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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听戏

秉承简穆太后的懿旨,民众自发往当地寺中祈福,以待来年。这日太后领衔宫人三千去往观瞻寺祈福,超度先帝和郑王,紫禁城难得空寂下来。

不过前朝的大臣仍宽不下心,因为皇帝未在其位,恐多生变故,礼部这个月又累死四五人,本来就为先帝丧事奔忙,郑王又去,更是雪上加霜,如此这般,礼部却无可奈何。

郑王是太后亲胞,丧仪什么的甚至不会逊于先帝半分,此有违祖制,朝中却禁若寒蝉。

有风骨者大怒,试想,若是大皇子、二皇子登基为帝,这天下真的就是独孤氏一人的了,先祖的江山怎容独孤氏一人独占!

凌乔跟在太后右侧,有些体力不支,独孤氏坐着轿辇一路抬出皇城,而她却是一路步行,丧服不够厚实,皮肤都被冻得青紫。

宫人偷觑了凌乔一眼,这传说中的卫夫人果然天骄神颜,哪怕清水白面时也仍是灼若芙蕖,这样的女子却并不娇弱,竟也能同她们一样,硬生生地扛下三十里路程,实在可叹。

愈走愈越,笼子上京城的那层雾气在缓缓散开,依稀的哀腔越来越清晰,缓缓地伴风声回响在乡野里,后面尾随的上千名禁军步调齐整,旗风猎猎作响。太后手持佛珠,闭着眼,不时又落下泪来,她褪去华冠重服,露出她的脆弱,俨然她就是一个刚失去丈夫亲人的普通女人。

远处山顶上的那座宝殿辉煌地屹立于夕阳晨云之中,光霞漫天,在场的人都不由得为之精神一震。

“哇!那就是观瞻寺,太美了,太恢宏壮观了!”

有人在惊叹。

“那是,不过这观瞻寺在先帝时被火烧过,现下的是重新修缮的,负责重新修造观瞻寺的正是谢大人。”

“谢大人,哪个谢大人?”

宫人好奇起来。

“哦,这你竟是不知,京中还有哪位谢大人,就是有两个儿子很出挑的那位谢大人,听说他的小儿子今年中了进士,可惜只是个三甲,谢大人不善经营,这不,谢二公子明年又要同大公子一样赶赴外地,听说是宿州的通判。”

“宿州?宿州好啊,人杰地灵,反正我是觉得不比京中的差,你瞧…”小宫女压低了声音道:“最近京中死了多少人…听说前几日有宫女端的茶水热了些,咱们这位向来心慈的太后娘娘居然活生生地将人打死了…这吓得塬妃娘娘赶紧将她的那个妹妹遣返了家,而且陛下的人选又未定下,京中仍要腥风血雨…多少京官急着往外跑…”

“呵!胆子大的!还敢在此时絮语!”有人压低了声音呵斥她们,顿时都静默住了,“回去再收拾你们!”又有人补了这么一句。

浑浑噩噩的雪幕里,凌乔似听到一声极低极低的抽噎,下一刻,又什么都没有了。

昨天卫兖发了热,曲水阁立刻来人照料,正是烟云和水袖讨厌的文娘子,实话说,与凌乔想象中的绝世美人差距甚大,这样怀揣一种过高的期待,初见便会觉得她趋于平凡,不过凌乔又不是真的卫夫人,所以不会为此庆幸,抑或是贬损,样貌是天定,不该成为她的过错。

她乐得轻松,安然歇息一晚,天不亮驱车入宫,只是刚入宫就听得郑王去了的事,有些难缓,最近死的人多,可见真不是什么太平日子。

信鬼佛,凌乔觉得也无用,生死有命,若真的神佛在世,他能干预?

“凌氏…”一声又沉又哑的浊音在她耳畔轻附。

“在的,太后娘娘。”

凌乔回过神来,尽量回出很好的恭敬态度。

“昨天骆嬷嬷那个婆子被吓住了,起不来床,我让她在宫里歇住了,可是骆嬷嬷是个得力的人…”她有气无力地吞吐着什么,渐渐低声,又慢慢地止住。

凌乔干笑着道:“为太后娘娘做事,是臣妇的福气,望太后娘娘不要见外,有什么的话叫臣妇来做。”

“那好,我就知道你该是个顺心人…”太后叨叨说,

“晚上过来伴本宫诵经,本宫要为吾弟超度…”

凌乔不言不语,周遭静寂,只有雪被踩踏而发出的脆响。

独孤氏借着车幰内昏暗的光,瞪着凌乔,等了片刻,却依然不见凌乔有任何动静,她觉得凌乔不尊重她,微有些愠怒:“为何不出声。”

“臣妇脚疼得厉害,喘不过气…若是太后能让臣妇上车架歇息会儿…”凌乔目光落点有虚,不知放在哪处,这会儿便垂下了目光。

太后若仍对她不管不顾,那就是不近人情,苛刻臣妇…

“罢了!你到后面的车架上坐着,明早过来服侍,这不会委屈了你吧?”

