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喷吐炉香的瑞金兽收闭了尖牙,室内静谧,只听见文盏的低语:“使君与太后…确有其事?”
凌乔贴着铜暖炉烘了烘冻僵的手指,她动了动唇,终也说不出什么,这是事实,她能说什么?
文盏既有胆来问,想必也是十足的确信了。
文盏的话让红豆摸不清头脑,忙问:“娘子,你在说什么呀?”
文盏摇头道:“没什么…“妾今日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了。”文娘子搭上红豆的手,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
“谢大人,您上几年修缮观瞻寺的差事做的好,太后娘娘去了一趟,觉得您多年在工部也该升个职了,所以恭喜大人,现下是工部尚书了。”宫里吴公公拱手道,挥挥手示意下人将那几大箱的宝物抬上来,“喏,太后娘娘的赏赐…”
谢书添刚想拜谢,吴公公又压住声音:“谢大人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吧?若谢大人识抬举,您小儿子的官位…反正他也不用离京了,是不?”
看着那几大抬的金玉物什,谢书添没有再动,反而屏住气息问道:“吴公公什么话?我这个人稀里糊涂的,把太后意思弄岔了可不好了,还是要问清楚些的。”
吴长青气得梗起了脖子,颤着手指道:“谢大人!你胆子顶天,敢在太后面前做张做势!那你是真糊涂!太后如今是天下实际的掌权人,你还不明白么?若现在非要与太后娘娘作对,等新帝登基后,您是要吃瓜落儿…你自己赔上性命不紧要,那你背后的谢府呢?”
谢书添笑了笑,轻拍吴长青的肩:“吴公公,你替太后办事,我也理解你的难处,可凡做事要对住自己的良心,大皇子、二皇子是庸才,能做皇帝?我唯恐对不起先祖!”
吴长青朝外头瞄了一眼,又压低声音道:“你是真愚顽!这话若是传出去惹怒太后,谢家真会掉脑袋的,咱家倒也不说与太后娘娘,权当与谢家交情,但若想谢家安生,谢大人还是收敛脾气,要知道朝堂上都是青面獠牙拿刀举棒的恶鬼,像咱家这样的好人,可不多得!”
说罢转身领几个内侍匆匆地走了,谢寂这会儿也走出来,他瞧了会儿那堆满的金银,再转头对谢书添道:“想不到你还有风骨。”
天色尚明,两人的背影却昏昏暗暗,谢书添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父子怎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可能真的是没有做父子的缘分吧。
下人蹒跚将脚步将东西搬进府中的库房,着人清查上册,谢书添不放心地跟了上去,担心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毕竟是宫里赐的东西,若将来扯皮,他一张嘴哪能说得清?
谢寂也转身要回退寒居,只是余光一瞥,门府外站着一位略显苍桑的老人,他并不是一人,小童身量过于矮小,替他撑不住油伞,害他肩上落了满雪,此刻都被体温氲散凝融成水,打湿了肩头。
“若吾身可以济民,则吾所不惜也。”
他又听见这么一句话,可是此刻却是无人开口,像是什么东西捶打他的胸口,令他喘不过气。
“御史大夫府、廷尉府、太医署三府得总事大臣沈南齐书令,知皇帝异常而薨,遂合署勘验。业经三府依法反复勘验正身,皇帝积年多劳,暗疾深植,大巡狩至琅邪发病,曾遣太师赵贾还祷山川,祈福于上天;其后,皇帝巡狩西来,途中发病三次;七月二十二日,行营驻跸沙丘宫,皇帝夜来不眠,书罢遗诏,口诏未完,吐血而薨……其时,两随行太医多方施救,未果……总事大臣沈南齐会同大臣,遵奉皇帝口诏,议决,秘不发丧而还……三府皇帝薨因明确,善后无误;国丧如何发布,由皇后决断。”谢寂不置可否。
庄移居点点头:“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说到底这消息真不真,谁又知道呢,太医在这最紧要关头,竟未被召进寝宫,而是和所有大臣一样只能在政事堂守候,谁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尊重周礼的萧氏王族,凡事都很讲究,越是细节就越讲究,估计这丧仪办起来,礼部的人都要忙得脚都不沾地,这不,宫里的人请我这个老头子回去指导,我年纪大了,从小郑王那边回来,什么壮志都没了,也就适合干这些。”
“陛下登基以来,富国强兵成既定国策,陛下密夜肝宵昧,主持国政三十多年,所谓人去政留,也算千古不朽,只是老先生顾忌身体,不要累坏了,宫里的事情本就是宫里的人该管,他们怠懒,竟敢叫先生去处置,不可谓不胆大。也是,沈南齐手底下庇护了多少他的亲信,用国库滋养了多少蛀虫,现在真要办件大事,又哪能找出个人才?”
