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非常安静,只听得见车轮的滚动、人和马的脚步声。长途跋涉消耗体力,人们都不愿意讲话。丝寻和小货郎才说了几句,前面就有人叫他们噤声。
又走了两里地,车帘的一角忽然被人从内掀起,领头见状忙凑上前去答话。丝寻只瞧见领头的不停地点头称是,等帘子放下后就招呼着马夫停下车辆,其余人也就地休整。
“五里外有一片林子,听说近年来不太安生,大家需要吃喝拉撒的赶紧在这儿解决了,等会儿经过那里是不停的。”领头朝众人喊道。
大家听了这话都赶忙放下包袱,各自休息去了。
小货郎感激丝寻给自己塞的一口饼,坐下休息时便和她挨近了些,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纸包裹好的糖递给她:“我这有一块糖,送给你。”
丝寻看了看他瘦弱的身板,摆了摆手:“糖是好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没事,我还有呢。大家在外面讨生活都不容易,就当结识一个朋友了。”丝寻看他这么说,只好收下揣在口袋里,又对他表示了感谢。
小货郎又道:“对了,我这一趟要去京山,你打算去哪儿啊?说不准我们能同路呢。”
“我要去江陵,一西一北,不同路吧。”
“哎,江陵我去过好几次了,从那里转去京山也很方便的,中间再换些货就好了。不过这次我赶时间,跟你顺不了路了。”
丝寻听他这样说,顺势问起江陵的情况来。
“比章山繁华多了,人也比章山多,”小货郎看了一眼她的包袱,“你是想问鞋子在那里卖不卖得动吧?其实还可以,不过你要找对地方。”
“比如说呢?”
“要不就高价卖给鞋铺,不过别人肯定会挑挑拣拣。要不你就自己摆个摊子低价卖,不过市里一般都有巡逻的人,要避开他们些,而且还不能挡了其他铺子的道。最好你就四处走动地看,看哪里摆摊子的人多就往哪儿摆,万一被赶了你就夹在里面一起跑。”
丝寻心中感慨贩个鞋子也不容易,都要赶上大夫的望闻问切了。不过她已经学会了行走江湖的第一招,那就是多问路。
“起身,赶路了!”众人还没歇到半晌,车队的人又将众人赶起来。小货郎小声告诉丝寻,领头说的不太安生可能是有劫匪埋伏的意思,这边多山多水多林子,有劫匪埋伏不算稀奇,所以大家都结伴而行,像他们运气好的能搭个车队,人身就安全了不少。
丝寻环顾一周,对“安全”两字明显不太认同。她正走在末尾的外围,如果劫匪四面夹击,自己就是首当其冲。所以,她不得不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比旁人要谨慎些。
走了大概三里路,一串不属于自己人的脚步声从林中响起,领头心中警惕起来,指挥着车队加快速度。后面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都不敢说话,只能气喘吁吁地跟着。
“吁”,马车突然被逼停,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丝寻回头一看,他们果然被前后夹击了。
这伙劫匪有十来个,都身着短打,持刀握棍,横眉竖目,一副凶狠的模样。车队领头心中明白这个阵势就是冲他们李家来的,立即安排打手伫立两旁。
“车上的就是李家家主吧,何不留下货物,我们放你离开。”为首劫匪王大朝马车喊道。
“哼,我们李家的货也是你们这些人敢劫的。说,你们背后是谁?”领头护在马车前,心中有了十二分的警惕。
王大将大刀一挥,大笑一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天你们要不留下货,要不留下命。”
车内人并不说话,只见帘子一动,一枚梅花镖径直朝王大飞去,王大早有预料,侧身一避,冷眼道:“看来是不肯留货了,兄弟们,上!”
其他人便提了刀棍同车队众人打斗在一起,刀剑相接铿锵作响,看这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估计都下了死手。小货郎下意识就往丝寻身边靠,对她耳语:“是冲车队来的,我们要不要先撤?”
