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澜想不明白,只能把他当时的行为归咎于失控。
那些说着闲言碎语的人都被陆少棠打发走了,私底下有没有议论几句纪澜是不知道了,没闹到他眼前,他只当自己不知道。
在这种地方,人际关系的相处很有自己的一条准则,纪澜以前不懂,经历的多了以后,也摸索出了一条自己道路——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力降十会,能靠哭和卖惨解决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多费自己一丝一毫的力气。
但一直这么下去,他也觉得烦,尤其这些人还和陆少棠有着亲戚关系,谁知道上辈子陆少棠想杀他有没有这群人的挑拨离间?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但更重要的事情来了——他躲需要钱,很需要很需要钱。
上回他想搞钱被陆少棠当场抓住,但他总不会一直倒霉吧?
说句人话就是,纪澜还是想从陆少棠那搞点钱。
名义上的夫妻,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陆有田的钱确实和他有关系,搞一点又怎么了?
纪澜又蠢蠢欲动了。
他想,只要拿一点儿,拿到了,他就离开这儿,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就好了。
只是,他有点儿心理阴影了,思考着一定要在陆少棠不在的时候进去才行,被抓到一次还能被原谅,被抓到两回还真就不一定能有个好结果了。
于是,他跑去问陆少棠什么时候回学院。
结果才出门,就看见他们门口停了一辆骡车。
纪澜围着骡车转了一圈,啧了一声——他们这地方大多数都是靠步子走,牛车都得问别人借,骡车都是县城里头的那些人才有的了,也不知道是谁来找陆少棠。
他琢磨了一下,悄悄开了门往正屋去了。
正屋和陆少棠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隔音不好,里头的人说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开口的是陆少棠:“税的事情我记得,已经提前给你留了份额了,我和你提的事情你也想一想。”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这东西对咱们这样出身的人来说是好事,如今县城里秀才不多,举人进士就更不必说了,只是有些可惜你被耽误了这几年,不能早些时间下场,否则就凭你这个年纪连中三元,怎么都能威名远扬!”
陆少棠:“这有什么,福祸相依罢了,早早入朝为官也未必能得个好结局……”
两个人窸窸窣窣说些话,纪澜听不太懂,但很快,他就听见了自己在意的东西。
“卷子的事情还得和上头的掌柜申请才能刊印,这银子你先拿着,为的是答谢你的田税挂靠。”
纪澜听见了重物被搁在桌上的声音,想必就是那人所说的银子了。
那人给完银子就说还有事,匆匆忙忙离开了。
纪澜从正屋出来,若有所思,扭头先问陆少棠:“这人谁啊?”
陆少棠瞧他一眼:“镇上书局的掌柜。”
纪澜恍然。
他们这镇上有个书铺,和县城里的书铺是同一个掌柜开的。
商人嘛,挣了钱以后都讲究一个光宗耀祖,也会回老家置办田地房屋,他们钱多,买的地也多,交税自然也要交得更多一些。
有些小摊贩虽然做生意,他的户籍还是农籍,但像书局这样的就不一样了,办书局要有衙门的文书,有了正儿八经的文书,书局的掌柜自然也要入商籍。
士农工商,商排最后,朝廷的政策和资源倾斜都落不到商人的头上,商人要交商业税,也要交田地税,且比普通农户要交得更加多。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商人和读书人来往得多,偶尔也会投资一些有潜力的读书人,等他们中了秀才以后将田地挂靠在他们的名下就能免税,虽然麻烦一些,但能省下不少钱。
陆少棠也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他懒得和纪澜解释,只稍微提了一嘴。
纪澜也随便了解了一下,他只盯着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口袋瞧,眼里只透露出两个字:想要!
一边眼馋,他一边问:“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啊?”
陆少棠瞥他一眼,警告:“别打那些钱的主意。”
纪澜嘁一声:“你什么时候回学院?”
陆少棠:“暂时不回,我身上有孝,至少三个月不能去学院。”
其实他都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学院了,他对这些年科举的题目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上辈子为了考进士,他也是很认真学习过的,不仅是他那一年的科举考题,他连前后二十年的科举试题都想办法弄到手研究过。
倘若没有孝期,凭他对试题的了解和自身的学问,提前做一下准备,一举拿下状元都算不上什么事。
如今他能腾出手做更多的事情。
但纪澜不知道,他只听见了陆少棠说至少三个月不去学院,顿时脸色扭曲:“这么久?”
三个月,他要和陆少棠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三个月?
要不陆少棠还是早点捅死他算了吧?
纪澜光想想都要窒息了。
陆少棠见他脸色不对,微微垂眸。
前两天纪澜把身上的伤痕露了出来给别人看,引得村里起了不少的流言蜚语,因着还要拜托陆少棠挂靠田税,那些人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什么难听的话,私底下却议论纷纷的。
陆少棠不喜欢和纪澜扯在一起,警告过他们几次,如今倒是没人再说些什么了。
但同住屋檐下……
陆少棠叹气。
若不是身上有孝期,他也不愿意和纪澜呆在一起。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对彼此露出嫌弃的表情。
陆少棠说:“ 明日我要去一趟镇上。”
纪澜顺口就接上:“家里油盐用完了,货郎这几日不过来,你带一点回来。”
陆少棠:“好。”
话音一落,俩人都有点愣住。
纪澜是习惯了对着陆少棠颐指气使,上辈子他和陆少棠常呆在一起,陆少棠还没中举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少棠又要读书,家里的活儿都是纪澜做一点轻省的,陆少棠读完书以后把剩下的那些做了。
但纪澜有些懒,爱享受,能偷懒就偷懒,经常指使着陆少棠帮着把他的活也做了。
陆少棠懒得和他计较,纪澜一说他就去了。
也是像现在这样,纪澜随口一提,陆少棠随口一应。
这是他们彼此之间最熟悉的相处方式,也是他们难言的默契。
然而这一点儿默契夹杂在了对彼此的恨意之中,便显得很微不足道了。
只有偶尔它闪现的时候,会让两个人都陷入沉默——原来,他们两个曾经这样熟悉过。
纪澜心中莫名酸涩,一时无语。
陆少棠也微微叹息,若是纪澜不做那些事情,他们两个也未必不能这样和平相处,何至于走到那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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