“可不敢这么说。我庾国礼仪,从无小事。任何一个细节,都关乎那张龙椅的归属,大有可争之处。这一闹,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于是从大殓那一天开始,没有人敢离开紫禁城,每个人都害怕只要自己一走,局势便会大变。结果怎么样呢?一大堆人就耗在太极殿,吃喝拉撒都在左近,彼此监视掣肘。只可老国臣们为了不让太后和沈南齐得逞,也只能咬着牙硬扛着,可太让人心疼了。”
“宫里的事,复杂得很,就从五月十二日说起,那一天,陛下服用了朱虚侯送的续命奇方之后,呼吸也有了,脉搏也回来了,宫里头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是陛下却迟迟未醒,宫人只能拿人参、龟鳖、鹿血一起熬出的鸡汤往嘴里滴,指望真能吊住性命。朱虚侯也罢,东牟侯也罢,那一班什么气运加身的重臣也罢,都没闲着,日夜祈禳。可惜,到了五月二十四日,陛下还是溘然去世,到临死连句话都没留下。”
…………
京中圣人的丧仪未过,朝中的风声如雪花飘絮般没入市井,在大街小巷里传荡。
“陛下的人选怎还未定下,这实乃无矩,国家怎可一日群龙无首!”有人气愤道。
“子台兄,此事并不是三不着两的事,太后娘娘想自己的儿子做皇帝,朝臣又都支持三皇子,硬拖拖到了现在。”
“哼,大皇子,二皇子那两人纨绔名声在外,上台不得成了昏君,又无治国理政之才,合该自己聪明退下,也算为国家奉献了!”子台说话的声音不小,一时引得旁人相忌。
同行的人拦住他:“好了,此朝堂天家之事也是你我庶民可议?快快住嘴!小心惹祸!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命,天家的事离我们太远,也不必去纠缠!”
“不!范兄有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们是平民百姓,可是也为此天下之一人,民为贵,君为轻,怎的连言论自由都没有了!当我外明不知里暗的事,那我今日偏要说出来!大伙儿吃茶的,看戏的,热闹的,对朝堂之事退避三舍,缄口不言,将来连发声的机会都没了!如今前有北汉狼子野心,邻有上邺烽烟四起,后有封尹虎视眈眈,怎能容庸才登台?”
他说话其实没白费什么力气,但声音却被夹杂着冷冷油雪的寒风怼出去好远,在市井中阵阵回响,有人热血沸腾,有人胆战心惊,有人鸦雀无闻。
“对!我也不赞同大皇子上台,若真为太后所愿,这天下就是独孤氏的了!她乃前朝遗孤啊,诸位!当初先太祖救民于水火,历经半生戎马才建此功业,怎容得一女人用身体和孩子就将此天下窃了去!你我各位都羞不羞?愧不愧怍于庾国?”有人随声附和,还将独孤氏拉出来调侃,便是越说越兴起。
几个月,传遍了京城。
大户人家都紧闭房门,凌乔明白这是乱了,一众奴仆俱躲在庭院里,大气也不敢呵出一下,远远地听见城中已经响起鼓声,沉沉咚咚声直敲人心沉重,全都在戒严,只听得见街中杂沓纷乱的脚步和嗒嗒马蹄声。
凌乔见有人想出去查看情况,出手拦住了他:“不要出去,外面在戒严,官兵到处杀人!”
