊死在了宿舍,在无人知晓的某天,某刻。

我惊恐不已,连忙捂住嘴,将眼泪憋回去,转身冲出宿舍,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院长!

我想我的结局或许早已注定。

死亡不断吞噬我,我惊惧地向后退,意料之中,又被带到了禁闭室。

他们把我绑在电击椅上,仍旧用那些肮脏的手段折磨我。

棍棒无情打在我被电麻的身上,我无知觉地承受一切。

我的眼睛也逐渐和这里的人一样,黯淡无光。

我好想回家,好想母亲……

纪铭,我想你了。

谁能带我离开……

最后一棍打在我的后脑勺,我彻底晕了过去。

是我命大吗?违规两次,关两次禁闭室,我居然都活着出来了。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哪里是我命大,是我命太好罢了。

隔了几天,院里来了个新人。

他起初和我一样,尝试逃跑,然后被抓回来,挨了打,受了惊,他似乎老实了。

我想我们或许可以联手,逃出这个深渊。

夜深了,我趁机摸黑去找他,我们商量好计划,准备明天一早就实行。

但我从未想过,他会出卖我。

身处绝境的人原来才是最无情的。

是我太傻了。

许刻,他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腔孤勇,便想凭这个逃离监狱。

当我按照计划脱离训练队伍翻墙回到宿舍时,刚跳下去,就和悠闲散步的院长四目相对。

他就站在院长身后。

我顿时气笑了,沉默地看着他。

好样的。这次是院长亲自送我去禁闭室。

这份殊荣,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他目睹了全过程,始终一言不发。

我恍然大悟,他和当初目睹许山家暴母亲的我还不一样,他更懦弱,更自私。

那我呢?

我大概是想不到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我了。

我也自私。

你以为我认命了?

狗屁。

我许刻,命不由天。

院长拿鞭子抽我的时候,我还有些庆幸,终于不是电击了……

但是也是钻心的疼,妈的,那鞭子上有倒刺,所到之处鲜血淋漓,疼是真疼,但还死不了。

人活着总要有点希望,有个盼头。

我还有话没说出口,我还不能死。

院长收手之后,我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血顺着斑驳可怖的背脊流下,落在地面,猩红一片,最能激起人的施暴欲。

他也累的不轻,每一鞭子都下了狠劲。

兴许是大发慈悲,他跟我说了一件事。

他用轻蔑的语气说:“你知道为什么你还活着吗?”

进了三次禁闭室,我或许是唯一还活着的人。

我没力气搭理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接近昏厥。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他说:“你妈押了十万块,保你的命。”

……

我瞬间惊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他。

怎么可能……如果要保我的命,又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仅仅是为了戒网瘾吗……

我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局,我看不到出口在哪,只能瞎摸索。

院长或许是为了让我安心待在这,居然允许我向家里通电话。

我顿时喜出望外,连忙接过手机给母亲打去了电话。

“妈,我想回家……”

刚一开口,我便不自觉哽咽了。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我试图用鲜血斑驳的手将其擦干。

结果染了一脸血,渗人得紧。

母亲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宝宝啊,再等一个月好不好,再等一个月妈妈就去接你……”

我总感觉她还有没说完的话,但电话已经被挂断。

“现在你可以安心待在这里接受训练了吧,如果你再逃跑捣乱,那十万块,就是你的棺材本。”

院长用凶狠的语气威胁我,但我早就不会怕了。

正良学院,去你妈的。

一个月,有种打死我。

但是,妈妈,我会拼命活下去。

我想回家,我想妈妈。

我也想见纪铭。

他是为数不多真心待我好的了,我太缺爱了,对他来说廉价的善意与关心在我看来却是无价之宝。

我再次活着走出禁闭室,以被打得半死的姿态,抬头面向阳光。

手心摸着胸口,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密封袋的形状在我心里烙下一层深刻的印记。

……

短篇不定时更新ing……[狗头]明天存存稿进来开《一戏逢春》[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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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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