其他小商贩见两方人马打起来立即四散溃逃,但又不敢走远。丝寻无意逞能,点点头,正准备和小货郎一起找个地方躲着,谁知一个横眉竖眼的男人提着刀就朝她劈来,她一个翻身躲避,枪身结实打在那人的腿上。她迅速将担子扔给小货郎,把小货郎一下压趴在地。
“帮我看着。”丝寻喊了一句,随即拔出双剑同男人缠斗起来。个头上她只比男人矮上一点,但气势完全不输于他,甚至在身手上更加灵活。她原本记着师娘的教导,只想用剑身来制服他,哪想这人是拼命来的,刀刀都要往致命地方砍,逼得她心惊胆战。
小货郎守着两人的货物在一旁干着急,直骂丝寻脑子不灵活,这些人分明是冲车队来的,他们只管躲避就好了。现在她拿出剑同那些人缠斗在一起,肯定被他们当成一伙人了,她又是行商装扮,说不准劫匪也把他们这些无关的行商也算进去了。
王大果真注意到这一点,心中还纳闷行商也有这样的身手,莫不是这李家找了些打手伪装成商人以降低他们的警惕性。可再看车队不远处一群发抖或迷茫的粗布商人,他有些摸不清。下一瞬,他就伸刀指着那群商人吼道:“我们只针对李家车队,无关人速速离去,不然当一伙处理。”
商人们听了心惊肉跳,连忙挑着货就逃到林子去,小货郎纠结了一瞬,也拖着两人的货物跟着他们一起跑了。
“真是愚蠢。”一道低沉的女声从车中传来,丝寻望去,只见车中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锦衣女子。她一出手就直逼王大面门,王大此时倒不避,大刀横于身前,抬腿就朝女子扫去,两人很快打得难舍难分。
“这当家的也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刚才在车里也坐得下去!”丝寻看着女子气定神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男人趁她分神之际又朝她腰部劈来,丝寻实在忍不了对方的步步紧逼,一个翻滚贴到他后身,一剑刺伤了他的腿弯。
男人感觉腿上一痛,下意识低头去看,丝寻又加紧在腿弯处重重补了两脚,一把将他踢倒在地。这人仍不死心,迅速翻过身来,举起大刀就朝她胡乱劈砍。真是个疯子!丝寻一边拿剑抵挡攻击一边观察他的疏漏之处,往常比试时大家都讲究身法,但如今碰到一个乱砍的人,她还真是一时没辙。
正当她思考近身的把握,“咻”,一枚梅花镖破空而来,精准扎到男人的脖颈处。丝寻看着男人突然捂住脖子嚎叫了一声,十分痛苦地跪倒在地,心头闪过一阵恐慌。
原本劫匪和车队打手在人数和武力上都对半开,后来有了李家家主李从槐的加持,即使王大一人扛了好一会儿,但劫匪这帮人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王大自知任务失败,还来不及给兄弟收尸,连忙带着其他人溜了。车队这边清点了一下,双方皆有伤亡,一半的打手多多少少受了些伤。
丝寻来不及给男人包扎,就看见李家主走到自己面前给他补了一刀,那人瞪大着眼睛就断了气。
她有些后怕,却又有些空落落的感受。等她回过神来,李从槐已经回到马车上,一些躲进林子的小商贩也跑了出来,包括拿着她包裹的小货郎。车队领头看着这些人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摇了摇头,最终没说什么。
“姑娘,你没受伤吧?”小货郎忙把她的东西都塞给她,挑两根担子实在累人。
丝寻这才注意到胳膊上的伤口,是她试图近身时被砍伤的,伤口不深,就是一直在流血。她忙用帕子将伤口包住,又问小货郎:“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啊,原本都走了快两里地了,后来听见有人喊,说劫匪已经走了,我就赶紧回来了。你的东西还在我这呢,我得回来看你是不是被人杀死了,好给你收尸呢。”小货郎实诚地解释了一番,据他所说,一些商贩根本都不敢跑远,万一前头还有劫匪呢,还是跟着车队安全。
丝寻赞成他们的做法,如果不是那人主动攻击自己,她也不会出手,只是没想到真的会出现死人。她永远记得翁翁死时说的“人活七十古来稀”,可是这些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恐怕没有人会觉得自己能活到古稀,有的三四十就死了,或许还有更年轻的。
车队在原地休整了一个时辰,受伤的人都自行包扎好,两具尸体也被搬运到车上,纵使人死了,还是要落叶归根的。至于劫匪那边,受伤的人早就跑了,几具尸体被他们直接拖进林子里。
“会有人收尸吗?”丝寻小声问小货郎。
“如果他们的老大懂点义气,会回来收尸的,”车队领头拿了一小瓶药递给丝寻,“有没有受伤的,自己处理一下。”
“谢谢。”丝寻又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这才意识到包袱里竟然没有准备各种伤药,药是长途必备,看来到了下一处得再准备齐全一点。
等丝寻处理好,领头又告诉她,自己家主有话要同她说。丝寻有些纳闷,但还是把行李交给小货郎后径直走到了马车旁。
“娘子找我有事?”丝寻站在车外问道,也不好奇地朝车内瞟。
李从槐这才掀开车帘,微微露出了点笑意:“不知道姑娘要去哪里?”
“我要去江陵。”
李从槐点点头:“有幸和姑娘同行一段路,见姑娘身手不凡,不知是否愿意暂时屈尊做我李家车队的护卫?只同行路段即可。”
丝寻看了一眼李家带来的人,多人受伤,两人死亡,也确实需要补充人手,不过做这一行有性命之忧,她还不想早早死在这里,便想推脱。
“工钱好说,每日两千文,食宿全包,还有姑娘背的货我们也可以收,你出个价吧。”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丝寻心想。虽说师娘给自己带了票子,但路途遥远,期间用度不可估量,能赚钱的地方自然要赚,她想了想,最终答应了下来,六十双鞋她报了一千两百文,利润还不到三分,自以为是个实在价。
“三千文我全收了,姑娘就跟在我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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