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没被闹钟叫醒,她又做了噩梦,缠绵的,黏腻的梦,像是被水浸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有种艰涩的缺氧感。
其实大多数时候她都记不清自己梦了什么,梦境的碎片零零总总散落一地,刚醒来的脑袋轻飘飘的,像是延续刚才的念想,只有故事中的疼痛和疲惫从梦里被偷带出来。
许愿眨眨眼,在朦胧的夜里看见自己抬起手,身上有点薄汗,冷风一吹就让她想打哆嗦。
长得高是一种优势,她可以坐在床上就拉开半边窗帘——其实也不多,许愿不喜欢太亮的地方。
午夜的城市让她觉得太过死寂,灯火,霓虹,在街边的水洼相遇,但都因为人们入睡而黯淡,蒙上一层灰雾,连巢里的鸟都不愿鸣叫。
捞了捞身上的小毯子,许愿披着它慢吞吞挪到了客厅,前两天刚铺了地毯,但赤脚走在上面还是有些冷硬,只是刚苏醒的感官太过迟钝,只是有些钝痛,许愿也不愿意再返回去一趟了。
倒了水窝在沙发上,她看着天花板发呆,手指按照习惯,自己拿起昨晚放在桌上的手串摸到手里盘着,光从珠子的样子就能肉眼可见的看出带的时间很长了。
可时间只是一个定义,由人来确定的定义,按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来说,时间可长可短,但现在对于许愿来说,这些都没什么意思。
即使她会想到这些,但就和现实一样,你想要的并不一定是你得到的。
摸了摸手边,许愿把手机忘在了卧室,夏夜的薄凉慢慢覆满肌肤,喝了凉水的胃也隐隐有些痛,皱了皱眉,她仰头将剩下的水灌进喉咙,又晃晃悠悠回了卧室,把自己扔进床铺。
又确认了一次手机的铃声开着,她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静慢慢等自己的睡意发酵到意识的每一处,又一次意识昏沉时,她看见外面的天渗出微白的晨光。
这一场回笼觉少见的安稳,直到十二点半闹钟才把她叫起来,迷迷糊糊扯了扯身上仅存的被子,扯了几次都没扯动,低头才发现是自己压住了。
“………许愿,蠢死你自己得了。”
双层加厚的窗帘割裂了空间,外面或白昼刺眼,或黯淡无光,却只要拉起来就和许愿无关,很多次她睡的昏天黑地,在没有闹钟的时间突然醒来,躺在床上发呆,不知日夜,也不知梦醒。
意识稍微回笼之后,许愿摸了摸右边的枕头,手机屏幕的亮度已经是最低了,但在昏暗的房间里还是刺得她眯了眯眼,十二点五十,一发呆发了二十分钟,有够丢人的。
慢悠悠的起身,多疑有时也是一种优势,比如许愿明确知道自己会磨叽,所以早起了两个小时,无论是否会比对方早到,会等多久,她都不在乎,对她来说只要不迟到就好。
从衣柜揪出件宽松的风衣,虽然对于夏天来说可能有些厚,但许愿就是想穿,而且它有好几个口袋诶,谁能拒绝一个有很多口袋的长风衣呢?
出了门,街边的风说不上燥热,但扑在露出的肌肤间痒痒的,好像刚洗过的脸上残留的湿意也在一点点蒸发,让许愿整个人变得蔫蔫的。
跟着导航走了好几次弯路,她骂骂咧咧到达咖啡馆时已经一点半了,这是一天最热的时候,许愿敞开了外套,默默离玻璃窗远一点。刚坐下两分钟阳光就灼的她靠外那一侧身子发疼,偏偏她还选了个皮质的黑色小沙发,更吸热了。
困倦的眯了眯眼,许愿打开软件私聊界面敲敲捡捡了一行字发出去,她息屏低下头托起腮,眼睛也半阖起来养神。
「流星:要喝点什么?」
………她总觉得困困的,虽然像她这样昼夜颠倒的作息确实容易犯困,但放着不管每天十个小时起步的睡眠时间也确实太恐怖了。
她上学时老师总说春困秋乏,要许愿来讲就应该是春困秋乏夏疲冬眠,像是现在空调鼓出的冷风顺着外套挤进去一点,凉凉的,恰到好处的把心里的热燥压在爆发前,这种时候她就会昏昏欲睡。
无论什么天气许愿都觉得适合睡觉,阳光很好,适合睡觉,天气冷了,适合睡觉,下雪了,适合盖厚被子睡觉,放假了,那更适合睡觉,就连阴郁连月的暴雨天,她都觉得适合自己一边发霉一边睡觉。
其实许愿并不是喜欢睡觉,只是有时候睡觉能解决很多麻烦事罢了。
“叮叮,叮叮叮。”
脑袋接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处理,直到店内广播也叫了自己的号码,许愿才赌气似的揉揉眼,把自己从困意里揪出来,起身去拿自己咖啡的同时用指纹解锁了屏幕。
「柏树:一杯美式就好,麻烦了。」
「柏树:小狗揉头.jpd」
冰美式……那么苦的东西真的会有人爱喝么?