那人将目光收回去,没有再莽撞出声,与府中战战棘棘的人一起屏息,凝神细听。
秋冬大雪扑簌扑簌地堆积在屋檐上,积成厚厚地一摞,棉枕似的柔软,檐上挂着的方角金灯明灭忽闪,不可察觉地将最底下的那部分融化了,化成一滩滩的脏水。
除了杀人的刀响,刮脖子血管而发出的摩擦声,四下万籁哑寂,甚至听不到外面被杀之人惨烈的痛呼。甚至他们反与她是一墙之隔,而另一条生命却悄然陨逝了…
白马街忽而就涌起抗议之言,或紧或慢,或如残滴之漏,或如迸豆之疾,或如惊马之乱驰飞过重重宫阙,落入正主的耳朵中。
暮色降临,一辆黑篷辎车随着车流进了建邺南门,辎车后是夹杂在人群中的三三两两的布衣壮汉。黑篷辎车直入王宫南街的丞相府,壮汉们则趁着暮色陆陆续续地从各个侧门进了咸福宫。与此同时,京城的官署关闭了大门,开在僻静小街的后门却是快马频繁出入,一片紧张气氛。
入夜,南门守军骤然增多,南门内六国商人聚居的尚商坊也骤然出现了许多游动夜市的布衣壮汉。
将近子夜,灯火阑珊的尚商坊依旧车马如流酒香飘溢,六国商人们的夜生活依旧热气腾腾。坐落在尚商坊边缘的左庶长府静谧异常,连大门也关闭了。随着南门箭楼上打响三更的刁斗声,那些游动夜市的布衣壮汉们脚步匆匆地向王宫方向聚拢而来。突然之间,宫门一阵杀声,布衣壮汉们陡然变成了剑气森森的武士,潮水般冲进宫中。
“大胆!这帮市井乱民无法无天,来人!立马将乱事者,不用命者一并押入大军,即刻杖毙!白马街住民皆没为罪奴,即刻施行!敢有反抗者,就地杖杀!看天下有何人敢议论天家事宜!”独孤氏感觉好像寒气在自己的脉络里游走了一圈,却突然堵在了某一处,非常地不顺畅,很是气郁。
周世帝死的当晚,临光侯独孤婴,让她的叔伯舞阳侯通知独孤襄、独孤更始等皇室亲贵和实权王侯们,这些人中,当然少不了左丞相独孤媭,他们在樊王府中,商讨应对局势变化之策。
当时的临光侯独孤婴是家族中的长辈,他临终前,一再要求她掌控朝政,以幼弟独孤明月为核心,牢牢控制南北两军,组成一个全力拥戴皇帝的阁僚班子,让新朝始终给独孤氏家族留一席之地。独孤清风跟随父皇多年的军旅生涯中,磨炼得像姐姐独孤雉那样泼辣、大胆、严酷、果断,她虽没有姐姐那样的威仪而有魄力,但她自信在独孤氏族人中的号召力。
奈何其弟不成器…
现在的她野心十足,认为孝庾帝亲子只有三子,三皇子那是一位胆小、怕事的书呆子;萧裕是陛下的少子,年幼无知,尚不成气候。
只是三皇子萧璟仍不可小觑,朝中大臣尽数趋倒于他,所以必要时她会以天子令,调灌婴剿之。对于住在京城的陛下的两位弟弟朱虚王萧殷,东平王萧胤也可谓不可不防……
沈南齐不以为然地嘲笑道:“怕他个鸟!他们一无兵权,二无靠山……”
独孤氏则怒视道:“你知道什么?他们身后尚有陈平、周勃这些先帝老臣。叫你们设法除掉他们,到今天连人都找不到,简直是一群废物!那就白白让三皇子横在那里阻挡着咱们不成?”