独孤氏单单看脸是看不出丝毫不悦的,和平日里阖眼时一样,美丽的像个活死人。

她过于渴望权力,却没想到,得到了权力,会是她渐渐腐朽的开始。

凌乔的情绪还不从先前的紧张中脱出,听了这话,心稍放松,以至于她的这下便是真心实意的笑出来:“谢太后娘娘。”

太后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太后的金仪仗便又往前而去,后头的马车停下了,凌乔被宫女搀扶着上去,里面仍然是个女人。

与太后的妖艳不同,这个女人兀自打着坐,眉眼清秀,初视时会觉平凡,再视时会又有如清泉浇灌,特别是她扯出笑时,艳动旖旎,这相貌倒不似她年轻时,纯媚天然,现在是多了几分的端庄。

“塬妃娘娘,叨扰了…”凌乔终于反应过来,默默坐正了身体,显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塬妃闻言沉默,重新地阖上眼,车厢内凝出一丝的尴尬来,但总好过在下面走路,她的脚被冻着,现下血液里奔涌的热胀感变成了触暖的酸痒痛感。

塬妃不理睬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她现在不是与三皇子青梅竹马的冷氏,而是太后党爪牙的夫人,是该水火不容的,但即使知道了这样的事由,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塬妃这几年容貌依旧娇艳,凌乔远在郢城时听说先帝本是决定带塬妃一起入土,让她殉葬。

满宫嫔妃,只带她一人,可见是何等的伉俪情深。

凌乔偷逃入皇京,半途听闻圣人已去,不允活妃陪殉,她才返回郢城。她思念感戴塬妃,可是如今…

人与人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相见却不相识吧。

她会帮助三皇子登基,她会用命保护她珍视的一切,为她的父亲母亲平反,纵是千刀火海,她也该去,纵是冷木金棺,她也要去躺一躺。

她本就是只半鬼…

“塬娘娘,该下车了…”

初阳金升,空气中的潮气从堆雪中析出时,有这么一道声音传进车厢。那几许潮气似活的一样沾湿了她们的鬓发,一切都显得那么黏腻不适,特别是当凌乔看见那古佛空净的目光时,有种孤鬼误闯神界的感觉。

来往的僧尼很多,却并不用什么特别的目光看待他们,仿佛他们就是日常奉香火的平俗香客。

住持是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单薄的素白僧衣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形,“贫僧法号师无意。”

肃穆空灵,仿若真的是来自神佛的一个人。

太后朝他微微地低了头,示意他们可以开始祈福做法事。

塬妃着一身雨过天青绣折枝梅花的绉纱袄子柔柔跪在凌乔身边,丰腴的腕子上拢着一只羊脂玉镯子,更见几分雍容清贵。

独孤氏端端正正地跪着头,眼睛阖闭着,香雾将她威严的脸刻画地模糊不清。

后周起源很早,与庾国的前人渊源较深,庾人虽在表面上仍保持着原先的生活风貌,然而在实际上已经慢慢脱离了粗放的游牧生活,特别是在接纳后周文明以后,部族的战斗力也大大下降,难为独孤氏居然同时拥有两种文明滋养出来的非凡气质,不过,在她心里,她一定是撇弃庾朝的。

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家世好的贵女一抓一大把,未必一定要用公主来平抚后周旧部的心,可论样貌、脾性、心思,像独孤氏这样的定是万里挑一,何况她的亲胞弟小郑王都带着后周旧部在房州苟了那么多年,先帝对她是最放心的,他以为女人没有野心,那只是因为他只见过自己后宫里天天巴望着生儿子的妃嫔。

若先帝在的话,知道独孤氏是这么个女人,估计哪怕后周反了,也不会再娶她。

在寺中响起第一百二十下钟声时,那叮当的清脆声音却陡然劈了音,凌积觉得在嗡声响起的瞬间,脑中先是一片空白,紧接着,一个被她遗忘许久的场景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仅仅只闪过周围人惊慌失措的表情,下一瞬身体晃荡着轰然倒下,像是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右手触感温热,是一具死去的女人尸体…血…好多血…她强睁开眼睛,周遭一片混乱…又是梦境,凌乔猜到了。

座上的人衣袍被血染透,细密的金线已经泛不出润泽的光,冷风吹搅着他的头发,让面容颇有些模糊,整个大殿都散着无比浓重的血腥气,地上的血泊里,有只极耀目的珠冠,南珠被血染透,成了红珠子。

风血染尽,碎玉投珠,人物皆亡——

脑中的嗡鸣皆消,凌乔终于从那一幕里脱身,回醒过来。

脑中搅痛未消,半是清醒半是昏聩。

“夫人,你终于醒了!”

有这么一道焦急又满是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凌乔终于回转住心神,周遭的一切景物都甚是熟悉,这是卫夫人的青蜡阁!她…她怎么回来了?还在做梦?