许愿低头看看自己手里加了双糖双奶的咖啡一时间有些心虚,医生好像不让自己这样饮食来着,好像,好像吧……
人在发呆的时候总是会干点什么无意义的事,上下划拉着聊天记录,许愿想起柏树昨天发给自己的照片,女孩侧逆着光,发丝都被勾勒的细致,刘海下的眉眼温润,不属于那种网络上的深邃,立体,但也有骨骼高挺的弧度,安静又温柔,专注的看着摄像头,或者说……自己。
「柏树:那个,我到了,您在哪?」
「流星:角落有两个小黑沙发的,右手边。」
头都还没来得及抬起来,有点急的脚步声就和阴影一起落在面前,说不上是局促还是无措的声音响起,有些哑哑的。
“您好,我是……安白。”
抬起头,许愿看见那张和照片一样精致的脸上有些格格不入的无措,在她发愣的两秒里安白又抿了抿唇,试探性的叫了一句她的名字。
“许愿?”
“啊,对不起,我在听……”
对于“包养”这件事两个人都显得有些局促,有点僵硬的示意安白坐下,并把咖啡往她那里推了推,许愿抱着年长者奇怪的自尊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先开始谈起这个窘迫的话题。
“嗯,关于这件事,这份工作,你想谈谈什么?我觉得自己的帖子介绍的还是蛮清楚的。”
安白轻轻搅了搅咖啡,稍微放松下来,端起杯子的时候稍微顿了顿,似乎还是有些紧张的指尖敲击纸杯。
“首先有一点我不太明白,这不是和养情人,或者说谈恋爱差不多么…?”
安白一口气就喝了小半杯咖啡,苦的蹙了蹙眉,可偏偏烘焙特有的香气还停在口中,让她指责不了什么——这和穿上裤子不认人有什么区别?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出了会神,许愿敬佩的对安白的说法表示了赞同,她之前还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果然还是太多年不学习脑子不好使了,大学生就是聪明。
“那么工资……?”
“每月基础工资一万元,各种特殊日子或者节日会不定期给你发点别的什么的,包括但不限于礼物,红包这一类的东西。”
即使阳光逐渐淡薄下来,许愿还是又往里挪了挪,说不上出于什么,她还是觉得热。
“你说的这些我们明明可以在网上说的诶?”
“还有刚才没说的一点就是,我想见见您,也会安心点。”
眉眼舒展开了些,许愿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单手撑着脸,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你怕我是油腻大叔老宅男?还是下头骚扰别人的中年男人?”
“怎么可能!软件都有认证的!我只是单纯想见见您……”
“那现在见到了,你干么?”
许愿以为对方会拒绝,至少会犹豫,得到的却是安白忙不迭的点头,甚至隐隐透出期待,这样她一时之间怀疑到底是自己癫了还是这个世界癫了。
干脆利落给安白报给自己的银行卡号上转了五千,许愿不明白自己看起来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而且给的不是特别多的情况下,安白为什么同意了这份工作看起来还很期待……自己要也不是长得很好的类型吧?
但有时候保持沉默更加合适,许愿之前看过一个什么作家写了一句话“人学会说话只用三年,却要用三十年甚至更多时间来学会闭嘴”。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吧,可能只是安白单纯缺钱而已,至于期待,大概是自己看错了。
“你准备跟我住还是自己住?自己住我要是叫你你就得来哦……”
“我跟您一起住。”
还没说完的话被打断,硬生生被许愿咽了半截下去,这不是错觉吧?安白就是很期待吧喂?!
“可以不用敬语的……”
安白垂了垂眼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犹豫了一会后张口试探着喊了一句。
“你……?”
“诶,这才对,好孩子好孩子。”
揉乱了安白的发顶,她还熟稔的把领子对方整理好反正她是老板她付了钱的!就该硬气一点主动一点!
“我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一个多小时,可以吗?”
“当然。”
许愿继续笑着揉安白的头,把地址和密码发给她,又交换了两人的联系方式,都是和软件上同样的名字和头像,一个是三花云朵猫猫,还有一个是一片森林的背景图。
“我一会回去要睡会,你直接开门自己随便就好。”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许愿顶着安白的注视慢慢融进人群,往地铁站走去。
从地铁出来慢慢悠悠捡阴凉地走,许愿一路从大门晃到家门口,中间还取了个快递。
今天格外的疲惫,刚打开的空调冷气像是吹不出来似的更添一层烦躁,终于迷糊糊要睡着时听许愿见了自己的闹钟声,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从床上弹起来,脸上满是起床气的不爽。
随手灌了杯凉水,抓起床头的药瓶子倒出来两片塞进嘴里就咽,要许愿说这些东西根本就没用,吃完最后这几天的她再也不去复查了。
终于收拾完蔫巴巴的躺回床上,不知道是药效还是未完的困意又一次上涌,总之她终于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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