沈南齐是少不更事之徒,眼睛里只有荣华富贵,肚子里全是阿谀奉承,若是论起应变才略,问他们可是找错了人。
这时,听独孤寡氏问起,沈南齐说道:“依奴才看来,如今皇上新去,朝廷外尚不知晓,太后娘娘不如趁此机会,闭了京城九门,不许一兵一卒进出。刀斧压到脖子上,自然乖乖将皇位奉出。满朝文武之中,吴廷掌兵部,谢书添掌工部,周应秋掌吏部,薛贞掌刑部,卫兖掌皇城司,都是太后娘娘一手提拔的。其他大小官员,七八成也都拜在太后娘娘名下,若是大皇子举事,他们都不会吭一声,即便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拉出去砍了就是。来的人都是贱民,京中大局已定,传旨诏告天下,外地督抚纵有不服,也再不敢逆天行事,弄不成多大气候,命各地大军围剿,自然会顷刻土崩瓦解。不知太后娘娘以为这样可否?”
这一番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在场人等皆相顾失色,甚至连早有此意、心里一直图谋不轨的独孤氏也不禁骇然。她腮帮子上的两块肉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脸色微微一变。
叛民熟悉宫廷,亲自率领老军进攻王宫。嬴显的两千布衣壮汉兵分两路,同时猛攻丞相府与吴廷将军府。这两座府邸都在王宫广场外的上阳坊,与王宫相距仅有两箭之地,相互杀声可闻,王城内外立即大乱了。
王宫广场外与寻常时日一样,只有一个百人队巡守。王室护军虽然精锐,毕竟极少打仗,且有宣示威仪之使命,手中军器以显赫的矛戈斧钺为主。这几种兵器完全是春秋形制,头体分离,外形长大,打造得极为精良,纵是夜间也熠熠生光,使用起来却远不如长剑短刀顺手,在战场上早已经被淘汰,与异域连体铸造的实战兵器剑、矛、大刀等根本无法相比。这些六百老军个个都是百战死士,人人一口十多斤的精铁重剑,或一口厚背宽刃短刀,猛勇杀来,禁军百人队片刻崩溃,尸黄当场,鲜血汩汩流淌在广场的白玉大砖上。
五代自朱梁以用武得天下,上阳坊就成了有功之军的栖所,有过兴盛,甚至与王侯将相的乌衣巷平齐,只是在后周前朝渐渐没为庶民之栖所,少说这里的住户也有千数,这般心狠手辣的名声,终究只能落到他一人头上,卫兖知道自己身后定不得善终,但选择成为沈南齐爪牙的那刻起,他就再无法回头。
四处的惊喊逃窜之声渐渐吞噬了他的本心,手起刀落就了结了一户家人的命,他们伏首于地,苍惶地向他求饶,可那没用,太后的旨令是一个也不留…风声渐消,皇城司衣军以极迅疾的速度血洗了上阳坊,尸体饿蜉满地…
华服人站在巷口一番打量,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条深藏长街之后的白马巷煞是奇特:两侧是一色清森森的石板墙,高得足以遮挡四周屋顶的视线,原本只有一车之路的小巷,在高墙夹峙下成了一条深邃的峡谷。小巷口守着两棵冠盖硕大的老楠木,枝杈伸长交杂簇拥,将深邃的巷道峡谷变得一片昏暗,若是路人匆匆而过,站在老树之外决然看不进巷口一丈。
老楠木的叶子已经开始飘落,零星黄叶在巷中随风飞旋,沙沙之声倍显落寞空旷。
思忖片刻,华服人踏进了幽暗的巷道。
…
消息传回宫中,平叛极为顺利,太后听闻后极为满意,当即赏赐黄金万两于卫兖,当内侍抬黄金万两迎着夜风抬到曲苑时,白马街哭声震天,凌乔惊惧到在曲苑门前呕吐,忽而由远及近地马蹄声响起,沉郁冷漠,行尸走肉,完全没有活人气息。
凌乔着意于此次叛乱并不简单,未必没有其它国的推波助澜,民间里的队伍再厉害也打不过皇宫中的禁军,明知是不可能的事为何要做,除非这并不是普通的起义,毕竟皇家的君位分给谁,对于市井小民来说真还不至于到要他们拼出性命的程度。平日里再如何愤怒,说出的话再狂,永远跟实际行动那是两回事,不是民兵,那就是王室的人。皇室争位的有效继承人,除去在宫里的几个皇子,那还有朱虚王和东平王…估计也是**不离十。