“夫人,您都昏迷一个月了,您是怎么了?自从您去了观瞻寺昏迷一个月的消息传回京中,大家都说您是妖物,可是…这也太荒谬了!”烟云泣道,“京中那群人听风就是雨,圣人的事可是把他们闲慌了,有点什么事都往夸张了说,生怕别人不觉得惊奇,你说说…都是饱读诗书的人怎么会信这种话!说出去,自己也不觉得羞!”

“我竟昏了一月?”

凌乔抬头看向烟云,又下意识地问:“我怎么回来了?”

烟云哭丧着脸,绞着自己的手指:“瞧夫人说的,昏了一月,什么节仪都结束了,夫人刚由宫人送回来时那是全无知觉,活像个死人..我们连忙请了医生来诊脉下药,足足忙乱了几日几夜,医士也诊不出什么,就说您只是禁不住风霜,这下病倒了…可也不知谁又把消息说了,这才在京中闹凶起来,好在使君是明白人,不偏信他们的话,只嘱奴好好照顾夫人,既夫人醒了,奴该去禀一声的。”

烟云语气忽听起来有些焦躁:“夫人现下可觉得如何,适才前头的人来传话,说是太后娘娘给了赏赐,现下都堆在屋子里,还待请示夫人该如何处理,还有…昨儿日里奴婢在打扫暗室的时候发现了这块玉佩,奴不识字,但肯定是使君的东西,奴不是故意的…”烟云从手背处递出来一块玉佩,已经裂成好几块,显然是在打扫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

凌乔扶她起来:“别哭了,你放宽心,明儿我会找最好的玉匠来修,听说城西铺子的陈家公子手艺极好,修出来的玉佩是无一丝瑕玼,只要我们修好了,放回去便成。”

床边雕化紫檀小圆几上摆着一盏昏黄的羊角宫灯,就着昏昏的灯光,凌乔才看清眼前之物。

玉佩是时人喜爱的饰物,也是一种身份的标志。平民士子寻常只是一两块挂在腰间。贵族则将美玉琢成各种形状,成串地佩在胸前或腰间,若有盛大礼仪场合,佩玉的材质良莠与数量多少、做工精细程度,便成为一个人身份的信物。庾风历来粗简,自然不像中原各国如此看重此等虚物,佩玉简单多了。即或贵族公子,也大多只有一两片佩玉,但必有一块是特定的身份标记。譬如庾国王室成员,每人都有一块特定的生身玉佩,正面是苍鹰图像,背面有父母题刻的名讳生辰。此等玉佩非但在王室典籍库有记档,而且有尚坊玉工的特殊标记,是无法伪造的。卫兖是贵族子弟,自然会有一块,虽然精致程度不比皇室,但也十分珍贵。

凌乔上手一个反正,见这只玉佩正面是一条虬龙,背面三行刻字“父殷母花殷楚戊辰春月”,背面边缘是秦国尚坊玉工的字号“有枳氏琢”。

殷楚?

殷,是东离国姓。这块玉佩的主人应该是东离人,怎么会出现在卫兖手上?多少有点蹊跷,卫兖与东离的人有首尾?

“你来做什么?耀武扬威么?来搅扰我们夫人的心,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正头夫人!”外面传来熙嚷的吵闹声,接着是更大的一声斥骂:“水袖,还守着你那妖物主子呢…再说了,我们姨娘只想去瞧夫人一眼都不成么?你再拦着,冲撞到姨娘,有个什么事儿,你可担待得起?不是我说你,不知道哪边的局势更好吗?你若是过来,也是我们姨娘的大丫头!”

“我呸!你当我是你啊,两眼黧鸡似的,变貌变色,总之,夫人身体受了寒,还未见好,不见客!快走快走!”水袖的声音凌乔一下子就认出来,卫夫人的这两个陪嫁丫鬟,一个心思细腻,性子恬静;一个动辄泼辣,性子耿直。

凌乔唤了屋里的人去将她们请进来,刚醒过来,有人说说话,也适应些,况且,她对文娘子还是好奇的。

水袖不争气地看了凌乔一眼,愤而离去,红豆则颇为得意地扶着文娘子进屋,文娘子的气色不好,但脸上都是笑意:“妹妹来问姐姐的安。这几日进补过多,将自己吃胖了,下人们又不许我走动,今日来姐姐这儿,她们倒是不敢拦,所幸姐姐还愿意见我,不至于叫我白费一趟。”

文娘子的姿态较先前果真丰腴了许多,讲话时却气息喘喘。

“是,在屋里闷久了,也容易闷出病症。”凌乔忍不住说道,“若有所需缺用派人与我知会,我遣人给你送去。”

“姐姐总是这般好心肠,今日我过来,是求问姐姐一件事。”文娘子手上紧紧抱着铜炉,雪白的指尖烫得有些红,她自己却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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