凌乔只记得朱虚王在藩地上横行霸道,招致民怨沸腾,先帝恼怒,便夺了他的王爷封号,只改成侯位,算是个闲散宗室。当初若不是顾念朱虚王的母妃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估计圣上是要断了他们家世承的荫官的,看来是怀恨在心?那未免度量太小。
朝中那些大小司马及其管辖的府军要塞将领,个个都是浴血杀出来的悍将,人人都有一身疤痕晶亮的命伤,若是比起来,你天生有个王爷做,也是很不错了。这种叛谋,成功了就是千古一帝,不成功就是乱臣贼子。
卫兖的鬓发乱得很,就像农人打梳的蒿草,脸上冻腻住红血,衬着变得诡异魅艳,他从马上踉跄地下来,像只鬼魂扑在凌乔的怀里,再无声息。
内侍官吴长青仍尖着嗓细数太后的赏赐:“黄金三万两,珍缅玉如意三对,东海南珠十颗…”
凌乔浑身打着颤,自己头一次失了主意,她的怀里,是被天下所唾弃,自己也唾弃天下的一只鬼,将来他也会杀了她。
卫兖被下人抬进去,许是夜里遮不住风,凌乔的手脚都僵了,体内的脉血都也同此冻腻住了似的,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胃里的酸度气汩浪似地一层又一层往上翻着,怎么也抑不下。
虽然凌乔告诉自己这实在太正常了,可是看到这些**裸死去的尸体,他还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气味也是无孔不入,甚至引起了她目睹将军府被屠时的场面…
在一具具尸体被人从上阳坊拖出的时候,凌乔顿时闻到血腥气,胃里又忽然地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几乎要窜上喉咙,她猛地刺激到眼睛,溢出晶莹的泪水,忙蹲下身屏住呼吸,却止不住身体抖得像筛糠。
吴长青好心宽慰她,倒是肯把声音压低了:“咱家在宫里熬了这么大年纪,见过的场面多,这的事儿算不得什么,以前改朝换代不都得屠几座城,可先帝爷不是也好好地过?这原不是什么争大争小的事,讲不到有脸没脸的话上,卫使君是太后和沈大人的奴才,走的也是沈大人当初的老路,如今沈大人日子难道差了?使君领了太后的恩典,要再这么死活样儿,那就是你们糊涂不知福…依咱家说,卫夫人何苦消沉,不如稀里糊涂地将日子过下去算了,没什么没脸之处…这世道…腥风血雨的事多了去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凌乔喉间干涩,好半晌才向吴长青答出一句:“好,我省得,妾叩谢太后娘娘恩典…”
吴长青满意地带人离去,他的身影刚消失在转角处,凌乔就支使不出力,将跌倒在地,好在身旁的烟云眼疾手快地将她接住了,没了别的话答对,用着力将凌乔扶进去,刚跨进门槛而已,凌乔就用力地推开烟云,跌跌撞撞地向卫兖房里跑去。
烟云在后面追:“夫人!夫人!”
凌乔被绊了一下,跌在卫兖床榻前,不知地上碎了什么东西,竟生生将她的手划破了,烟云刚好赶到,惊呼道:“夫人!”
手忙脚乱地将凌乔扶起:“夫人!别吓奴婢成不成?”
昏暗的烛火下,卫兖半睁着眼,对凌乔奇诡的举动视若罔闻,手指却微不可察地绻了绻。
凌乔再一次推开烟云的手,轻声道:“烟云,你…下去!”
烟云神凄哀婉地看了一眼凌乔,退下去了,顺带关上了房门。
卫兖脑袋昏沉,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一声银瓷碎裂的声响,接着就见一失魂落魄的少女破门而入,驱散旁人,垂手静默,眼里无一丝光彩。
他等着她的质问,此刻不自主地开始惴惴不安,仿佛眼前的少女拿起尖刀刺向他,他就会粉身碎骨。
卫兖眼前恍惚地忆起刚才上阳坊杀戮的情形,张张惊惧的面孔都在流矢飞刀里湮灭,杀的太多,杀到麻木,哀号与残喘,铁甲与冷刀相撞,都刻意般地发出尖利,刺向他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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